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说话了,有人过来了。”
之后的画面就都没有拍到了。
黄毛用几句话概括总结了一下,“那之后我和拍摄小伙伴就失散了,也跟丢了你。有好多穿着防护服的人把飞蛾症患者集中起来,分批送到了这里,发放号码牌,没收通讯工具之类的。我好像听他们说,行动还要持续几天,我估计还会有更多人被送进来。”
黄毛把东西收好,有些担忧地说道:“关键是,我觉得我跟你们这么多飞蛾症患者关在一起,估计也已经被传染了。传染了倒还好,没传染更可怕,一到晚上你们全起来了,在我旁边走来走去,怪渗人的,今晚怎么熬啊。”
“嘘。”宋连蝉迅速对黄毛使了个眼色。
黄毛朝着隔间底下一看,外面有双鞋!
有个人现在就站在外面,黄毛顿时慌的不行。
“怎么办?”黄毛对着宋连蝉比口型。
宋连蝉抱着书包,示意就黄毛开门。
黄毛满头是汗,咽了一下唾沫,宋连蝉准备在黄毛开门的瞬间冲出去先把人弄晕再说。
那人站在外面那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发觉,说不定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万一出去举报,不仅黄毛的摄像机要被没收,他们俩也要被单独带走。
哪知道,门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到外面站着的人疑惑地喊了一声,“小宋?”
宋连蝉直接开门出去,诧异万分地喊了句,“沈尧山?”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齐齐发问。
“我是昨晚参与行动的时候出了点儿意外,我就在车里打了个盹儿,醒来就发现他们把我一并送到这里隔离了,你呢?”
宋连蝉的眼皮跳了下,“我是昨晚你们行动的时候被抓的……”
“我不是让你别出门了么!”刚说完,沈尧山就反应过来了,“难道你……也被感染了?”
“原来你们认识啊。”黄毛这才放心大胆地重新把设备藏起来。
沈尧山默默看了眼黄毛藏匿设备的地点,回头出去之后得让同事过来收走,免得秘密行动画面被泄露。
沈尧山有些头疼,这会儿还宽慰她。
“你放心,这个飞蛾症除了梦游,也没什么特殊症状,上头已经派人下来研究了,已经确认了飞蛾症的传染途径。”
沈尧山把黄毛阻挡在外,单独对宋连蝉透露,“还记得上次你让我化验的粉末么?检查出来说是飞蛾翅膀上的鳞粉,就是这玩意儿搞的鬼!”
沈尧山说,飞蛾症的传染源,就是这些鳞粉。
但目前实验表明,接触鳞粉的人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免疫,另外百分之五十就会被感染飞蛾症。
对鳞粉免疫的人有个特点:接触鳞粉后迅速熟睡。
“一开始,我们以为陷入熟睡的就是被感染的,后来才发现,那些接触了鳞粉,却还表现正常的,才是被感染的人。他们在白天和常人无异,一旦到了晚上,就会开始追逐光源。”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对飞蛾症患者深夜外出的事情不知情。
因为当飞蛾症患者开始梦游的时候,另外一部分人已经陷入熟睡了。
“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一旦大量的鳞粉被传播出去,到了晚上,整座城市就会变成一座死城。城市里一半的人会患上飞蛾症梦游,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知。而另一半的人,则是陷入深度睡眠,不省人事。”
所以才会有这次行动。
至于这些鳞粉的来源,沈尧山表示,也许是有什么品种奇特的蛾子潜入居民家中留下的。
可这个猜测却被宋连蝉当场否决了。
“鳞粉不可能是飞蛾留下的,我在笑笑家里发现的鳞粉数量太多了,一只小飞蛾翅膀上又能有多少鳞粉?而笑笑家里的床上,沙发上,地板缝隙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状况,家里就算是涌进一屋子的飞蛾,也留不下这么多鳞粉吧?”
