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线任务已更新——参加庆典。】
夏油杰在听到系统提示的时候就立刻拔腿冲向海边。酒井奈月一次又一次惨死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每看一遍夏油杰的神经就绷紧一分,直到脆弱的纤维在断裂的临界点上左右摇摆。
他怕自己来得太晚了,他怕等会看见的又是少女被割断的头颅。无穷无尽的后悔冲刷着夏油杰全身的细胞,他不断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单独行动,明明酒井奈月要比那个咒语重要得多。
因为奔跑卷起的风灌进夏油杰的眼睛,海滩的细砂碎石随风扎了进来,激得他分泌出了眼泪。他没有空去擦拭眼角溢出的水珠,任由它顺着脸颊流下,不停歇的狂奔。
沸腾的火焰点燃了漆黑的夜空,无数的火堆把乡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染成跃动的红色,将所有人都囊括在闪烁的红光之下。
等他赶去沙滩的时候,他看见酒井奈月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身旁站着祭司。
预想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发生,夏油杰松了一口气,冲进人群,拉住她的胳膊:“奈月,我们......”
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间,他盯着少女那双映着火光的眼眸,瞳孔紧缩。
眼球里曾经属于人类的虹膜孔不再是永恒的圆,它在火光的跳跃中紧缩成一条竖起的缝,复又渐渐还原成圆形。无机质的晶体没有了人类的情感,看上去和玻璃球一样清澈却又令人遍体生寒。
这是谁?
夏油杰松开了自己的手,冰块一般的严寒后知后觉的从指尖流窜进大脑。村民响亮的歌声在辽阔的海滩回荡,他缓缓转头看向满脸狂喜的祭司,神情僵硬又愤怒:“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祭司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用干枯的手按在少年的肩上,表情诡异,“是你做了什么才对。”
“那本书,还记得吗?我本来以为你没有那个实力,没想到却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
祭司抖动着手里的铃铛,颧骨高高凸起,干瘪的皮肉在脸颊凹陷:“你读了它对吧?倒着读。”
夏油杰的脸色随着祭司的话逐渐变得苍白。他无知无觉的瞪大眼睛,盯着白袍男人笃定的神色,嗓音喑哑:“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祭司仰天长啸,枯黄暗沉的脸在火焰与激动中变得红润明亮,“我就知道你不会按照顺序读的。”
“但那刚好符合我的心意不是吗?”
白袍男人尖利的笑声盖过了周围的音乐,夏油杰看到他走到自己的身前,探头用那双浑浊昏黄的眼球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顺序,确实很重要。”
“顺着读是召唤,那倒着读是什么呢?”
“是禁锢。”
祭司呓语般的呢喃变成不断重复的回声冲撞着夏油杰的耳道,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团团明暗交错、散开又聚拢的影子,扭曲晃动的画面让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但祭司并没有放过他,他一步一步逼近,像吸血蛭一样紧紧粘在他的身上,眼里闪着阴暗的绿光,势必要吸光他所有的血液。
“我为什么要替这些愚蠢的傻子做牛做马?他们野蛮又低贱,是早就应该被淘汰的垃圾。”
“但在这里我感应到了神的气息,为了神降我可以留下来做任何事情。”
祭司从少年的耳边退开,挑起眉毛,音调古怪:“不过那是我以前的想法。”
“为什么神不能为我所用呢?这里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才是那个名副其实的主宰,那我召唤出来的神应该也要听我的才对吧?”
