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他闭闭眼,“先炸。”
他流血不止,怀绮急得快哭了,又将另一只手覆上去,仿似只要堵住指缝中的血就能堵住他伤口的血一样。她又推又拉地带他走向马车,“不炸了!不炸了!快上马,看大夫!”
“别。”
她被他定住。
他呼吸微喘,声音却依旧柔软,“这是我们共同完成的第一个目标,绕了这么大的弯,好不容易就要达成了,不能放弃。”
怀绮神色微变。
他说的好像,以后他们还会有共同完成的第二个目标、第三个目标、无数个目标一样……她一直以为,他是他,她是她,只是恰巧有一件事,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她根本没有想过,他真的会一直留在她身边,像他说的那样。
既然如此,她亦不能放弃。
“那我来点黑-火-药!”怀绮忙松开他,将马儿卸下马车,“你上马等我。”
他微笑,“好。”
嘭——
黑-火-药爆炸时,两人策马而去。与此同时,予温和临渊正在福寿堂议事,忽闻一声惊天巨响,墙体、房顶,尽数崩塌,临渊忙运功护住自己和予温,黑-火-药的冲力如一阵烈风席卷而过。转眼,周围便成了废墟,影卫们纷纷从空中摔下,其中一个奄奄一息道:“膺、膺华苑被炸了……”
话落,他咽了气。
予温与临渊对视一眼,当即前往膺华苑。院外山头塌了大半,山火四起,铁墙崩塌,硝烟弥荡,碎石、土块……所见之内一片狼藉,石台更是炸得连渣都不剩。
那是临渊专门为予温建的练功台,足足花了半年有余,再建一个,恐怕来不及了。
“这、这、这……”临渊难以置信,“这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您的宝贝孙子呗!”予温怒不可遏,“现在知道星神的计划了吧!我给您说,他俩绝对是一伙儿的!这下好了,自己的外孙跟敌人搞到一块去了,还联合起来把您的石台炸了,您说您,要这外孙有何用?依我看啊,您也别惦记着认他了,白眼狼警告!”
方才临渊已将昱霄的身世告诉了予温,也听予温说了一些昱霄的事,眼下这情况,除了他断不可能是别人了。但出于个人的考虑,临渊摇头叹息一声,并未说什么。
予温干着急,“我一凡人修炼法术不容易,全靠您的练功台,现在台子没了,之前的计划全部泡汤,我这庄子重建还要花点时间,冥王,您不糟心我糟心呐!”
临渊皱起眉,虽也犯愁,但语气十分干脆,“庄子我帮你重建,计划的事,给我几日时间,我另作打算。”
“不是冥王,不是这么回事。”予温苦口婆心道,“首先,他已经和星神联手了,说不定和仙界也有来往,您想想他在牢房时看您那眼神,那是把您当敌人对待呢!他可能和您站一条战线吗?其次,他从小又没在您身边长大,对您有感情吗?对冥界有感情吗?您以为您把他带回去,告诉他当年的真相,他就能乖乖听话了?指不定琢磨着怎么反间你一计呢!再其次,以现在的形势,您不怕您新计划出来了他接着破坏?没头的!留着他当真是后患无穷啊!”
“什么叫留着他后患无穷?”临渊瞪向予温,突然发飙,“予温,我再给你说一遍,他是我外孙、亲外孙!是冥界少主!是你应该尊重的人!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予温脸色唰地白了,方才的不满和愤怒全抛到了脑后,忙挽住临渊的手臂赔笑,“哎呦喂冥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让您管管他,把他关起来什么的,别让他乱跑,这不是一着急,说错话了吗,您瞧我这嘴,狗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扇我自己、我扇我自己!”他说着自己抽自己嘴巴子,一下一个脆响,倒显得尤为真诚。
临渊无心和他计较,发愁地捏捏印堂,语气软下来,“他叫昱霄是吧?”
“对对对!叫昱霄。”
“行,我记住了。”临渊思忖着道,“待我回去查查他的过往,看看他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再做打算。他若真在为仙界办事,我自然会管束他。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你若敢伤了他,我定加倍奉还给你!”
语毕,他化作一团黑烟飞走了。
予温松了口气,怒火重燃。
身后撑伞的影卫目送临渊走远了,试探道:“主上,那咱还行动吗?”
“当然行动!”予温不假思索。当着临渊的面儿他不敢妄为,但临渊走了,他哪还管那么多,当即喝令,“冥王护他,我可不护!赶紧带人去追!”
反正尸体又不会说话,如何知晓是谁杀的呢?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色昏暗,大雨滂沱。雨水络绎不绝地从予温伞面上流下,遮掩着他阴险的笑容。
*
马蹄踏过浅浅水洼,溅起朵朵白浪。雨还在下,虽比之前小了很多,但街上仍是万籁俱寂、阒无一人。怀绮驾着马,加急寻找医馆,但因为时候尚早又下了雨,街上店铺没一个开门,更别说医馆了。
她驰骋在路上,从未觉得如此绝望。
昱霄坐在她后面,给她撑伞。他们挨得很近,风儿吹过,她襟飘带舞,发丝携着雨水的凉意,让他仿佛一下子回到那个晴天,她就是这样坐在他身前,侵占了他全部视野。
他不知不觉便已沉沦。
徐徐地,他阖上双目,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这一瞬,游离许久的心神,终于找到了片刻归属。他不禁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