“你的意思是……感染了飞蛾症的人会留下鳞粉?”
宋连蝉点了点头。
她的猜测是有根据的。
在几次调查后,她发现笑笑家里鳞粉最多的地方就是沙发上和床上,这分明是他们母女两个入睡的地方。
沈尧山满脸骇然,下意识地蹭了一下她的手臂,又蹭了下自己的手臂,然后仔细观察手心,“没有啊。”
万物都在遵循其固定的生命进程,生长,成熟,然后衰老。
宋连蝉有些担忧地看着病房里大批量的飞蛾症患者,对于刚刚感染的人来说,“也许……时机还没到。”
三个等级
飞蛾症爆发的四天。
到医院登记的飞蛾症患者更多了。
下午,专家组顶着巨大的压力正式进驻隔离区,为了寻求解决办法,开始和每个飞蛾症患者对话。
这几天去了哪里,见了谁,又和谁有过肢体接触。
隔离室内的患者进进出出,中央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有专家在玻璃的另一面问话,做笔记,神情状态无不严谨肃穆。
沈尧山是当着宋连蝉的面被押走,十五分钟后又轮到她。
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围绕着她严防死守,像走进了审讯室,周围都是看守着她的警察。
专家组在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问话后,显然有些疲乏,没有注意到又有患者被送了进来。
他们没有关掉扬声器,宋连蝉听到他们在谈论飞蛾症。
短短几分钟的争论过后,又听到有人问,那个对鳞翅目昆虫很有研究的特邀专家怎么还没来。
“审讯室”的灯光太亮,她的眼睛很不舒服。
好在她坐了一会儿,终于适应了那种刺眼的光亮。
专家们还在争论,有人提议继续对收集到的鳞粉进行实验,看看到底是接触传染还是吸入传染。
还有人提议要对飞蛾症患者进行昼夜颠倒式的实验,强迫他们白天睡觉,晚上活动,这样夜晚在清醒的状态下,飞蛾症是不是就不会发作了。
他们这些毫无方向性的胡乱研究和猜测,让宋连蝉有些听不下去了。
“飞蛾症爆发地这么快,等你们研究完鳞粉,做完昼夜颠倒实验,事态早就变得不可遏制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专家组的讨论。
老学究们这才发现又有患者被送进来了。
他们对宋连蝉打断他们讨论的行为有些不满,十分不屑地看着她,“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飞蛾症从爆发到现在,只用了短短四天的时间,感染人数每天都在成倍激增,要想彻底遏制飞蛾症的传播,就得精确地找到传染源。”宋连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中一个专家推了推眼镜,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所以说你什么都不懂,传染源早就找到了,就是那些鳞粉!”
“那那些鳞粉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会儿也顾不上对方的态度了,她这一句话,又把对面问倒了。
“这……鳞粉嘛,当然是飞蛾翅膀上的……”
显然,他们还没有查清楚鳞粉的秘密。
“不对。”宋连蝉直接否定了专家的猜测,“鳞粉是从飞蛾症患者身上掉下来的。”
这个答案让专家们始料未及。
其中一个专家惊讶地当场追问她,“你确定?”
