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我妈妈不见了，我想要妈妈抱抱！……你能带我去找妈妈吗？”说着，她就扯住江起云宽大的衣袖拽了拽。
嘟嘟？什么鬼！
江起云挑了下眉，他身上纯阴之气会影响凡人的气场，所以并不喜与凡人有所牵扯，可这个小东西……
他蹲下来迟疑了片刻，还是抱起慕小乔帮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珠，当他纤长的手指掠过她那肉嘟嘟的唇角时，竟被慕小乔的双手抓个正着，把他的手指塞进了自己嘴里。
又吃？！
江起云无奈地抽回自己的手指，牵扯出一道细细的银丝，他用手抹了把慕小乔的口水，将她卡着胳肢窝平平端放在桌上坐好，顺手又将自己的发丝从她的手中救了回来。
“你娘亲回天上当仙女去了……”江起云摸摸慕小乔的脑袋安慰道。
“仙女？是那种住在天上的仙女吗？”慕小乔眼睛亮亮地盯着江起云，一脸兴奋地问道。
“嗯……你长大也会是仙女，不过，仙女是不能哭的！”
江起云对自己的这番说辞甚是嫌弃，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婆妈，还开始耐着性子哄一个凡人幼子开心！
“为什么不能哭啊，嘟嘟！”
“……呃，哭了、就不漂亮了……就不能当仙女了！”
真是个麻烦的小东西！
江起云搪塞一番直接伸手在慕小乔的鼻尖上轻点了下，算是勉强终结了这个有关仙女的话题，而慕小乔忍着眼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嘟嘟，能抱抱我吗？我还是想妈妈了！”慕小乔拍拍手伸开了胳膊。
江起云想起前厅那满屋的素缟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将眼前的小东西紧紧拥入怀中，许是哭闹得太久累了，只是拍了会背，她就在自己怀中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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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似火，彼岸生花。
也不知是影影绰绰的曼珠沙华映红了天，还是漫天的霞光投影到那些妖艳如血的花上，整个冥界透着隐隐的赤红。
阴景天宫一如往日般默然、静谧。
江起云松散的中衣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优雅的颈部线条，隐隐可见顺其而下的精健肌肉，衣带在腰间随意一系，整个上半身俯在书案上仔细地描画着，窗外拂进的微风扰乱了垂在眼前的几缕发丝。
睫毛轻颤，他抬手撩了下如墨的发丝，将笔锋一个回勾收笔，才呼了口气站起了身子。
如果没记错，上次作画还是千余年前在太一老头儿那吧。
那时自己初掌冥界，总会犯些不大不小的错事，紫微老头儿闭关期间是由太一尊神悉心辅佐自己处理冥府事务，他老人家为了让自己戒躁，勒令自己在血池中足足画了三个月的渡厄莲。
江起云两手撑起画卷又仔细端看了一番，平日里原本就冰冷凉薄的面上平添了一层忧寒。
你，究竟是谁？
他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套搁置在密室中的大红色婚服，可一旦试图深究，却永远无法想起与之相关的记忆，如同被人硬生生抹去一般。
尊神又如何，照样也有求而不得的困惑！
江起云瞥了一眼案头上胡乱扔成一堆的纸团，嗤鼻轻嘲笑着缓缓放下画卷。
嗯？
今天是她的生辰、要举行她的及笄礼，血契的守护结界此时却生有异动，看来血脸鬼王仍旧没对她死心！
江起云眉头一蹙，起手穿上玄色的外衣袍，顿时隐去了身形。
轻风袭袭，被江起云匆忙留在案头上的那幅画卷微微扬起，只见一大片血色的曼珠沙华中，栩栩描画着一位婷婷而立的红衣女子，那红衣一重白似雪、二重艳如火、三重大氅龙凤游，奢华的婚服衣摆上绣着纹样繁冗的曼珠沙华，而与整幅画格格不入的，则是那女子的脸——
一片空白……
慕小乔呆坐在屋里，静静地看着要在及笄礼上穿的白色绣花袄裙。
从小到大，所有的衣服都是白色，难道其他的颜色是禁忌吗？就如不能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上学、不能学术法、不可以谈论鬼神之事一般。
难道我就不是慕家的人吗？慕家可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阴商之家啊，为何偏偏如此待我？
她心中一通牢骚，慢吞吞地换上制式古朴的白色绣花袄裙，对着镜子拆了自己的双髻，黑亮的长发垂到了腰际。
今天生日也是及笄的日子，可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爸爸和哥哥会不会来……
