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判又打了个响指,泡泡又出现在几人面前,“你两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房间在18楼,亮灯的那两间。”
夆廖若和陆之渊与办公室的人简单告别就进入泡泡,迅速往18楼去。
18层是内部员工的住宿楼层,走廊笔直似乎无限延伸,墙面是浅白色,楼道里的气味格外好闻,像是什么花香混着果香,清浅悠长。墙壁间隔着挂了一些画像,风格笔法各不相同,题材涉及人物,传说,风景,民俗,十分有意思。陆之渊跟着夆廖若往前走,眼睛在那些画间流连。夆廖若走着走着,就感觉身边少了点啥,回头引入眼帘的便是陆之渊在细细琢磨一幅壁画,他将西服扣子解开,半蹲在地上,西裤褶皱,露出被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很性感。夆廖若折回来,也蹲在陆之渊身边,看着那壁画很久,也看不出什么花来,“这画怎么了?”夆廖若挠挠头疑惑地开口问。
画面上是一位老者牵着一头驴子,笔势圆转,老者衣服飘带如迎风飘扬,驴子呲牙尥蹶子,愤怒异常,呈对峙状态,而背景却是水墨竹林,一静一动,生动异常。
陆之渊指着画面里的人物衣袂,“小夆,你看这线描晕染风格,与吴道子的画作倒是有些相似,吴带当风说得就是这样。这老者和驴生动,带的画里的竹林似乎也活了过来,我好像感觉到风带着竹叶的清香扑面而来。”说着,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感受画里的风。
夆廖若伸手点了点墙壁右下角,一行浅金色的字浮出墙体,“我倒不知道你还对这方面有点了解,还真是吴道子画的。”陆之渊睁眼,看到那行字写着吴道子作于公元789年。
“我真的困了,我们快回房间吧。明天你有时间慢慢逛。”看着夆廖若睁不开眼睛的样子,陆之渊站起身,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太兴奋了,走吧,赶紧回房间睡觉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廊的尽头,正对着的两个房间门口漂浮着两团暖黄色的火焰,两人道别,各自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天气还不错,阳光明媚,房间里有两只纯白的守宫,守着客人清醒了,便爬到窗边,笨拙且努力地拉开了窗帘。玻璃幕墙把丰都城的美貌映入客人的眼里,如昨晚所见,丰都城虽然有时代不同风格建筑,四时节气,但从这里看去,美丽和谐,陆之渊不停感叹,他其实还很兴奋,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而且魂体状态他也不担心熬夜长黑眼圈,吃多会胖。他很享受这趟旅程。
陆之渊收拾好去夆廖若房间找她,果不其然,她还在睡觉。陆之渊早就发现了,夆廖若很爱睡觉,和他看到的那些鬼神志怪里的很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夆廖若终于睡够醒了,见陆之渊在她房间,丝毫没有受到惊吓,她伸了个懒腰,用还未清醒有些沙哑的声音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本来想喊你起来,但你睡的好香,我就自己玩了一会儿手机。”说着他把窗帘拉开了,守宫落了个省力,摇摇尾巴盘在景观木上。
夆廖若看了看时间,离约定的开会时间没有多久了,她收拾了一下就带着陆之渊到17楼。
17楼这会儿已经很热闹了,大家互相打招呼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陆之渊就看到了传说里的谢必安。
得,还是个老熟人,这不就是《侦探方不凡》里饰演男主的,选秀出道的江望?
谢必安见陆之渊在这,倒是十分讶异,走上前来,“陆老师,你这是?死了?”