“我确定。”宋连蝉吐字清晰。
“你们现在就可以让人去隔离病房筛查,一定有身上掉粉末的飞蛾症患者。这种就意味着感染飞蛾症的时间比较长,而刚感染飞蛾症的患者,身上是不会掉落鳞粉的。”
专家们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当即派了一个人去验证。
没一会儿,那人回来了。
“确实……隔离病房里有几个人,身上有粉末状物质。”
专家们神色骇然。
紧接着,又听到刚才语出惊人的姑娘已经帮他们想到了处理办法。
“目前这里被隔离的飞蛾症患者人数起码有三百人,你们一个个问话很浪费时间。我的想法是,先筛选出身上掉粉末的飞蛾症患者,把他们和普通飞蛾症患者隔离开,再对这些患者进行着重询问,他们最近是否接触了什么人,问问他们在这之前,知道身边有谁感染了飞蛾症。”
老学究推了推眼镜,专注地看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些飞蛾症患者的人数应该不多,目前我预估是最多不超过四十人,通过和这些飞蛾症患者对话,可以理清他们的人际关系,也许可以问出最早感染飞蛾症的那批人,把已知的,最早感染飞蛾症的患者列为等级一,那么和等级一的飞蛾症患者接触后感染的第二批飞蛾症患者就可以被列为等级二,剩下的感染了飞蛾症,但目前身上没有鳞粉的患者列为等级三。”
她想了想,继续道:“如果对等级二以上的飞蛾症患者分级有困难的话,也可以结合网络上的那些视频。网络上爆出来的最早的那一批视频里,所拍摄到的飞蛾症患者,应该都是等级一的患者,把他们找出来!”
这样确实可以减少很多时间。
专家们在钦佩她的同时,也担心自己面子上挂不住。
听完她的建议后,一脸严肃地打发她,“你说的建议,我们会考虑,把她带下去吧。”
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上前把她带走。
他们显然不想让她继续参与到接下来的计划中。
宋连蝉有些不死心,“在你们找出等级一的飞蛾症患者之后,我可以见见他们吗?”
“不可以。”有强硬拒绝的。
“很抱歉,我们没有这个权利。”也有委婉推辞的。
如果对等级一的那批飞蛾症患者的研究有了成果,没有人愿意被另一个飞蛾症患者瓜分功劳。
尽管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们受益良多。
宋连蝉被困在这里,她脑海中关于飞蛾症患者的万千想法都没办法付诸于实践。
她也很想尽早解决这件事,如果她再小心一些,没有感染到飞蛾症,那么也许她会变得比现在有用。
但是此时此刻,她所能体会到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她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不喜欢被隔离,更不喜欢被另一群人当成异类般看待。
就好似她是这场疫病的感染源,正常人对她避之不及。
她又想起梦里的那个女孩,双手捂住脸颊向她求救。
可惜从她被感染飞蛾症的那一刻开始,她也变成了求救者了。
直到……
另一个让她熟悉万分的声音想起。
“我给她这个权利。”
姗姗来迟的另一位学者推开门,隔着玻璃向她凝望。
他转身对着那些老学究礼貌伸手,手指修长而匀称,“你好,我叫苏信。”
老学究擦了擦眼镜,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你就是那个特邀专家?”
可他也太年轻了!
他没来之前,他们这个专家组最年轻的也得四十多岁了。
“那本鳞翅木昆虫的百科大全就是你写的?”
专家们的震惊之色在她的意料之中,宋连蝉心想,岂止是鳞翅目昆虫的百科大全,他自己本身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大全好么……
苏信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而后拿出了自己的权限卡片。
权限等级高于他们所有人。
“对我的决定有什么异议吗?”简简单单一句话,不怒自威。
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其他人觉得不简单。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且大有来头的人,专家组选择沉默离开。
先按照那姑娘说的,抓紧时间把等级一的飞蛾症患者筛选出来再说。
“审讯室”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苏信直接打开了中间的隔离门,宋连蝉被吓了一跳,急忙退到墙角呵斥他,“你疯了!会被传染的。”
也只有她敢这么做了。
几天不见,她瘦了一些,手腕纤细地一捏就碎。
他坦然地走过来,坐在她对面,不顾她的阻拦。
“你还没到能感染人的阶段。”
“就算是这样,那在我之前,有好多飞蛾症患者来过这里。”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地面,“这个地方,可能有鳞粉!”
危险必然存在,但他对此视而不见。
“过来。”他对她伸手,“让我确认你没事。”
“我真的没事!”
“你说了不算。”
她一下子泄了气,乖乖坐到他对面。
苏信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前提下,直接俯身过来,一只手微微抬起她的头,仔细查看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