慕小乔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准备将头发全部挽起，她丝毫没留意到自己背后阴暗的角落已经渗进了不少红气，有些红气已经悄默默缠绕上了她的脖颈。
“慕小乔，我的妻……桀桀桀……”一股阴风袭过，传来一个暗哑的男声。
什么人？
慕小乔猛地站起，四下查看并未见到任何人，只是觉得屋子里突然阴气森森，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她下意识想逃离却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愈来愈浓烈的红气缠绕在自己的身体上。
红气犹如丝蔓一般攀爬着，不一会儿就紧箍在了慕小乔的身上、脖子上，她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突然，她眉心印堂处爆出一团银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而从这片银色的光华中显化出一个俊逸非凡的玄衣男子，广袖翩跹、墨发飞扬。
一道银光劈下，那男子用手中通体透亮的长剑驱散了屋内的红气。
在慕小乔失去意识倒下的前一秒，感觉自己被这名男子一把稳稳抱住。
上次抱了她，让小小的她大病一场，导致自己再也不愿亲近于她；这次抱了她，会不会又是同样的结果？
终究是肉身凡胎，就算是四柱纯阴棺材子，也还是难抵自己这纯阴之气，如此脆弱，待她帮自己解除术法反噬后是否还能活命？
她、若死了，那黄道村的事又将如何解决？
江起云眼眸轻垂投下一片暗影，他望着怀中的人儿微微有些出神。
她比圆光术中还美三分，比上次抱她，真的是长大了太多。
果然只有在这阴阳二炁所孕育的地方才能感受到这种微妙的成长！
不过这样类似的话究竟是与谁说过呢？
为何总是差那么一点无法在记忆中溯洄，自己一定是忘掉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一段记忆。
难道是白无常口中那个差点儿与自己大婚，却陨于虚危山之乱的冥界小娘娘？
也就是说，这个冥界小娘娘真实存在过，却无人能说出她是谁，就像是中了某种禁制一般……
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有段时日没去紫微垣了。
江起云将慕小乔轻轻放到了床上，探手仔细查验了血脸的鬼气。
还好发现及时，并无大碍！
他的手发着柔和的银光停在慕小乔的小腹上，脑中竟然浮现出那日从圆光术中看到她因初潮染了白衣的窘迫模样。
真是蠢得厉害！
……
“这位小哥哥，你是哪家的亲戚？”
慕小乔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更重要的是床头竟然还站着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高大男子。
虽说只是虚虚一个幻影，看得不那么真切，但直觉此人是个很好看的男生，比哥哥还好看的那种。
不过他为什么穿的是——
古装？！
嗯？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小姐，主家老爷吩咐你赶紧去正厅，仪式马上要开始了！”
慕小乔揉了揉眼睛，屋里确实除了自己并无旁人，此时门外响起了太爷爷屋里仆人张姨的催促声，她连忙应了一声匆匆拿起妆奁前摆放的玉簪挽住头发冲出门，临了她又回看了一眼。
可能，真是自己压力过大出现了幻觉，不过那个小哥哥，是真的很好看！
白色，纯净而美好。
不过，你更适合红色！
你已成年，及笄礼仪式后守护血契将会自动解除，你也会彻底忘掉与本座的过往。
无妨，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再允你一年时间，明年今日，本座娶你为妻！
第65章 番外5：冥婚
慕家偌大的地下王侯墓室里，随着最后一点灯火熄灭，只能听到放置在墓室中央的巨大石椁木棺中，传出微弱的哭泣声。
呵，慕家！
为了家族的延续还真是敢把自己的血脉当祭品献祭！若不是这些凡人欲壑难填，那血脸鬼王如何能在人间立足，现如今愈发嚣张、闹腾得厉害。
第一次见她还是那个电闪雷鸣、阴阳紊乱的夜里，那时的她小小的、看起来很是软糯，为了阻止血脸鬼王借四柱纯阴棺材子进一步作妖，自己便抢先一步将血玉螭龙戒指留在了慕家祠堂的供桌上，定下了血盟冥婚。
江起云静静立于漆黑无光的墓室内，悠悠晃了晃手中的鬼脸面具，眼前浮现出白无常那张笑嘻嘻的丧脸。
“帝君大人，好歹今日也算是娶妻，您这次跟血脸鬼王在凡间对峙弄得脸上的反噬印痕还没褪去，可别吓到那个娇柔的小娘子啊……”
这家伙真是多事，本座的相貌对一个被献祭之人来说有何紧要，只要先能用阴阳之法顺利化解术法反噬就好，之后的事看她的造化了。
毕竟因这么一个小丫头，慕家之前所有的业障一笔勾销，让一个本该消亡的家族起死回生，怎么说也算得上功德一件。
