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五条悟停了下来。他能看到酒井奈月身上并没有什么被火烧过的痕迹,可有血液不断的因为她低头的姿势滴在地板上,在白色的瓷砖上砸出了一朵朵血花。
“月酱?”
五条悟有些迟疑的喊着金发少女的名字,在她抬起头的瞬间瞳孔猛然紧缩。
一整块尖锐的玻璃直直插进她左边的眼眶,里面包裹着的那片温柔的绿已经被猩红取代。满溢的鲜血汩汩的从她的眼睛里划落,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红色血痕。
她双眼无神的呆滞表情配上满脸的伤痕让人看着有点毛骨悚然。五条悟在愣了一下后快步走到酒井奈月的面前试图把她抱起来,神色有些慌乱:“我们让女佣去找医生吧,这太严重了!”
“想什么呢?”酒井奈月缓过神来压低声音挥开白发少女的手,唇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我们是偷偷来找信息的,告诉女佣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番话令五条悟无法反驳,如果找医生那势必会耽误他的游戏进度,甚至可能会导致失败的结局。
但如果就这样让他看着酒井奈月的眼睛瞎掉,五条悟觉得他也做不出来。他再一次拽住金发少女的胳膊,语气强硬:“不行,必须马上去看,你这个样子我们也没办法继续找线索了吧?”
执拗的态度让酒井奈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微微仰头看着站在她身前高挑美艳的少女,缓和了自己的口吻:“悟酱,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谁知道保罗什么时候回来呢?”
“而且你忘了你的手吗?”
五条悟皱眉看着自己的手臂,松开了对酒井奈月的桎梏:“什么?”
趁这个空档,酒井奈月抬手摸向插在眼睛里的玻璃块,深呼一口气将它拔了出来。
像是气球漏气一样的声音轻微的响了一秒,接着更加汹涌的血液从无法复原的伤口中喷出。她满不在乎的把玻璃扔在地上,对白发少女扬起嘴角:“我们之前的伤口都自己好了吧?也许这次也会好的,所以就不要打草惊蛇了。”
一连串凶猛的动作让五条悟看酒井奈月的神色中带了几分诧异,头顶洒下来的彩光在她有点恐怖的笑容中模糊。五条悟抬头望向那副由玻璃拼成的画,恍惚间感觉那上面画着的似乎是眼前满脸鲜血的酒井奈月。
下一秒就会有人从背后拥抱她,然后撕开她的胸口。
五条悟因为这个荒诞的联想不受控的脊背发凉,他后退几步把少女拉出那片混杂迷惘的光,从包里翻出纸巾沾了水之后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鲜血:“疼吗?”
老实说酒井奈月也不明白为什么受伤的人会是她。那些破碎的玻璃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全数打在了她们两人的身上,但最后的结果显然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她在心里暗暗怀疑五条悟的身份,一边乖顺的任由白发少女摆布:“痛肯定是痛的,但说这个也没什么用。”
说着,酒井奈月没有错过之前白发少女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慌,将计就计:“我现在吓人吗?”
五条悟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纯白的纸巾很快就吸饱了血液变成了红色,他直视着酒井奈月已经彻底坏死的左眼,贯穿整个眼窝的巨大创伤让那里变得血肉模糊。
这种堪称毁容的伤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而当这个对象换成酒井奈月之后五条悟徒然感觉心里的不忍和愧疚又凭空多了几分。
他试图靠仅有的物资挽救,但包里所有的药都没有能应对现在这种情况的,朝眼睛里喷酒精也怎么想都不太正常。
伤春悲秋并不是五条悟的作派,他强行把布洛芬塞进酒井奈月的嘴里,故作轻松的揉着少女光滑的金发,脸上扯开一如往常的灿烂笑容:“完全不吓人哦,还是漂亮可爱的奈月酱!要是真的很担心的话等解决完镇上的事情我们去定制义眼吧~”
“现在义眼都特别帅,颜色也非常好看,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哦~”
“不过我推荐蓝色怎么样?”
少女热络的语调就像她是义眼推销员,酒井奈月吞下药丸,看着五条悟脸上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虚假的神色,说不清楚的奇妙情感在心头悄悄蔓延。
她的本意只是想趁现在这幅样貌搞点事情,却没想到五条悟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说实话她们也就是在游戏剧情里会有短暂的接触而已,五条悟通关的那一刻也就是她们说分手的时候,所以这样的说辞也就只是她们二人心知肚明的假话而已。
酒井奈月能感受到她们之间始终都存在一条无形的警戒线,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五条悟是个还不错的女孩子。
至少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是真心想要安慰她的。酒井奈月抬头蹭了蹭少女白皙的手,笑着接了下去:“为什么要蓝色呢?明明我是绿眼睛诶!”
