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一头失去方向的苍蝇,着急忙慌就要往外跑,连术法都忘记使用了。
陆判和夆廖若对视一眼,便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腕,陆判捏了一个诀,三人一转眼,消失在原地。
剩下众人也紧随,纷纷使用自己的法器法诀,往青之棺方向去。
青之棺是个地名,因寒玉凿棺,日暖生烟,烟气呈青色而享誉三界,它距离地府中心有些距离,是一处灵气充沛的修养之地,但因为禁制很多,平时少有人至。
今日显得格外热闹些。
陆之渊刚刚醒来便看到范无玖摸着她的骨鞭耳坠,眼睛一错不错地看他。他有些不太自在地开口,“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让你等了很久。”
“陆老师客气,走吧,他们都在等我们。”范无玖站起身,伸手去扶陆之渊。
“阿渊,你终于醒了,我们赶紧走吧!”突然从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陆之渊欣然转头,“小夆,你来了!”
范无玖有些不解,“小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去会议室汇合?我哥呢?”她探头往来人身后望去,没有看到那个恼人的身影,她无声地皱了皱眉。
“啊,我有点迫不及待想看到陆之渊,我就先过来了,我们现在回去吧。”她面孔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陆之渊见到她,心情也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复杂,明明在秦国他们两人也是天天在一起,但那时用的是赵政的身体,再加上在赵政的识海里两个人互相表明的心意,此刻他有点别扭,又有一丝丝甜意涌上心头。他低下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珍之重之地将她拥在怀里。
“小夆,我很想你。”他轻声说。
“我也是……”夆廖若的声音从他胸前衣服布料里透出来,有一些含糊不清。
第46章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夆廖若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就往陆之渊的胸口扎去。“想杀了你!”
“小心!”范无玖的骨鞭破空而来,划破的空气发出一声脆响,猛地击中那人的手腕。刀从手里掉落,陆之渊踉跄两步,往后仰倒。
那人一手受伤,迅速换了一只手与范无玖缠斗起来。照理来说,此刻她不应该打得过范无玖,可偏偏因为此地的诸多禁制,范无玖现在就是一个拿鞭子的普通人。
而那个人完全不受禁制影响,仍然念咒,符纸哗啦啦响,明黄色的纸张,朱砂色的笔迹,像是有生命一般,将范无玖团团围住,接着她抽出一根锁妖绳,轻而易举地将范无玖捆得结结实实,不得动弹,一旦挣扎,那绳子便像长了嘴一般,在她身上啃噬起来,不一会儿,范无玖已经满身血迹,意识不甚明朗。
她捡起被抽落在地上的匕首,一步一步走向捂着胸前伤口躺在不远处的陆之渊。
陆之渊挣扎着,往后挪动身体,刚刚那一刀,虽然被打落,没有扎中他的要害,却也在他身前留下一道很长的伤口。让此时每一步的挪动都疼痛难当。
“是你!”陆之渊看到了兜帽下终于露出真颜的大boss。
“丁曌?”陆之渊一边后退,一边不太确定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四下安静,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风把兜吹落,来人露出一双异色瞳孔,称着血色潋滟的匕首,看上去妖冶异常。
“怎么?赵政,始皇帝,你一向高高在上,也能认出我?”她仰天大笑,有泪从眼角滑落,等她把泪抹掉,又变成了眼前这个冷酷的杀手。“晚了,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等你死了,下一个就是夆廖若!”
陆之渊:“不,我不是赵政,我是陆之渊,我不懂你和我,和小夆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费那么大劲杀我们?”
丁曌嗤笑一声,“呵,难不成你们还是我的恩人吗?啊,我想起来了,夆廖若给我了一个名字。”她顿了顿,扬起声线,“所以,我就要感恩戴德,一辈子马首是瞻,即便我的爱人被你们害死了,也要像只小狗一样,时刻朝着你们摇尾乞怜?”
陆之渊每听她说一句,他心里的疑惑就多上一层,“什么意思?”他追问。
丁曌举刀向他,“我送你下去问问!”障眼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失效,露出她本来的面目,此时她面色狰狞,原本还有几分清秀的面孔完全扭曲,异色眼瞳充血,看不清楚本色。
“住手!”夆廖若大喝一声。
地府众人将她簇拥在中间,谢必安一眼就看到倒在一旁浑身是血的范无玖,他把她抱在怀里,一双眼睛充满仇恨地盯着丁曌。
“啧啧啧,来这么多人啊?怎么,你怕打不过我吗?夆廖若。”丁曌直起身子,挑衅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丁曌竖起食指指向自己,“我要干什么,你自己看啊?!”她的匕首往下一寸,刀尖划破陆之渊的皮肤,鲜红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想杀了你们呀!”丁曌突然转换了口吻,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撒娇。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其他人,放开陆之渊。”夆廖若向前走了两步,高声说。
“是我和你,和他,之间的事,你不想牵扯其他人就让他们退后!”