江起云看了眼鬼脸面具，又看了一眼墓室正中的石椁木棺，终究还是用它遮住了面，他轻指一弹，眼前厚重的棺盖便被推开到了一边，里面细浅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他垂眸睨视着躺在棺内的女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引得纯白色的喜服一颤一颤，他伸手抓开那女子挡在脸上的手，小嘴微微张着，隔着蒙眼的白色绸布都能感受到她满满的惊慌失措和无尽的恐惧。
真的长大了，比去年又长大了一些。
这种成长的感觉很奇妙，明明最初见她时还那么小、那么小。
这十六年来慕家人调Jiao得不错，双手未缚也不曾擅自摘下蒙眼布，看起来是个乖巧顺从听话的女子，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纤长遒劲的手指划过女子脸上的泪痕，江起云直接穿过棺椁俯下身说道：“小乔，我的妻……”
慕小乔在黑暗中猛地听到一声清冽而低沉的男声，浑身一抖下意识往后一缩，想要避开这突如其来地触碰，死命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
就在触碰到慕小乔手的瞬间，江起云心底泛起一层漪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去年抱她时却并未曾出现过。
时隔一年，感觉她有些不一样了！
明知她只是个从出生就与自己绑定的工具人，但江起云还是低头在她耳畔轻语宽慰道：“别怕，一会儿就好。”
说着，他撩起了慕小乔的白色喜裙，双手轻抚上她僵硬而颤抖的身体……
若你求求本座，本座可以考虑屈尊纡贵同你冲虚调和，不过……你打算如何报答？
呀～帝君大人仙泽广袤，求求您恩赐小仙一点点吧！至于报答……我想不出该如何报答，但我知道，我定会一直追随于你，相伴不弃！
相伴多久？
永远……
是谁？是谁在与本座说话？！
江起云在冲破障碍的那一瞬间，眼前出现了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自己与一女子在以天为帐、以花为床，浑然天成的婚房内缱绻缠绵的场景，而那女子的脸竟然跟自己身下的慕小乔渐渐重合。
慕小乔，你究竟是谁？
江起云所得到的答案只有艰涩的交融，慕小乔紧咬着唇、倔强地绷着不停颤抖的身子，她的指甲在棺椁里挠出道道血痕，染花了如纸一般苍白的喜服。
“……你很怕我？”
江起云轻蹙眉头，声音变得有些冰冷。
慕小乔未曾回话，只是强忍着嘤嘤的哭声，一时间江起云心中异常烦躁，他薄唇一抿，将慕小乔的双手钳制于头顶，用嘴封住了那不停哭泣的唇，只得加快了动作。
当墓室内再次归于平静时，慕小乔纯白色的喜服上落下了一滩鲜红的血迹。
唉……
江起云轻叹一声，放开了慕小乔始终犹如死木的身体，他试着调息运了一下气，已然感觉不到体内的反噬之伤。
他隔着鬼脸面具，在黑暗中久久凝视着棺椁内没有任何动静的女子，心中充满了困惑。
慕小乔，你到底因何而出现？
献祭品？工具人？冥界仙后？
还是说，你是我的劫？
无论怎样的你，从今夜起只能属于本座，既然命数天定，那就做好你应尽的本分——
本座的仙后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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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夜色无声。
临近午夜时分，江起云再次出现在商业街上这独院的三层小楼，这已经是连续第三日了。
江起云缥缈虚幻的身影径直穿过房门，悄然无声地来到了床前，慕小乔已然入睡。
虽比两年前又长开了些，但依然感觉小小的，她的身体紧紧裹在被子里，睡梦中依然紧锁着眉头。
好似睡得并不安稳。
经历冥婚的那夜，虽如太一老头儿所言，慕小乔因四柱纯阴棺材子的特殊体质确实抗住自己的纯阴之气，但终究是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
而自己的反噬之伤，在那夜与她交合后便彻底化解了，甚至在凡间行走时方便了很多。
解决黄道村阵法问题的关键在于灵胎，而缔结灵胎需连续七日阴阳交泰方可完成。
可那时的她第二日便已经高烧不退、没了意识，虽说可以用术法吊着生气勉强行房，但那样就算真的结下灵胎恐怕她也生机渺茫，自己一时恻隐之心便就此作罢。
江起云轻轻坐在床边，用纤长的手指在那女子印堂处碰触了一下，就感到她浑身一抖，嘴里开始呢喃梦语。
她，还是如此怕我，在梦里也是如此。
如若不是黄道村阵法已经到了无法维系的边缘，真不愿用这种方式再次正面与她相遇。
这次必须要完成灵胎缔结，否则人间将会是一场浩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