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宛如是一场梦。
明明前一刻, 他仰慕的师父还会温柔对他笑,为他丹田一事耗费心思, 而如今这一切,都被那个叫江魇的男人毁了!
彻底毁了!
陈伯乾咬紧牙关,他眼眶隐隐泛红,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一股戾气, 只要所谓的正主在这个世界永远消失,就算是替身,也没人能替代了吧......
他忽然握住旁边的长剑,短短一息间,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咚”,闻黛交给他的月牙玉饰掉落在地上,上面一个小小的“闻”字曾被他抚摸过无数遍。
陈伯乾盯着它,心中的暴戾突然彷佛被一股清流洗刷干净,他一怔,手中的剑也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狠狠砸在他心中。
他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他是讨厌江魇没错,但江魇是师父儿时的好友和伙伴,他怎么敢、怎么能对他下手!
陈伯乾面色忽地煞白,他匆匆退后几步,彷佛只要远离了那把长剑,刚才那个满心杀戮的人就不是他一样。
他不能伤害师父,即便是作为那人的替身,师父也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因为一己嫉妒而造成杀孽,这样的人不配再当师父徒弟,也不配被人所爱。
陈伯乾自己都说不清刚才为何会鬼迷心窍。
他重新捡起那把长剑,若是江魇不来主动挑衅,自己说不定还会哀怨下去,他一来,反倒是提醒他了,替身又如何?毕竟名义上他仍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弟子求教、师父指导,有何不可?
陈伯乾踏进师父小院,虽然他脚步放得很轻,但闻黛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气息,她迎上小徒弟目光,神色略显尴尬地将梦魇推开。
别说梦魇,她自己都习惯了梦魇跪坐在她脚边,温驯乖巧,但这一幕若是被外人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梦魇是江魇,是她的童年好友!再像之前那样成何体统!是以闻黛反应迅速地将梦魇推开,心中难得有一丝丝羞赧。
彷佛是被孩童撞破羞事的家长。
不过任凭她动作再快,没有陈伯乾的眼神快,他将两人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自从得知自己只是个替身后,陈伯乾心里便多了丝怯懦,他自觉在江魇面前低人一等,自己应该算打扰了师父吧?
一时间,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气消退大半,他转身想离开。
幸好,闻黛及时叫住他:“伯乾,怎么来了又走?是有什么事吗?”
温温柔柔的关怀让陈伯乾鼻子一酸,他忍了忍,没让自己当场丢脸,“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向师父求教一些剑法上的问题,师父若是有要紧事,那我改日再来。”
“伯乾,等等!”什么要紧事能比剑法还重要?闻黛立刻来了精神,她径直走向他,目光中不禁染上些许笑意,“什么剑法上的问题,说与我听听。”
她一向欣赏勤奋刻苦的弟子,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心得和技巧。
陈伯乾看了看一旁因被忽视而有些不满失落的江魇,嘴角勾起:“师父,不如我与你比划几招,这剑法上的问题,光嘴上说说没用,只有真正动过手后才会明白。”
“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来。”闻黛对他的表现更加满意,原来这几日他是去钻研剑法去了,不错,是个好苗子。
陈伯乾欣然点头,目光不经意间触及梦魇,他低头避开,却乖巧地被闻黛带走,小院不适合比武论剑,他们要另换场所。
梦魇:“......”
陈伯乾果然碍眼,他想,几人中他最讨厌的就是他。
闻黛满心满眼是陈伯乾所说的剑法,她把人带出小院,连半寸余光都没留给梦魇,一走便是整个下午。
梦魇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他固执地等在小院,直到腿都站僵了,心心念念的人才回来,她独自一人回来的,陈伯乾没有跟着。
他心情好了些,还未开口,却听见闻黛笑着说:“伯乾这几日应该是去钻研剑谱了,你却说他整天无所事事,魇魇,你是不是又骗我了。”
她语气并不重,估计是认定他又在添油加醋说别人坏话,毕竟,他在她心里一直是那样的人。
梦魇笑容一滞,心中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难堪,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他闷闷不乐:“我不喜欢他的脸。”
其实不仅是陈伯乾,他自己也感觉到两人神似的五官长相,虽说他还可以幻化出别的模样,可是凭什么呢?这本来就是他最初的模样!凭什么要他改变?
所以他才将计就计编出一连串戏份,目的就是让陈伯乾羞愧、难过!
闻黛揉了揉他脑袋,梦魇可怜巴巴地抬头,这让她有一种是在揉大黄的错觉,“脸?他的脸怎么了?”
绝对谈不上丑,也算不得最精致漂亮,她觉得这种俊朗少年,没人会厌恶。
所以人家究竟哪里惹梦魇不高兴了?
“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剑,你怎么会知道?”梦魇把脑袋埋在她膝盖上,嘴里含糊道,“反正就是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