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几秒钟,一句话不说,忽然起身关掉了“审讯室”里的所有灯。
两人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你在哪儿?”宋连蝉不能确认他的位置,她的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
苏信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来,“现在,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宋连蝉一头雾水,努力睁大眼睛,“我什么也看不……”
愣了一下,“不对,好像……有个红点,我看到一个红点。”
在一片漆黑中,她看到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红点,很小,半透明的状态,如果不认真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到这个红点的存在。
更加诡异的是,那个红点仿佛穿透了无数横亘在中间的建筑,最后投入到她的眼睛里。
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方向,特定的位置才能看到红点的存在。
像……一盏引路的灯火,偶尔会幽幽地闪烁。
“这是什么……”她也有些困惑地用双手,蒙住双眼 。
那红点依旧存在。
像植根在她的眼睛里,又像植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好像无法消失,你能看到它吗?那个红点。”
灯刹时亮了。
无法适应的光亮,让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红点还在吗?”
“没有了,开了灯之后就看不见了。”
那边,苏信仿佛已经得出结论,“果然。”
频繁奇迹
晚餐刚过,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被食物的味道驱散了一些,温暖如家也只是假象。
沈尧山有些担心地看了宋连蝉一眼。
不知道苏信跟她说了什么,回来之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飞蛾症患者的分级顺利而迅速。
不到天黑,每个隔离区开始按照被评估的等级开始分级隔离。
分级的结果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他和宋连蝉竟然被归纳为一级飞蛾症患者,需要从大隔离区转移出来。
黄毛抱着枕头哭嚎,死活都不要和漂亮小姐姐分开。
“一级?一级好像是最严重的等级吧,为什么我们俩都是一级?他们是不是搞错了?”沈尧山想不通。
宋连蝉的飞蛾症,大概是她在调查笑笑一家的时候被传染的。
而他自己,则是在飞蛾症爆发之后,晚上警局组织护送逐光梦游的飞蛾症患者回家时被传染的。
他们都不是最先感染的那一批人!
反观宋连蝉,她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在被送去其他隔离区的路上,小声告诉他情况。
“是苏信安排的,那些真正的一级飞蛾症患者口风太紧,我们是去套话的,毕竟都是飞蛾症患者,他们对我们的防备会小一些。”
“那这么说,我们就是卧底?”沈尧山突然感觉到了肩上的担子光荣而沉重。
离入睡的时间不多了,今晚一关灯,病房里会发生多么可怕的情况她不敢去想。
只能趁着所有人清醒的时候,从他们口中套出更多的话,来寻找这场逐光疫病的来源。
一级隔离区的病房明显小了很多,不再空旷地像篮球场。
大概是为了方便他们接触每一位飞蛾症患者,所有人都被安排到了同一间病房。
宋连蝉在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到好几道目光在打量着他们。
那些飞蛾症患者都很是防备地看着每一个新来的人,仿佛在他们进来之前,那些人就已经组成了小团体,决定一致排外。
索性他们中有一个熟人,很快就认出并接纳了她。
“小宋姐姐!”
笑笑朝着她飞奔而来,几乎是扑到她怀里哭诉,“他们把我和妈妈分开了,我好害怕。”
宋连蝉一面安慰她,一面扫视了整个房间。
一号床上躺着一个人,不知道是男是女,整个身体用被子蒙住,像在睡觉,又像个彻头彻尾的死人,从始至终就没有动弹过,甚至连呼吸时身体最基本的起伏都是极小的。
二号床是个戴眼镜的女大学生,靠在床头专心看书,时不时推一下眼镜。
三号床的大叔,看上去就像是个暴发户,胳膊上有俗气的纹身,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在他们刚进房间的时候打量了一阵子,之后就拿着纸和笔,抓耳挠腮地做着计算。
四号床的男青年看上去很沉静,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四周。
五六七号床,依次是笑笑,宋连蝉和沈尧山。
这么说来,目前已经确定的第一批飞蛾症患者,只有目前房间里除了她和沈尧山之外的五位。
“笑笑别怕。”宋连蝉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抚她,“大不了咱们不睡觉。”
话音刚落,三号床的暴发户大叔就嗤笑一声,“日夜颠倒那多累啊,小孩儿,你别听她瞎说,咱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都被关着,再怎么梦游也都是安全的。我跟你说,你不睡才是最可怕的。”
暴发户大叔用笔继续在纸上划拉,“到了晚上你清醒了,我们都起来了,围着你床梦游,吓都要被吓死哈哈哈哈……”
邻床看书的女大学生嫌他吵,干脆把书架在腿上,双手蒙住耳朵。
暴发户啧了一声,去拉开她的手。
“你干什么!”女大学生怒了,睁大眼睛瞪着她,仿佛大叔是个猥,亵犯。
大叔有些委屈地解释,“你这么大反应干嘛?不是,我就是觉得你看这书,文化水平一定挺高的是吧,整个房间就你最像学霸。”
他把手上的纸条和笔递过去,“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这刚中的彩票要扣掉多少税,最后到手的钱到底有多少?”
女大学生有些不情愿地接过纸笔问他,“中了多少?”
大叔防备地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用手比了个数字。
沈尧山从刚才开始,就总觉得这大叔眼熟。
听到他说中彩票,才猛地想起来。
“五百万?你就是新闻上那个中了五百万,一周后又中一千万的幸运儿?”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去了那个地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暴发户随口回答。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追问沈尧山,“难道……你没去过那个地方?”
