素女眼中的犀利之色尽数投向一脸笑靥的九天玄女，她强忍身体的不适缓缓站直了身子，咬着牙冷冷笑道：“确实好久不见……这两千多年……妹妹你、可过得安心？”
“原有人传信说姐姐重生，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不曾全信，不过现在……信了！……看来紫微师兄是不会来了，这应该是姐姐布的局吧！”
九天玄女松开了手中的桃枝，满枝的蟠桃上下抖了抖，她上下仔细打量着素女，边说边向后谨慎地退了一步，藏于袖中的手暗暗化出一条赤色的软绫。
难怪今日她对慕小乔百般试探，原来就是为了逼出自己啊！
知道慕小乔与自己有关联的仙家屈指可数，这暗中通风报信之人究竟有何居心？
素女对九天玄女的说辞并未辩驳，虽说这局并不是自己亲手所布，但现在看来也算是有人暗中帮了自己一把。
“你欠我一个解释，当年为何那般待我？”
九天玄女瞥眼冷笑，缓缓从袖中抽出赤绫，义正词严地说道：“……解释？对你这种入邪坠魔的仙门败类有什么好解释的，与黄帝修习房中秘术的是你，辜负紫微师兄情义的也是你，挑起神魔大战动荡三界的还是你……作为九重天第一女战神，本宫现在便将你就地正法、以正视听！”
“这么久了，你还是如此不知悔改……”素女听着意料之中的答案低头闷笑，她绕过眼前的桃枝，定定望着九天玄女那趾高气扬的神情浅浅说道：“女战神？好大的口气……你怕是忘了谁才是这九重天上真正的女战神吧！”
“九天玄音，急召众神。齐会景霄，驱雷奔云。……来应符命，扫荡邪精。……”
随着素女口中不断地低声诵吟、眸中的黑气愈发涌动，一股肃杀之气迸然而出，引得她乌黑的长发犹如妖异的黑蛇在空中肆意飞扬。
插于发间的如意发簪发出嗡嗡的振动后飞跃化剑，她左手掐诀脚下轻点悬空而起，伸出右手一把握住紫霄如意立于面门，霍然剑气渐长化作三十六把通体透亮的剑影环于周身。
顷刻之间，原本白亮的天穹上突然黑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金色的电光闪动，不少蟠桃不堪狂风肆虐折了枝干扫落在地、四下滚散。
她竟然还能驱动神霄三十六雷法！
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节奏，必须想办法拖住她，才有一线生机。
九天玄女深知神霄三十六雷法的厉害，霎时大惊失色、脸色发白，她连忙用赤绫结出一道屏障将自己护了起来，双手掐诀从指尖抽出玄阴双剑紧紧握住。
“姐姐，你切勿冲动！……今日不少大尊神都在，他们可容不得你如此肆意妄为，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
慕小乔！
北太帝君的未婚妻！
九天玄女的这句话令素女恍然一愣，她心底有块柔软的地方略有触动，只是小小的一道裂痕，慕小乔的神识便有了复苏的迹象，她此刻拼命想挣脱自己对她的控制。
不行，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现在绝不能让慕小乔出来！
素女急忙稳住心神，对九天玄女的警告充耳不闻，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九天玄女的护身赤绫，她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垂眸阖眼继续诵咒。
“破！”
只见素女美目怒睁，随着她清婉决绝地一声大喝，那化作三十六把剑影的紫霄如意齐齐飞刺过去，瞬间撕破了那道赤色的屏障，赤绫的碎片纷纷飘然纷落，九天玄女双手架剑慌忙抵挡，虽说保全了自己，但也受到强劲的剑气冲击，一口血呕了出来。
“玄女，你可知错！”
素女一点点向前推进，所过之处草木瞬息化作赤色黑晶状，她周身再次化出三十六把剑影，这次剑身散发着莹莹黑紫之气。
“呵～我有何错？有错的是你！你喜欢紫微师兄，就是你最大的错！”
九天玄女原本精心梳妆的发髻有些散乱，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腥咸的血渍、踉跄稳住身形，用双剑指着素女愤然喊道。
“别跟我提他！”
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岂会与紫微错过！
既然你不愿认错，那就休怪我无情！
素女阴冷的脸上露出森森的恨意，眼眸中的黑气湮灭了赤色的阴翳，额间暗色朱砂痣的黑色皲裂纹路蔓延到了整个脸。
小乔……
一声清冽而低沉的灵犀从心底响起。
痛！
难以抑制的心痛！
慕小乔，你就那么爱北太帝君吗？
他那一声轻轻地呼唤便能让你如此拼命？
就不能多给本君一点时间！