“就是因为这个啊,”五条悟将视线转移到酒井奈月完好无损的右眼,他盯着那抹水润苍翠的绿,丝丝缕缕的压抑缠绕在他的心间,“反正不会有别的绿色比你的眼睛更好看了,所以干脆和我一个颜色好了。”
白发少女低垂的眼眸在温和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而那种像万里无云的苍穹一般晴朗、不管是此前还是此后都绝不会再见到的湛蓝因为反射光而变得熠熠生辉。
酒井奈月蓦然感觉有点脸热,她微微歪头去追逐她眼里的光芒,嘴角上翘:“悟酱的眼睛真漂亮啊,可惜不能抠下来给我。”
视线中的人脸色僵硬了一瞬,酒井奈月在看到这幅画面后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所以我也不需要义眼啦,悟酱做我的眼睛就好了,反正会一直在一起吧?”
怦。
周遭本就安静的氛围让五条悟更能听见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他屏息看着背光对他微笑的少女,在被粉红泡泡迷惑了的视线中就连那些骇人的伤口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心慌意乱中五条悟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找该怎么截图,而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出现后系统就已经自动帮他操作了起来。
“怎么了?”
明明应该很恐怖但凑近看之后更心动了是怎么回事啊!他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金发少女因为疑惑而靠近了几分,五条悟像被捏住了尾巴一样往后跳了半步,他红着脸撇开视线,在耳根一阵阵的热意中大声嚷嚷:“月酱你的脸好了诶!我们快点走吧!”
“你小声点啦!”
酒井奈月无暇去探究五条悟突然变得羞涩的原因,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些深深浅浅的划痕已经悄无声息的愈合,只剩下左眼狰狞的伤口。
看起来是真的会自己好转,就是不知道眼睛的伤可不可以?她在心里默默给这个问题打了个问号,总觉得这场意外没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悟:[图片.jpg]
悟:杰!!好看吗?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杰: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奈月都伤成这样了你问我好不好看?赶紧送医院啊!!
悟:她还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呢,可惜当时我忘了回答!!有点后悔怎么办?
杰:你人在宿舍吧?我已经帮你叫车了,看起来应该是你要进医院,妄想症是病,得治。
第100章 生存之路(十八)
离开顶楼之前, 五条悟和酒井奈月再一次打开了画廊的门。
之前他们在门外交谈的时候燃着的室内却静得连一点点杂音都听不见,也没有浓雾透过门缝向外冒。再加上他们身上完整的衣物,种种现象似乎都在表明里面的火也许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想法在开门后立刻就得到了证实。画廊内部仍旧是温暖明亮的样子, 之字形的墙高高竖起。挂画中的女孩神态安详, 就连落地玻璃窗也完好无缺,没有半点破碎的痕迹。
“果然刚才的火很诡异吧。”五条悟关门牵着酒井奈月沿旋转的楼梯向下, 神色凝重, “如果是幻觉的话为什么你会受伤?如果不是幻觉的话为什么我和房间没有异常?”
“或许是因为那杯酒?”
“也许?”
五条悟一时想不到该怎么解释在画廊里发生的事情,他准备跳过客房还有娱乐设备,直接去保罗的房间探个究竟。可当他背着自己的装备从五楼继续往下的时候,五条悟突然发现了一件极其古怪的事情。
他停在四楼的楼梯口,在他的面前根本没有可以通行的路,整个四楼全都被水泥和石头封死了, 唯一的通道就是顺着楼梯向下去三层。五条悟转头看着酒井奈月, 眉尾挑起:“你上来的时候这里也是这样的吗?”
在五条悟的记忆里, 他对四楼是真的没有任何印象。第一次经过的时候因为发现保罗不见了所以他的全部注意都在那个男人身上,跑下楼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构造。而之后他因为昏迷的缘故也没有上楼的记忆, 所以这还是五条悟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也许并不存在的四楼。
酒井奈月对这个事情也毫无感觉, 和五条悟满脸迷茫的对视:“当时我只顾着注意你了诶, 完全没看到啊。”
“咳咳咳!”
五条悟被这句话猝不及防的呛到了,虽然知道对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但联想到楼顶暧昧不明的画面他还是忍不住的有点飘。
他装模作样的敲了敲墙壁, 饱满的唇瓣情不自禁的高高扬起:“没事,现在看也来得及。”
原本只是无意的动作却让五条悟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立刻分辨出了异样, 他松开握住酒井奈月的手趴在墙上, 侧耳细听:“这道墙后面是空的!”
