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没有必要内疚的。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早就已经和她说清楚了。
当他的徒弟,除了危险,什么也没有。
就像这日追到这里来的那些个神影,便是神兵的化身,这些神影无身有形,身如鬼魅,来去如风,若是再晚那么一步,他的行踪怕是要就此暴露了。
若是他被抓了还好说,若是连累到了沈玥,就她现在的修为,怕是还没有被拖到天刑司,小命就已经没有了。
就是到了上界,怕是还会给她定一个徇私枉法的罪名,直接打入畜生道轮回了。
毕竟,有一半的天刑,都是他定的。
谢长钧揉了揉眉心,他当时为了下界,从诛仙台上破了九天玄雷,那一瞬间几近天崩地裂,没有人能探知到他的任何踪迹,加上下界后他只剩一成灵力,和凡人无异,来探灵的仙兵自然很难发现他的踪迹。
现如今,他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将近四成,虽然有天门结界的庇护作用,但上界怕是有见微知著的嫌疑,不然怎会派神影来泗水镇附近?
如此一来,天门也不是长久之地,要尽快做别的打算才可以。
但最近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尤其是那件事情的线索,似乎在一点点出现,到底还是需要多留几日把事情理顺。
沈玥回到住所,自然也是睡不着。
除了灵丹被剥之后,她灵力外泄,每天困得厉害,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了天门之后,每天好像没有那么累了。
比如今天,在泗水镇跑了一天,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原地再做两个后空翻。
寅时三刻,她背着自己的剑,准时到了谢长钧那里。
小姑娘进来时,他抬头看了一眼,本以为她情绪还要低沉一会,但没想到,只这么几个时辰,她那低沉的情绪好像早已经一扫而空,面上只带着即将学剑的兴奋和激动,眼睛里好像有光。
她好像有种常人没有的自愈能力,像是某种开在荆棘上的花,只要有朝阳,便能冲破那深邃的迷雾,再次生机勃勃。
走进来时,手里还端着一杯水。
这日的杯子倒是奇特,像是竹藤编出来的。
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唇边不经意地挽起一个笑,像是在等他的回复。
谢长钧只淡淡看了一眼那水,道:“你已经有了溪棠,可以开始淬炼自己的剑意了。”
沈玥看他没有要喝的意思,眼睛里的光顿时暗淡了不少,她没有按照他的指示直接出门,而是抿了抿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来了几个字:“师父。”
谢长钧:“嗯?”
沈玥:“明天我还需要拿水过来吗?”
她没有等谢长钧回话,鼓足勇气把自己想说的全部说了出来:“白瓷杯里的水不行,竹藤杯里的水也不行,漂着腊梅花瓣的水还是不行……”
听到这,谢长钧听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
沈玥:“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水过来了。”
说完,还壮起胆子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活没法干。
谢长钧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原因,他的眼眸极深邃,眉骨硬挺,眼眸深邃, 嘴唇很薄, 看人的时候,还是那种淡然疏离的感觉。
本来还一脸无谓的沈玥,对上他的目光时,却忍不住地。
怂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敢和他叫板的。
谢长钧却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每次都换不同的容器过来。”
沈玥一怔。
他每次都表现的不满意,难道她还能端上一模一样的东西过来?
谢长钧:“那你应该知道我的用意在哪里,你是水系的剑修,在长仙门的十年,我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但是从我看来,你只是空有其形,未得其意。”
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沈玥却觉得,自己心中长期坚持的某种东西,轰然倒塌了。
她在长仙门的十年,虽然杯师姐打压,被师妹嫉妒,但在练剑这件事上的天赋,是没有被任何人否认的。
无论是剑法还是剑意,她从来都是同期弟子中第一个习得的。
这样的骄傲伴随着她这么多年,到头来有人却突然告诉你,你从前学的都是错的,你不行。
沈玥睁大了眼睛,谢长钧那与生俱来的气场让她知道,在这个人面前伤春悲秋都是徒劳,他不会多说一句废话,她只能从他的话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