陆之渊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没有,我还没死。”
范无玖跟过来道歉,“陆老师,不好意思,他没脑子,你别搭理他。”
谢必安贱兮兮地勾上陆之渊的肩膀,“别呀,我和陆老师关系很好的,我们合作过,说起来《侦探方不凡》定档了,到时候宣传路演我们还会经常见面。”
他捋了捋自己樱花色的半长发,朝陆之渊wink了一下。
夆廖若把他的手打下去,“半吊子演员,半吊子idol,别来碰瓷我们实力派哥哥。”
谢必安双手抱胸,气鼓鼓地坐在旁边,范无玖和夆廖若热聊起来。
陆之渊无所事事地打量周边的人。
这里的人有些他见过,有些是生面孔,他以前看志怪类小说电视很多,现在他真的在丰都,却感觉不出是地府,像是一个气氛松散的公司。
有上峰有下属,但职级都是只对工作内容而言,实际上大家都是直呼称谓,谁存在得更久也不好说。
对其他人来说,陆之渊也是个生面孔,此时他也备受打量。但听说是夆廖若的朋友,大家便熄了八卦的心。转头讨论今天的会议。
大帝是卡点来的,拿着一个保温杯和一个咬了半边的煎饼果子,那煎饼用料大方,鼓鼓囊囊地撑着嫩黄的饼皮,饼皮上面是星星点点翠绿色的葱花,金黄酥香的薄脆染着赤红的酱料辣油,被咬了的那边,酥酥的渣子掉了一口袋。陆之渊嗅着那香气突然感觉早上的红薯粥似乎消化得有些快。他已经有些饿了。
大帝看着年纪并不大,但做派却是十成十的老。会议室多了一个陆之渊,他丝毫不忌讳,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开始说会议相关内容,议程很长,坐在下面的人昏昏欲睡。夆廖若更是旁若无人地玩起游戏,陆之渊瞄了几眼,是一个全新的经营类游戏,画面是清新的古风。夆廖若收菜,木材,铜钱收到第三轮,终于到各分管人员汇报工作。
第28章
大帝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然后环顾一圈点名,“钟相,你先。”
被喊的这个人,面色微微发红,留着极考究的胡子,肚腩挺着,声音格外洪亮:“大帝,各位同僚,前段日子收到线报,西南方向封印被毁,腾蛇出世,幸得大帝及时提醒,在腾蛇身边安排了监控,一旦他心率波动异常,我们便可出击,将其及时抓获。当前反馈良好,他在适应人间,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大帝点头,“西北方向的情况,罗刹你说一下。”
一个穿着极为暴露性感的女人,撩了撩头发,娇声道,“西北方向封印较多,目前来看,出逃神兽是钦原的可能性极高,她与腾蛇不同,是极危险的存在,以恶意为食,极善蛊惑人心,驱使他人作恶让她迅速成长。对比全国各处恶□□件在这段时间的增长率,锁定钦原目前在S市。”
“S市?那不就是小夆和陆之渊在的城市吗?”谢必安转着手里一支笔,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夆廖若补充:“陆判也在S市。”
陆判点头,“对,我也在S市,但我没有感受到神兽存在的痕迹。”
罗刹:“我再补充一点,钦原擅长伪装隐藏,但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陆判长期生活在S市都没有发觉,说明这次我们面对的问题还是挺严重。她有自己的意识了。”
几人面色凝重起来,大帝挪了一下椅子,“好消息是,无论间接还是直接,她暂时还没有人命债,我们还有时间。罗刹你负责,陆判你协助,小夆你能帮忙也帮一下。”陆之渊举了举手:“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我也可以。”说完感觉大家都看过来了,顿生一种“我不配”的心态。
大帝笑了笑,“看来陆先生还真是个热心市民,行,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去求助的。”
说完出世的神兽,大帝分享了来自东岳大帝的情报,近期异动频发,目前还未摸清状况,需各方各面全力配合,提高警惕。大家表示知道了。
接着各部门又就这季度的其他情况在会议上做了报告,会议结束地挺顺利。
有业务繁忙的立刻离开了,有整理会后资料的还在会议室逗留,大帝继续啃着那半个煎饼,走到夆廖若面前:“小夆,你这次是什么情况?”
夆廖若把手机揣在兜里,“我也不太清楚,本来我在休眠,突然就醒了,你看”她朝大帝扬了扬手腕,石头吊坠悬在她手腕上,映得她皮肤越发透白,她朝陆之渊方向努了努嘴,“他那有我的生死契约。”
大帝皱眉,手里的煎饼也不再啃了,他拧眉头看向不远处正在专心研究壁画的陆之渊,“你的意思是,他召唤了你?”
“不是的,应该是有人刻意把我送到他那,但我搞不清楚原因。陆之渊他也不知道情况,我没和他说过。”
大帝思索了一番,“算算时间,你出现之后没多久,西南封印就被毁了,接着是西北,说实话,我有些担心你。”
夆廖若笑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大帝,我是好人。”她学着电视里的动作,双手举过头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傻丫头,有事记得随时找我们。”大帝带着他的保温杯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夆廖若坐在位置上,手机握在手里,她的眼睛盯着陆之渊。
他看起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但怎么就是他,偏偏是他唤醒了自己呢?
如果他与这些事情都有关联,那她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吗?
谁在背后捣鬼?
死生契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解?
她的脑袋里充满了问号。远处的陆之渊对此一无所知,他跟着陆判观摩丰都办事处,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
陆之渊回头找夆廖若,看她一个人在发呆,对她招招手,“小夆,快来看这个!\”
夆廖若甩甩头发,将这些问题都甩到脑后,快跑两步到他身边,“看什么呢?\”
陆判正在给陆之渊看大厅的监控,有一个中年男人一脸茫然地站在大厅。
他头发全部梳到脑后,衬衫极为板正地扣到脖子,鞋子到裤腿却沾满了泥点子。这样怪异的造型让他在一众办事人员中第一眼被注意到。
三人凑在一起似乎有点拥挤,陆判打开了投屏,很快,一楼的景象便映在会议室的屏幕上。
大厅的自助服务机器人有两个,模仿着黑白无常的造型,一个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一个帽子上写着“来都来了”。两个机器人在大厅巡游,给那些不知道什么业务的人提供咨询服务。
陆之渊念了念帽子上的字,琢磨了一下,“我怎么记得黑白无常的帽子写的是一见生财和天下太平?”他疑惑地转头看谢必安和范无玖。
谢必安哥两好地搂上陆之渊的脖子,“没想到陆老师还是地府文化研究爱好者!”然后他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我想的,怎么样很不错吧!”范无玖翻了个白眼,把他从陆之渊身上扯下来,“哥哥,拜托你别扒着陆老师,我怕他沾染了你的鬼气!”