“你已经见过了吧?那个样子的体型实在是不好掌控,于是我发现原来在我之前就有人尝试过去控制那个怪物,只不过没有人成功而已。”
想到少年自以为聪明的计谋,祭司终于忍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其实答案很简单,不过能成功真是多亏了你的帮助。”
穿着白袍的男人第一次脱去了他的兜帽,曾经瞥见过的深棕色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夏油杰看到他迈着愉悦的脚步走到金发少女的身边,缓缓用白骨般的手捏起她小巧的下颌,脸上满意的神色溢于言表。
被欺骗、被利用以及真相被拆穿之后的讽刺让夏油杰心中升腾起了一股破坏的欲望,身后村民饱含喜悦的欢呼更是让他烦躁不已。他死死的握住拳头,大步走到祭司的身前,对准他的脑袋抬手。
“想杀我吗?”祭司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没有一点防御的意图,“先问过——”
尖刀刺穿了他的胸膛,红色的血液逆着刀锋前进的方向喷出一大股,染红了少女白皙的手指,飞溅在少年温润的脸上。
祭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僵硬的看着本应该保护他的金发少女用刀搅碎了他的心脏,失去生命的身体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凄惨悲怆的叫喊取代了欢乐祥和的歌声,村民们慌乱的抱头大叫,在混乱之中纷纷拿起火把和刀对准场上的异乡人,脸上满是惊惧。
“杰君,”金发少女无视那些狠戾的目光,她用绿色的竖瞳直勾勾的盯着保护过自己的同伴,捡起祭司的长刀轻柔的放在他的手中,“不要忍耐。”
“他们都应该去死。”
夏油杰的神经在之前一连串的变故之中已经被扯到了极限,他垂眸看着酒井奈月冰凉的双眼,在她的笑容中受到蛊惑一般握紧了刀柄。
【玩家的精神受到攻击,当前精神值:25】
【精神值已低于安全值,玩家需抽取负面效果。】
【已自动抽取——暴怒,持续时间:60分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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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海岛四天游(三十)
村民对酒井奈月做过的事情一一在夏油杰的脑海中浮现。
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割下了她的头, 粉碎了她的尸体,用无辜的少女去召唤一个凶残的怪物。
无数次游戏中积攒的对村民的恼怒与愤懑在此时此刻轰然爆发,夏油杰甚至感觉他并不需要外在的引诱, 他本来就是要杀了他们的。
咆哮着的村民举着武器向他袭来, 夏油杰轻松的用刀挡住他们的攻击,再将长长的刀身从一个人的脖子上砍过。在乱战之中他并不知道被他杀死的人是谁, 他只需要知道那个人已经身亡就够了。
锃亮的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割下了一颗新鲜的头颅, 喷洒的血液打在他的脸上温暖而又湿润。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舒畅过,充盈的力量在他的全身源源不断地流动,甚至比拥有咒力还更加灵便。
【力量:70,提升100%】
【敏捷:70,提升100%】
【额外装备武器,伤害提升100%】
【精神值降低, 当前精神值:10】
电子音接连不断的在夏油杰的耳边响起, 但这一点也没有吸引他的注意。被系统强化到极致的数值让他一改面对众人的时候被制服的局面, 夏油杰机械的挥动着手里的长刀,所过之处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只余尖利的哀嚎。
过量的鲜血让夏油杰身上的白色衬衫变成了红色, 它像是被扔进水里了一样浸饱了水分, 无法吸收的多余液体顺着他的衣物不停的滴在沙滩上,又被沙粒吞没。
海浪起伏的涛声和刀划破皮肉的撕裂的声音编织成独特的夺魂曲,村民嘴里长短不一、戛然而止的嘶吼化身为停顿时长不同的休止符号。
夏油杰分明的看见了他们眼里的害怕, 看见了他们想要躲避,但他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无情而又残忍的劈开他们的身体, 或是斩断他们大脑。
这就是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 他只不过是如数奉还。
理智完全丧失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夏油杰环视着火光中乌泱泱一片的村民, 再低头看了看脚边堆积的尸体,轻啐着踢开了挡路的断臂,眼神阴冷的扯开嘴角:“你们一起来吧。”
“他毁掉了我们的庆典!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排山倒海的怒吼向他涌来,夏油杰简直不知道该夸他们团结友爱还是愚蠢。他轻蔑的看着没有退缩直直冲上来的村民,挽了个漂亮的刀花。
屠戮的快感让夏油杰有些飘飘然,鲜血、哀鸣、残肢刺激着他血红的眼睛,让他变得更加兴奋,感官也变得越发迟钝。
他在恍惚中想起自己也曾经像现在这样有过如此强烈的杀人的欲望,那个时候他克制、没有宣泄的愤怒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现实与虚假在无尽的杀戮中用数不清的死亡和极度真实的画面混淆了边界,夏油杰手上黏腻的血液在风干后又被另一股新鲜的红色液体覆盖,他沉浸在响彻天际的哭喊与惨叫中,忘却了这仅仅只是一场游戏。