酒井奈月也学着她的动作贴在墙上。每一次敲击的回响都很空洞, 不是那种厚实的墙体该有的声音。她点着头, 神色惊疑:“里面绝对是可以进去的,我们找一找门吧。”
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在这里找到任何可以打开的地方。五条悟仔仔细细摸过了每一寸的墙面,那里一点可疑的缝隙都没有,有的只是和地毯几乎融为一体的红墙。
“你还记得吗,保罗在给我们介绍的时候独独跳过了四楼。”五条悟微微闭眼回忆着棕发男人的话,睁开之后眼神凌厉,“他甚至告诉了我们他的卧室在哪里,这就更加凸显了他不想让我们来这个地方。”
酒井奈月也随着白发少女的话反应过来:“以自己的卧室为饵,喂我们吃一点餐前甜品后打发我们赶紧离开?”
“没错。”
五条悟玩味的勾起嘴角,纤长的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长发:“但这也代表他的房间肯定有上来的通道。”
他没有再在四楼浪费时间,带着酒井奈月蹑手蹑脚的走到三楼。
站在楼梯口顺着走廊向里看,可以发现三楼有两个房间,而其中房门比较华丽的那一个应该就是保罗.布莱克的房间。
壁灯不知道为什么被关掉了。
没有太阳和灯光后乌黑的走廊阴森而又充满了未知的引诱,墙上若隐若现的烛光恍若飘渺的鬼火。五条悟小心翼翼的带领酒井奈月前往朱红色的房门,然而他在昏黑被微弱的火苗驱散时看见了藏在阴影中危机。
消失许久的女佣举着熄灭的烛台在走廊里巡视,面无表情的脸在明暗交替间十分瘆人。五条悟没有丝毫犹豫的用枪射向她的头颅,而在被子弹穿透大脑后女佣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缺失了一只眼睛对酒井奈月来说还是有一点影响,起码她现在的视野范围比原先窄了不少,而且好像另一只眼在黑暗中也看不太清。她被五条悟护在墙边,而直到枪声响起酒井奈月才意识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她越过少女单薄的脊背,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女佣:“她就这样死了?”
五条悟也觉得整个过程顺畅的不可思议,甚至显露出了几分诡谲。也许是没有反应过来,女佣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十分平静。他摸不透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五条悟把背包交给酒井奈月,蹲下把女佣拖进了另一个房间:“找绳子,我们把她绑起来。”
门没锁,房间里也是空的,除了最基本的床之外什么也没有。五条悟接过麻绳和酒井奈月一起把已经死掉的女佣绑起来,塞进了床底。
“至于吗?”
“我总感觉有点奇怪,”五条悟最后看了一眼垂下的床单,确认四肢没有露出来之后和酒井奈月关门离开,“不管死没死,先控制住她再说。”
之前整个城堡里好像只有女佣和保罗两个人,而现在他们解决了女佣,保罗又不在家,时刻提防着被发现的紧迫感就大大降低了许多。他们畅通无阻的走进了保罗的房间,在那里仔细搜查着和病毒相关的线索。
“老实说我觉得整个城堡里最古怪的事情就是一面镜子都没有。”酒井奈月蹲着去翻床头柜,里面除了几只笔之外还有一个日历,“这肯定有异常,他是经受过毁容还是其他创伤吗?”
正如酒井奈月所说,目前为止五条悟也从没发现镜子的存在,他还特意去浴室看了看,那里依旧没有。关于这一点五条悟隐隐察觉可能和血腥玛丽的传闻有关,毕竟在西方怪谈中这种鬼就是通过镜子找上门的。
不过五条悟想应该还有别的内涵。
他站在大大的落地窗边,向外眺望只能看到城堡背面阴暗的山坡和树林,景色压抑又荒凉。五条悟回想着五楼客房的景色,手指轻敲桌面:“你说保罗会不会很讨厌玛丽女爵呢?”
在幻境中保罗就曾经用凳子去砸过玛丽女爵的王座,而当时五条悟认为那只是一种屈辱感在作祟,可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这样。
酒井奈月拿着日历走到白发少女的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讲?”
“就连楼上的客房都能看到漂亮的种满玫瑰的花园,为什么主卧却是背对花园的呢?”五条悟把视线从窗外的风景中收回来,对酒井奈月勾起嘴角,“玫瑰是玛丽女爵的象征,他不想看到玫瑰,是不是也代表了他不想看到玛丽女爵?”
“他的能力归根结底应该是玛丽女爵给的,或许就是这个过程导致了他对这个女人的怨恨。这样看的话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绝不是这半个月的事情。”
这样的推测确实也算是有凭有据,酒井奈月沿着这个思路发散,拽了拽五条悟的衣袖:“你说楼顶那个女孩和保罗憎恶玛丽女爵之间有关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