素女施布雷咒的手诀明显停滞了一下，她强行用魔煞之气再次压制住慕小乔的挣扎，怕引起北太帝君的多心便替慕小乔回应了一句。
而原本落于下风、丝毫无还手之力的九天玄女突然眸中精光乍现，逮住素女分神的一瞬，直接起手掐诀御出玄阴双剑刺中躲闪不及的素女。
一剑于心口，一剑于丹田。
一声闷哼，中剑之处鲜血汩汩，剑剑皆刺中要害，素女摸了一把胸前的殷红嗤嗤一笑，终究起了杀心。
她淡漠地睨了一眼九天玄女，缓缓举起手中的紫霄如意默念引雷咒，漫天的黑云卷着无数金色的雷电旋出一个不断凝聚涌动的漩涡，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
“以汝之魂，祭吾之殇！”
随着素女手中紫霄如意轻轻一挥，一道闪着巨大金光的黑色雷电应令直劈九天玄女，九天玄女自知不可躲避、无法抵抗，只好双眼紧闭颓然跌落在地，一脸绝望。
“够了！”
九天玄女闻声猛然睁眼望向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不禁失声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第52章 宿怨
“够了！”
半空中响起轻微浅淡的叹息，一道浅紫色的身影从虚空飘然而至，宽大的袖袍带着明亮的紫色流萤在空中划出半弧，刹那间化出紫金色的屏障替九天玄女挡下了素女引来的天雷，只见那道道凶险万分的黑金色雷电才触碰到紫金色的屏障，便被屏障上即刻生长、分外透亮晶莹的紫藤花幻影紧紧包裹住，一点点轻柔地将其消解，甚至连隐于天雷中的黑煞之气也被净化消弭。
熟悉的银色水波星云纹才映入眼帘，九天玄女便双手一松、掉了玄阴双剑，顺势一倒伏在地上扯着身前的浅紫色衣角失声痛哭起来。
“紫微师兄，救我！……姐姐要杀我！”
姐姐？！
素女竟然如此轻率地对玄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紫微大帝听到九天玄女的话眉头微蹙，他无暇顾及九天玄女的惺惺作态，只是身形微不可察地移了一步，避开了九天玄女扑过来的动作。
他盯着对面那个眼中漆黑一片、透着万分幽怨的素女，一种久违的悸动再次漫上了心头。
她，还是那么执拗，执拗得令人无法抗拒。
当年之事，自己后来也是上九天下九幽、踏遍三界私下查到有关污蔑她的不少真相，只叹斯人已逝、命格已毁，悔憾不已。
作为大尊神虽能窥探天机，但并无全全挽回之法，如今也只能帮素女尽量争取到一个重塑神格的机缘罢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千万不可冲动，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千年时机……
“你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重返仙班的机缘，切勿平添业障、坏了修行。”
紫微大帝眼中隐约闪过复杂的神情，口吻却依旧寡淡，他一句清淡如水的劝诫，却引得素女心中万般酸涩、充满了愤懑。
开口修行、闭口修行，永远都是修仙证道！
两千多年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就因你这副寡淡无欲之态，才令我失了心智，患得患失间着了玄女的道，最终落个身败名裂、狼狈不堪！
可恨！
实在可恨！
今日就算你紫微在，也护不住我想杀之人！
素女望着紫微大帝那双终年淡漠无情的紫眸，又望向蜷缩于紫微身后嘤嘤哭泣的那一团艳红，她只觉赤目烧心、气血翻涌，体内的煞气大有压制不住的势头，整个身体剧痛不已，骨缝皮肉宛若将要撕裂一般。
只是如此这般的痛，也无法抵住那锥心之痛！
素女眼前渐渐更是没了丝毫光亮，整个人仿若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下坠、下坠，不断地下坠……
“哼！添了业障如何、坏了修行又怎样，这九重天本君从未稀罕过！……今日玄女必、须、死！...…”
素女面色发白、额上沁出一层密密的冷汗，她冷哼一声，强装无事、咬着牙用颤抖不已的手艰难地举起紫霄如意，死死指向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浑身一颤、又往紫微身后藏了藏，虽说哭泣声不绝于耳，但难掩她眼底的凌厉之色。
蟠桃园这惊天的动静，自是引来不少正在前厅筵宴的众仙家，才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蟠桃园的上空已聚集了不少躲在云头里看热闹的仙家。
金母娘娘今年的寿宴还真是热闹得紧，先是北太帝君、后是紫微大帝，这样的大八卦可真是千载难逢啊！
