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辱了夫君,便同辱我。”……
昏黄的火光摇曳身姿,将床沿上坐着的男子若明若暗的眼眸勾勒得深邃如墨净如绸。
屋内鸦默雀静,宛若针落,只有细碎的薄荷叶轻轻落在肌理上的细小的声音。
“今日,你为何要替我开脱?”
段九龄的声音很轻,轻得恍若摇曳烛火的微风,清扫着苏婳婳的耳畔,仿佛在哄她入睡一般。
苏婳婳唿吸正沉,听着有人在唤,微眯着双眼艰难地想要从睡梦中醒过神来,闷声道,“嗯……夫君你唤我?”
段九龄这才发现原来苏婳婳已然睡着了,便不再出声,原他方才的一问便有些突兀,他也不需要苏婳婳有应,面上仍旧凉薄疏离,待将伤口周围皆抹上了捣碎的薄荷叶后,便将上衣与下衣小心拢好,可再小心,总有触碰到旁处的时候,温凉的指尖与细腻的肌肤相触,柔软的触感就在他的指腹来回荡悠,但段九龄再不曾失神,只是更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又从旁将被褥挑开,轻轻搭在苏婳婳的身上。
正要起身,却又被苏婳婳抬手轻拽住了衣袂,只当她睡醒了,可瞧着仍旧是双目紧闭,而后便喃喃说起了梦话。
“老鸨辱了夫君,便同辱我……我自然不能应……”
分明还不曾睡醒,苏婳婳的声音很轻,恍若树梢少摇摇欲坠挂着的一枚嫩叶,微风扫过,嫩叶被吹落至湖面,叶身轻点,将平静无波的水面漾出层层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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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渐晚,勾月悄么儿爬上了树梢,段九龄忽然想起,他二人皆不曾用吃食。
想罢,从苏婳婳的手中轻轻抽出了衣袂,因着被攥久了,那衣袂的一角皱了起来,段九龄却不甚在意,推门往小厨房去了。
待望着小厨房一应炊具,段九龄想,他从前应该是不会做吃食的,瞧着这些物件,那陌生之感不亚于初初见到苏婳婳之时的感觉。
段九龄在小厨房一顿作弄,却险些将厨房烧了起来。
苏婳婳便是在一阵烟熏火燎中醒来的,初初睁眼时段九龄正要将她从床榻上抱起,又因着她有伤在身,故而无论怎么抱都会牵扯到她的伤口,最后,段九龄沉眉道了一句,“忍一忍。”
一手搂住苏婳婳的脖颈,一手抄起她的腿弯,瞬然将她从床榻上抱了起来,苏婳婳一声闷哼,还不及呼痛便有浓烟呛进了胸腹间,当即止不住得咳了起来。
段九龄张开那置于苏婳婳脖颈之下的手掌,稍稍用力便将苏婳婳的脑袋闷在了他的胸膛,让她不必再受烟熏之苦,随即大步跨出了门。
段九龄抱着苏婳婳立身在小院中,望着火越烧越汪,苏婳婳轻咳了几声,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口不择言道。
“夫君这是趁我睡着了要我性命么?”
段九龄睥了她一眼,知晓她在揶揄,眉目森然,倒也不理她。
苏婳婳眼波流转,自然知晓段九龄是要去小厨房做吃食,这才将二人的小院给烧了。她不必吃什么东西,但他必然要用的,“夫君不必忧心,小院烧了后头再建就是,不若我们现下去寻个客栈罢。”
“银钱夫君不用担心,我还有一些银子傍身的。”
苏婳婳有伤,自然不便去太远的地方,故而二人就近寻了一间客栈暂且歇息。
段九龄原是要两间屋子的,苏婳婳如今不得翻身,一人睡床榻也好宽敞一些,可苏婳婳哪里会应,撒痴的话张口就来,“我行动多有不便,眼下又不是在家中,处处不相熟……夫君,婳婳心里害怕……”
至此,段九龄将苏婳婳抱着上了楼入了屋,置于床榻上趴好,才又下了楼寻人做吃食。
苏婳婳如今睡醒了,精神头好得不得了,先头上在腰际的薄荷叶眼下还有清凉的作用,只要不动弹,倒也不觉得有多疼,唇边含笑,枕着藕臂细细听着外头楼梯的动静。
忽然,苏婳婳蓦得睁开眼,掐指化出一道术法一瞧,她身上的业障竟又凭白消了一些,虽只是消了一点点,却让苏婳婳心头大喜。
敛了眉去作想,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今日究竟做了何事能消业障。
莫非……又与段九龄有关?
苏婳婳眉眼微动,正这时,外头的楼梯上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一扣指尖撤回术法,下一刻,屋门被推开,果然是段九龄。
他手中端着吃食,是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碟子小菜,只是一旁竟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药盏,苏婳婳当即敛了眉。
“现下只能用得清淡些。”
原段九龄只当苏婳婳觉得清粥小菜怕不得下咽,苏婳婳倒不是口腹欲重的人,刚要抬手接过小碗,心下微动,挑了眉笑道。
“九郎,我现下用吃食多有不便,不若放着罢,待明日我好些了再用。”
在段九龄眼中,苏婳婳已经一整天不曾吃东西,但凡他还是个人,便必不会随她放着真待明日再用。
果不其然,段九龄瞥了她一眼,默了一默,便用白瓷勺轻舀了一勺粥递于苏婳婳的唇边,苏婳婳也不推拒,檀口微张,轻抿了一口,却又立马装模作样地蹙了眉头,“九郎……有些烫……”
烫自然是不烫的,但苏婳婳就是乐此不疲,惯喜欢瞧段九龄帮她将勺中的小米粥吹凉了再送至她口中,更喜欢瞧段九龄面上分明是默然又抗拒,却又不得不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