谢必安撅撅嘴,顺从地坐在旁边的空位上。
观看席又多了两位,几人排排坐着,夆廖若从兜里掏出几颗脆枣,分给陆之渊,陆判和范无玖,谢必安伸着手准备接,夆廖若已经把剩下的枣塞自己嘴里,还故意吧唧嘴,斜眼看谢必安的反应。
他气的有些坐不住,就扭头专心看屏幕。
“咦?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谢必安突然坐直身子。
四人齐齐扭头看他,谢必安挠挠头,“他是不是那个企业家?和妻子白手起家一起做小吃生意的,前两年发生意外,家里妻子孩子一夜之间全没了的那个?怪可惜的。”众人也唏嘘不已。
范无玖开口:“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印象,好好的一家人,一下子就剩一个人了。听说后来做了不少慈善呢,是个好人。”
夆廖若把枣核吐出来,“他这样是不知道自己死了吗?”
“看样子是的,像是从黄泉趟过来的,小白查一下他妻子孩子有没有投胎,没有投胎可以安排见一下面。带他到二层吧。”
小白机器人搜索了一番,将答复敲在屏幕上,“此人的妻子孩子尚在人间。”
小黑机器人歪着脑袋,“二楼吗?判定应该去地下。”
几人都有些疑惑,陆判右手一滑,闪着蓝光的三维屏幕移到众人眼前。
“识别人像中”系统抓取了监控里人物照片,放到在三维里,那平面图一下变得十分有体积感,他在规定区域内转动,“人物确认中”,过了一会儿电子音提示“确认完毕,是否需要读取资料。”
陆判选了“是”按钮,一行一行的字体迅速映在屏幕上,“姜小斌,男,生卒年1978年3月26日-2021年7月6日,死因心梗。无犯罪史,2任妻子,育子5人,第一任妻子携3子于2018年末意外身亡,第二任妻子育2子。”
大家一时沉默了,按知道来龙去脉的谢必安和范无玖的说法,此人应该是十分珍惜自己的家庭,爱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不会在妻儿离世没多久就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与此同时还经营着爱亡妻的人设。
陆判低嘲一句,“在人间久了,竟然也会被事情表象所迷糊。”他顿了一下,“小黑,按原指令,去地下。”
小黑给他取了一个号,便将他送到地下5层。
这里与大厅和楼上的通透亮堂完全不一样,阴凉的风穿来穿去,带着破旧的纱幔,幽暗的烛火摇摇曳曳,墙上却没有一个影子,姜小斌被带到管理者面前,他一抬头就看到顶着亡妻的脸的管理者坐在高出,睥睨他,“自陈罪情。”她冷冰冰地开口。
姜小斌一下瘫软在地上,他抹着泪,“小宜,我对不起你,我出轨了,我仍然爱着你,可我的身体喜欢上了一个更年轻的□□。但我真的没有伤害你和孩子们,那真的是个意外,我对不起你,我给你磕头,你原谅我好不好。”他搓着手,不停向高台上的人磕头。
“道德罪,判血浴,受刑时间30载,可有异议?”不等下面的人开口,判决文书如一支箭一般直射姜小斌面门。
“执行。”上位者一声令下,下面的小鬼便拖着姜小斌往血池去。
血池是一个红色的池子,受刑者蒙着面,绑在池子下方,池子底部开了一个小口,供滚烫的红色液体漏出,一滴一滴,没有规律可言。
姜小斌被绑好,小鬼头便离开了,这里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这个刑罚难熬之处在于,永无休止的滴触,没有时间的流逝,似乎就永远被绑在这里,没有任何声响回应。
看到姜小斌绑在那里受刑,几人唏嘘不已。
不要妄想自己做过的事无人知晓,天道自会给你答案。
陆之渊的丰都两日游就此告一段落,陆判自告奋勇送两人回去。
陆之渊问:“像来时那样吗?一个漩涡就把我们卷回去?”陆判伸出食指,左右摆动两下,“No,No,No,我可不像小夆那么粗暴,跟我来。”
谢必安黏到陆判身边,“哥,也顺便送送我和小玖。”陆判头也没回,“小范可以,你不行。超载了。”范无玖在旁边嗤嗤地笑,“陆判,你带小夆和陆老师走吧,我会把谢必安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