看这阵仗蟠桃园是免不了一场浩劫，只是这主家金母娘娘与应龙上神也在一旁看戏，弄得托塔李天王一干武神也不便插手。
紫微大帝瞥了一眼四周的情形，扶额轻轻摇了摇头，随手收了紫金法阵、向前走了一步，而在他身后拉扯的九天玄女一时不察，扑了个空趴在了地上，引得近处云头上的仙家们纷纷衣袖掩面窃窃偷笑。
“别闹了！”
紫微大帝面色一沉，语气不容置喙。
此刻的素女对紫微大帝的话置若罔闻，她额间已有黑色皲裂痕迹的暗色朱砂痣再次毫无预警地溢出黑气，蔓延愈发迅速。
她机械地缓缓张开双臂再次阖眼垂眸、吟诵引雷之法，原本被紫微大帝刚散掉的黑云再次压卷翻涌下来，整个蟠桃园上空阴沉一片、肃杀之气四溢，云间金色闪电裹着黑气阵阵落下、瞬间劈焦了不少的紫纹缃核蟠桃树，土地上一片狼藉。
近处云头之上的仙家一时躲闪不及、引火上身，拍打着衣衫上燃起的雷火慌忙驾着云头向后撤离，应龙上神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般狼狈，便用龙杖引来瑶池的圣水化作甘露才算保住了仙家的体面。
“魂归何处，神转谁许。大梦千年，一场笑谈。……紫微，我何时无理取闹过！今日杀她，自有本君的道理！……”
空中雷声隆隆、闪电阵阵，素女手中再次将紫霄如意化出剑形，拼尽全力双手持剑画出一道繁杂罕见的神符直祭黑云密布的上空，顿时雷声大作、闪电爆出耀眼的金光频频落下，大有倾天覆地、乾坤倒转之势。
这是早已失传的上古雷阵——
千雷斩？！
此雷阵威力巨大，但因过于凶唳噬血、毁神灭魂，早已被九重天列为禁术。
她怎会施展此等禁术！
若有仙家因此而殒命，那她就真的永无回头之日了！
“素女！快停手！”
紫微大帝清冷的俊颜上终于闪过不安，他即刻口中念念有词，额间的紫色印记爆出刺眼的金光显出巨大的法相，庄严而肃穆。
围观的众仙家一阵骚动，本以为只是一场八卦现场，怎么就动起真格的来了！
停不了了……紫微！
就如我无法停止对你的思念！
“让开！”
素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银色的流星指剑直刺，漫天的黑金色天雷紧随身后，犹如孔雀彩屏绽放般蓄势待发。
你可曾后悔？
我，不曾！
面对素女凌厉的攻势，紫微大帝唇角微微一勾，深邃的紫眸淡淡浮上了笑意，眼中那个长久牵绊的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甚至闻到了永远不曾淡忘的冷香。
清冽而幽寒。
味如其人。
“不让！”
电光石火间只听 “扑哧”一声，剑入血肉，素女漆黑无光的双眸微微一愣，几片紫色的亮光落入眼中破开了黑翳，眸中顿时多了些许星光。
而方才紫微大帝巨大的法相突然爆出白昼般的紫芒便碎成了漫天飞舞的紫色亮光，顷刻间的暂时失明令她动作一滞，待她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汩汩的紫蓝色血液，顺着紫微大帝紧握紫霄如意的指缝中不断流出，素女下意识松开双手后退了一步。
我伤了他……
他竟然为了逼出本命紫微守护咒，故意让自己刺中了他的命门！
他只身挡下了千雷斩！
以已之身，佑汝之安。
除了自己刺中的那一剑外，他浑身都在渗血，只是他的眼神，为何如此温柔……
素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
为何要告诉我？
……
因为，我愿意！
……
为什么一定是紫霄如意？
……
因为，是我送你的！
“你可是大尊神，怎么还要犯傻？”
素女眼中的黑气消退不少，她冲上前声音哽咽道。
她无措地不停擦拭着紫微大帝身上的血，没入血肉的紫霄如意也不敢轻易拔出。
“只要你无事就好……”
紫微大帝话音未落，便阖眼向后倒了下去，素女大惊连忙伸手去抓。
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素女的手停在了半空，她低头看着刺穿自己腹部的玄阴剑，刚一张嘴腥咸的血水便夺口而出，淹没了她的声音。
“此乃异界女魔，作乱天界、伤吾尊神，速速诛杀！”
一声娇喝，九天玄女一把接住紫微大帝，单手抽回刺穿素女身体的玄阴剑，干脆利落地挑起遗落在地上的另一把玄阴剑合二为一，压低声音狠狠说道：“别碰他！……你不配！”
拔出的剑带着温热的血喷薄而出，素女脚下踉跄、一阵眩目，只见九天玄女的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但始终无法听清，满眼都是那紫蓝色的血，一大片、一大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