众人并不放心让夆廖若一个人对战,纷纷想劝阻。夆廖若摇摇头,她从旁边捡了一根木柴,自身后一米远画了一条线,“让我来解决,你们都不要过来。”
孟婆第一个不同意,她刚想跨过线,就被倾注在里面的力量弹回原地。见此,大家也只能在远远观战。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等到间隔只有两米左右,丁曌又抬起没有受伤的手,不知道是擦汗还是拭泪,“娘子,终于面对面了。”她抿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一刻等了多久。2000多年,我更换了无数个身份,找你,找赵政。黄天不负有心人。”
夆廖若并不想听她说话,陆之渊躺在那里,穿着他们去三沙时的白色衬衣,现在那件衣服前胸布满红色的血迹,新的伤盖着旧的伤,温暖的勃勃流淌着濡湿了他的衣服,也似乎要将他的生命力也一并带走。
丁曌见夆廖若丝毫不在意她的话,她恼怒地把刀拔出,又凶猛地往下刺去。
夆廖若闭上眼睛,嘴巴迅速动了两下,丁曌的手像被什么东西束缚,匕首也顿在那里,一寸也进不了。
她见状,索性把刀扔了,朝夆廖若走过来。
“娘子,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我那么信任你,那么崇拜你,那么,那么爱你。”丁曌揪着夆廖若的领口,使出全身力气质问她。
“我骗你什么了?”她冷冷地说。
“师傅分明是赵政害死的,而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我一路跟着他,守在他身边。他最后死在我的怀里,埋在我挖的坟里。这就是你对我的祝福?和所爱之人,天人永隔?”
丁曌的眼泪簌簌留下,把她脸上血迹斑斑冲刷干净,露出她原本,夆廖若熟悉的样子。
“我没有。”夆廖若皱眉,握住她的手腕,眼睛直直地望到丁曌眼里,“我不知道,也是真心祝福你的。”
换成是以前的夆廖若,她从来不屑解释,随便别人爱信不信,可是现在,她觉得她应该说清楚。
这也是陆之渊教会她的,不是自己的问题,不要道歉,不要揽责任,尽量解释清楚。身负能力,从来不是以暴制暴。
“阿曌,你听我说,徐师傅他伙同诸侯王赵扶,意图谋反。秦王如果要处死他,那么多刑罚,为什么一个都没有在他身上使用,反而在徐师傅开拓东海版图时害死他,秦王他图什么?你告诉我。”
丁曌癫狂的样子慢慢褪去,“图什么?他就是心狠手辣,坏事做尽!”她似乎有一点被说服,但又挣扎着,还想反驳。
“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夆廖若这么多年,行得端坐得正。你有什么冲我来,和陆之渊没有关系。”
“笑话,他陆之渊,明明就是赵政的转世,怎么没有关系。”丁曌放开夆廖若,“你竟还不知道?”
“你以为我一个普通人,怎么可以进到青之棺,怎么可以和范无玖打个平手,怎么能活这么久,活到赵政第九十一次转世,而你正好也在此间?还得多谢你啊,娘子,你的头发真的很好用,又能改变我的容貌样子,声音形态!”
“不要废话了,有什么不痛快,我们打一架。”夆廖若想速战速决。
“好啊!来打一架。”
天色暗了下来,平地突兀地卷起狂风,风裹挟着草木披头盖脸往众人面前袭来。恰恰到眼前时,似有一个透明屏障,把所有杂物全部遮挡在外。
两人之间的战局一触即发。
丁曌举起一只手,食指抬高到眉心位置,便闭上眼睛,嘴里默念法诀。四下便飞起明黄色的被剪成小人的符纸,暗红色的朱砂似有生命一般流淌着,符纸人在丁曌身前排成一个方阵,风吹过来,猎猎作响。丁曌蓦然睁眼,嘴里低喝:“去!”