心脏,肾脏,颈椎,四肢动脉。夏油杰完全了解哪些地方是人类的致命弱点,下手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犹豫,不讲人性的疯狂模样或许比恶鬼还要可怕。
他当然也受了伤。
细密的伤口在长时间的战斗之中出现在他的身上,高度亢奋的神经自发的忽略了这种微不足道的疼痛,蒸腾麻痹的大脑被杀意侵占了全部的空间。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夏油杰已经数不清楚自己到底已经杀了多少个人,等他麻木地用刀捅穿了最后一个男人的身体,他才在断了气的呜咽中恍然发现沙滩之上已经没有任何活物。
夏油杰顶着迟缓的大脑站在原地,肌肉过度使用而大量分泌的乳酸堆积在皮肤下,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他踉跄着把刀插在沙子里,低垂着头大口喘息。
漫长的沉默中,不合常理的太阳缓慢而又快速的从海平面上升起,燃尽的火把干涩的冒着白烟,消散于温暖的朝阳下。巨大的红日代替火光照亮了整个世界,它强硬的把夏油杰从黑夜的混沌之中唤醒,逼迫着他看清眼前的画面。
海滩萦绕着前所未有的死寂。浓烈的血腥味遮蔽了海洋的气息,洁白的沙粒遍地都是干枯糜烂的红,汇聚成了一条流动着的红色河流。它顺着沙滩向下的弧度流进大海,曾经那片纯净无暇、无与伦比的蓝成了混杂着腐血的死水。
他僵硬的抬起头,映入他眼帘的是惨绝人寰的景象。碎了一地的尸体堆在沙滩上,夏油杰恢复清醒的大脑在空白后逐渐回想起他自己做过的一切。他颤抖的看着卷边、刃口缺裂的长刀,看着自己被血污涂成锈红色的双手,瞳孔剧烈收缩。
天亮了。系统强加给他的古怪debuff早就已经解除,夏油杰没有办法给自己找借口说造成这样的局面全怪游戏,到最后是他自己失控了,丧心病狂的任由愤怒操控着他杀光了村里一百多位村民。
或许那不是愤怒的操控,而是他真实的内心写照,只不过这一次他原原本本的照做了。
夏油杰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他狼狈的扑向那堆永远不会再动的死尸,奋力的摇着他们的躯体,祈求着也许这里能有哪怕只是一个幸存者。
但没有。
他们全都死在他的刀下。
他终于也成了浑身罪孽的肮脏的人类。
刻骨的绝望填满了夏油杰的心脏,巨大的悲恸压弯了他的脊背,他跪坐在尸横遍野的海滩,无力的手指垂落在湿润的砂石上。
被满目鲜红刺伤的眼睛在象征新生的阳光下不受控制地溢出了泪水,晶莹的泪珠滚过被血侵蚀的脸颊,滴落包裹着污渍的液体,犹如泣血。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无穷无尽的杀人的画面,心脏因为缺氧产生了不容忽视的闷痛,随着每一下激烈的跳动传到空洞的大脑,拉扯着他断裂却没能修补的神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被泪水模糊的崩溃视线中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酒井奈月穿着塞宁岛的传统服饰,海风吹起了她洁白的裙摆,胸前已经乌黑的血迹扎眼而又艳丽。她金色的长发在温暖的粉橘色旭日中闪闪发光,紫色的花环戴在她的头顶,像是公主的王冠。
翠绿色的眼睛因为暴露在阳光下缩成了竖线,她脸上的笑容是夏油杰看过无数遍、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的弧度,可在‘换人’之后这种明媚的笑颜不能让他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只有无边无际的毛骨悚然和绝望。
那不是酒井奈月,而是被他亲手召唤出来、禁锢在少女身体里将她取而代之的怪物。
她动作优雅的漫步在染血的沙滩,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赤裸的足毫不在意的踏进腥臭腐败的鲜血之河,踩出一朵朵泛起涟漪的花,溅起的血滴星星点点的打在白皙纤细的小腿,弄脏无暇的裙摆。
手里他给的小刀反着冷色调的光。
曾经看到过的童话故事被夏油杰从压缩的记忆中翻找出来。他现在才发现此情此景和那本从祭司那里偷来的书有多么相像,几乎就是完美的一比一复刻。而当时他看不到的结局却要用他的亲身经历去谱写。
她来杀他了。像故事里那样。
少女停在了他的面前。夏油杰咬牙努力站直身体,疼痛的肌肉因为紧张死死绞在一起,心脏的声音沉重而又缓慢。
“杰君,”金发少女抬头看着满脸倦容几近癫狂的少年,轻笑着勾起嘴角,“是不是很累了?”
夏油杰没有回答。可她完全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她无视黑发少年戒备的神情,自顾自的絮絮叨叨:“没关系,睡一觉吧,睡醒后什么都会好的。”
冷清的海边此刻甚至压抑得连一丝风也没有,刺鼻难闻的味道弥散在两人身边。也许是在发现不管说什么都不会得到回复之后,少女终于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搭话,抚平嘴角上翘的弧度,满脸恶毒地举起了手里的刀。
阴森的光从蛇类冷漠的绿眼睛里划过。
“再见。”
她抬手狠狠扎向少年的胸膛,但比她更快的是另一把被白骨磨损的钝刀。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血液的刀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在捅进少女单薄的身体后轰然断裂。
夏油杰握着仅剩的刀柄,麻木的等待锋利的小刀扎向自己。但他没有等到这样的时刻,夏油杰惊悚的看到酒井奈月艰难的扯开变形的微笑,在快要刺到他的前一秒突兀的松开了抓着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