“什么地方?”沈尧山试探性地问他。
“就……”大叔刚要说出来,就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大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变了脸色,拿着纸笔回到了自己床上,不再跟沈尧山他们说话。
咳嗽的正是四号床的年轻人。
房间里的众人各怀心思。
其实从进门开始,宋连蝉就注意到他的古怪。
他仿佛对每件事物都很好奇,隔离病房里的每一样东西他都要看得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细节。
连同他自己。
四号床的年轻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伸手触摸玻璃上属于自己的倒影。
他也看自己的双手,从掌心的纹路一直看到血管的延伸处,肌肤与织物交织,那里有细密的纹路。
……
……
晚上八点。
隔离病房里没有电视,宋连蝉问外面的人要了一份杂志打发时间。
大灯都已经关闭,只在每个人的床头留下一盏微弱的灯火。
房间的四个角都装了监控,有人不分昼夜地看守在那里,记录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除了四号床的男青年和宋连蝉,其他人基本都睡了。
沈尧山闭着眼睛假寐,在脑海里盘算每一件的时候,忽然惊觉,一号床的那个人,躺了整整五个小时,没有动一下。
宋连蝉借着灯光翻开杂志,里面被人授意,夹着等级一飞蛾症患者的档案。
她没有仔细看,先是粗略地翻了一下,发现少了一张。
核对每个人的编号,偏偏是少了一号床的档案。
也许要等到夜深人静,她和沈尧山才有机会掀开那个人的被子一探究竟。
先不管这个一号床了,宋连蝉抓紧时间研究了一下其他人的档案。
二号床的女大学生叫赵小语,单亲家庭,一年前,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
所有的担子全部落在了当时正在上大学的赵小语身上。
看到这里,宋连蝉发现档案边上被人用红笔标注了两个字:低谷。
是苏信的笔迹。
再往下看,几个月前,已经被判定为脑死亡的赵母突然苏醒,并且迅速恢复如常人,连医生都感叹不可思议。
这真的是奇迹吗?
很快,在苏信标注的指引下,她发现了所有一级飞蛾症患者的共同点。
三号床的暴发户原本是个赌徒,输光了家里的钱,甚至坐过牢。
然而,就在最近,他似乎突然转运,只要上了赌桌,就只赢钱不输钱,随手买的彩票张张中奖。
四号床的男青年徐慎,从出生起就看不见任何东西,先天性失明,连当代医疗手段都束手无策。
就在几周前,他的眼睛奇迹般地康复了!
看完前面这些档案,再看五号床笑笑的档案,一切已经是意料之中了。
笑笑以前的成绩很差,在班级里永远都是垫底。
两个月前,这孩子突然开窍,甚至像个天才一样,成绩一路上拔,考试门门满分?
如果说,以上这些全部都是奇迹的话,那么这三个月里,奇迹发生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再结合三号床赌徒之前所说的那番话,推断出他们应该都去过同一个地方。
所以才会有这些奇遇和转机。
可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能让奇迹降临,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地方吗?
……
……
午夜时分,黑夜似巨兽,将一切吞进肚皮。
那里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星光月华,一切都是未知。
宋连蝉一直在闭目养神。
如果只是仰躺着,闭眼的时候是看不到那个红点的。
红点在西南方向,要起身才能看见,像城市里的地标,又似一座发出红光的灯塔,灯火里藏着秘密,时间越久灯火越亮。
令熟睡梦游中的飞蛾症患者躁动不安。
没有任何计时工具,连时间也只能推测。
也许刚过十二点,也许夜更深。
今晚的隔离病房一定是动荡不安的。
此时此刻,大隔离区的病房里,飞蛾症患者如同游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走。
没有睡着的飞蛾症患者被吓到,有人在喊叫,有人在哭泣,有人猛烈地拍打着玻璃,只为求得一片安眠药,好让自己也睡着,成为梦游人中的一员,这样才能脱离被飞蛾症患者包围的恐怖。
病房外的医护人员乱成一团,因为害怕,有些清醒中的飞蛾症患者已经开始暴、动,打砸门窗。
专家组和疾控中心的人不眠不休地守在监控画面前,为是否投放催眠气体阻止暴动而争论不休。
大隔离区本身鱼龙混杂,很多清醒中的飞蛾症患者至今还把自己当成正常人。
如果清醒中的人因为害怕,对梦游中的人造成伤害,后果不堪设想。
和大隔离区相比,小隔离区却很安静。
只有身在其中的宋连蝉和沈尧山才知道。
这一切,也只是看似平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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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标光源
床头灯的拉环摇摆着,从大圆划成小圆。
黑暗中传来窸窣声响,就在咫尺之间的距离。
虽然眼睛无法适应黑暗,可就是能感受得到。
这种感觉被逐渐放大。
仿佛空气都被压缩成半透明,红橙色的,富有弹性的膜。
有人在另一边窥探,轮廓是模糊的黑色,膜上印出清晰的,手的形状。
呼吸出的热气撞到那个存在,就会被反弹回来。
小隔离区的病房里,已经有飞蛾症患者开始梦游了。
他们三三两两,汇聚到宋连蝉的床边。
景象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