那些符纸人听命变幻了阵型,每一个都像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地朝夆廖若围攻过来。
夆廖若右手举着刚刚捡到的树枝,催生法力与符纸人缠斗。树枝尖上一点光亮,触碰到地方自动燃起青蓝色的火焰,起先有不知所谓的符纸人勇猛地冲上来,用纸剪出的尖利牙齿撕咬树枝尖尖,等到前扑后涌的第一批符纸人被撩起的火瞬间湮灭,渐渐形成萧索萎靡不前的样子,丁曌眼睛一瞥,原先已经止血的伤处,在她自己的大力挤压下,血如泉涌。她猛地朝前方撒出血滴,沾了她血液的符纸人像被注入无穷的力量,绕开树枝,扑向夆廖若的胳膊。
夆廖若一时不查,竟被咬了个正着。她手猛一抖,手里的树枝失去了法力加持,瞬间掉落在地,她伸手挥开那些符纸人。
突然耀眼的金光自夆廖若背后而起,所有人都被这乍然而起的光线刺痛眼睛,而那些符纸人也呆愣在原地,许久不做动弹。直到划破寂静的一声龙鸣,大家才反应过来。
夆廖若召唤出了本体——苍龙。
相传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后世皆以龙一概而论之。
或许她与日月同寿,吞吐之间,便是星辰变化。
龙啸一出,即便是在屏障后面的众人都被震到连退几步,更不论在阵中的丁曌,她连连喷出几口血来,一时站立不稳,以手撑地,一膝跪在地上。那些呆立着的符纸人,一瞬间像失去了拉线的木偶,从空中坠落。丁曌抬起头,两只眼睛看向硕大的龙头,突然她笑了起来,“所以,这就是你无所畏惧的原因吗?上古神兽,这天底下能有几人能与你匹敌呢?”
她抹了抹眼角,接着说,“我这一生,便就是个错误!我宁愿我还是丁吉兆,我宁愿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那样即便我永远不敢靠近师傅,也可以一直远远地远远地看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着那么沉重的仇恨活了那么久。”
第47章
丁曌站起身,从胸前的泛白布包里拿出那个破旧的荷包,里面是一束黑色的发丝,那段头发看上去仍然像刚刚剪下来一般,光泽靓丽,上面用红色的绸缎束得极好。
就在众人以为丁曌已经放弃复仇计划的那一刻,她将头发缠上匕首,猛地冲向夆廖若。
烛龙腾起尾巴,向前一甩,便将丁曌拦在夆廖若的保护圈外。丁曌被龙尾抽到,瞬间飞出几丈远,落地的瞬间,便没气了。
至于那支被发丝包裹着的匕首,也十分听话地落在夆廖若的手里。
她捡起地上的符纸人,背面有一个圆形的印记,中间画了三竖,拿近了似乎有淡淡的莲花香气。
夆廖若看着躺在地上的丁曌,她眼神里有怜悯,悲痛和一些说不出的情绪。她自己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徐福为什么会死,丁曌又怎么活到现在,陆之渊和赵政之间有什么关系,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埋在她的心里。
但没有人给她时间让她理清思路,陆之渊的伤口很深,他的意识已经并不清醒。
“陆判,你快点救他!”夆廖若飞扑过来,抓着陆判的袖子,手上青筋暴起。
在两人打斗过程中,陆判已经简单为陆之渊缝合了伤口,血也止住了,但陆之渊暂时还没有醒。
陆判洗净了双手,又仔细观察了陆之渊的情况,然后对夆廖若说:“应该没有问题了,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我送你们回去吧,一直在这里停留对他修养没有好处。”
他扭头看了看围拢的众人,“我来收尾吧,大家都回去吧。”
这时大帝姗姗来迟,人还未至,声先到,“都听陆判的,回去吧,我来收尾。”
大帝一反常态,穿得格外正式,像刚刚参加大会回来。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去吧,小夆,你好好照顾陆之渊,这次辛苦了。晚点我会把情况正式通报的。”
夆廖若欲言又止,她看看了丁曌的尸身,又看看大帝,“那她……”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大帝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次回人间的路异常迅速,他们没有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第一时间就回到了陆之渊的家中。
而陆之渊的伤处竟也在回到人间的路途中完全愈合,像是那伤处从来不存在过一般,只留一点点红色的印记。
“他什么时候会醒?我可以探他的识海吗?”夆廖若搂着陆之渊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撑起他。陆判思索了片刻,“最好不要,等他自己醒来吧,你要相信他。”
夆廖若抽动了一下鼻子,半天闷闷地:“我知道了。”
“虽然你们这次在秦呆了很久,而现世的时间也不过是月余。对陆之渊来说算是较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公众眼前,不过现在他们圈子有些变动,还是保持低调比较合适,这也符合他的性子。有什么事情就找我,估计这两天大帝的通报就会出来。”他看夆廖若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很快,他离开了陆之渊家,走到半路,突然想到陆之渊和夆廖若的死生契已经解开了,转念一想,现在这个事情似乎没有那么重要,就让小夆自己去发现吧。
安顿好陆之渊,夆廖若拿出他的手机,等充满电打开一看,才发现在他们离开的一月时间,娱乐圈真的像陆判所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人踏着东风走向事业又一春,有人高台伫立一夜楼塌倾覆。甚至有几个夆廖若之前跟着陆之渊见过。她啧啧叹息,转头看看安静睡着的陆之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陆之渊的微信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有经纪人马姐,有助理小包,有圈内的好朋友,还有一位备注陈美丽女士。夆廖若并不知道这位,便点开对话框,发现似乎是一位和陆之渊关系很亲密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