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喝了点助眠的冲剂,准备洗漱睡觉,然而窗户上传来咚的闷响,刚开始还以为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并没有在意。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变成了清晰的叩叩声。
“喂,是我。”五条悟对她挑眉微笑,雪发在夜色里柔软发亮,“快开窗。”
禅院千流:“……?”
趁她晃神的功夫,五条悟已经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指挥她换衣服。
“这件太薄了,不行,要羽绒服。”
“要去干什么啊?”
“围巾呢?穿什么皮鞋,当然是雪地靴啊。”
“等、等等,我不喜欢那双!”
禅院千流一头雾水,而五条悟颇为满意地看着裹成粽子的她点了点头,然后蓦然牵起她的手,将人拽到自己怀里、半抱着她踩上窗框,一跃而下。
还没等她挣扎尖叫,就已经稳稳落了地,四周风景变幻成未曾见过的模样,古朴而庄严的庭院,水台上的竹制鹿威无精打采地耷拉,细雪无声。
“这里是我家。”
五条悟紧紧握着她的手,热意不断从掌心贴合处传来。
“半夜突然发现樱花开了,很漂亮,所以也想让千流看看。”
“什么?”她有点懵,试图抽回手,“总之先放开我……”
“不行……”他弯起眼睛,“要和我牵着手才不会淋到雪,没发现吗?如果淋了雪的话,依照你的体质,明天一定会头疼感冒的吧。”
禅院千流若有所感,她摊开手,掌心竟然接住了晶莹的雪花,它并未融化,而她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雪的温度。
“这是无下限,简单来说,我不想碰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碰到我。”
他相当得意,语调轻快:“千流当然是例外啦。”
夜幕无星,雪花不断飘下。
五条悟牵着她的手穿过小院的圆拱门和回廊,雕花栏杆上亮着暗暗的暖灯。夜色已经很深,视物范围缩窄,禅院千流稍微有些发憷。
“别怕,老子在呢。”他说,“马上就到了。”
五条悟轻轻推开木门,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风雪卷着清淡而凛冽的芬芳扑面而来。
虬实的树根盘踞在庭院中央,被雪描了层白边的枝杈覆盖了半帘小院的天幕,娇嫩而粉艳的樱花悄悄盛放。
没有什么月光,积满雪的地面亮堂堂的,为这冰天雪地里的一点粉红作配。
“你喜欢吗?”
他漫不经心地笑起来,玉白的皮肤几近透明,侧脸轮廓嶙峋。
落雪无声,禅院千流听见自己的心跳一点点鼓噪起来,像是淋了雨一样狼狈,倾盆的颤抖,灭顶的无法回头。
久久没能等到回复,五条悟哼了一声:“不喜欢就算了,下次带你看更好的,等着。”
禅院千流别过脸,情绪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冲动。
或许将要面临一场包裹着糖衣的劫难,无法自抑的冲动往往预兆着结局不如人意,但此刻她决定对自己诚实。
在五条悟悄悄打量的目光中,她低下头笑了下,很轻地说:“我喜欢。”
五条悟:“……?!”
“哦……”
他似乎也没能第一时间消化对方蓦然转变的态度。毕竟禅院千流此前没怎么给过好脸色。
“那……”五条悟张嘴。
“交往的话不可能。”
“果然会读心吗?可恶。”
“但作为感谢,答应五条同学另外一件事吧。”
他想了想,开口道:“哼,那明天要和我一起吃饭。”
“这……”
“不许拒绝。”他毫不客气地坐地起价,“而且中午和晚上都要一起,我会来找你的,就这么说定了。”
五条悟捂住耳朵,摆出一副老子听不见的桀骜样子。无论她说什么都摇头,于是禅院千流只好无奈地答应了。
她又站在院子里看了会儿樱花,没过多久因为打了个喷嚏,被五条悟强硬地送回家门口。
“那么,明天见。”他说。
禅院千流于是上了楼,换完家居服的时候,若有所感地朝楼下看了眼。
对方依然站在原地,抬头撞上她的视线,轻轻挑眉朝她露出个微笑来,做口型道:“晚安。”
她捏着窗帘的手指紧了紧,好像全身上下的力气被抽走了一半,像被风忽上忽下地托举着,几乎有些狼狈地拉上窗帘转身离去。
……
脸好烫……
禅院千流用冰凉的掌心为脸颊降温,半靠在书桌边,视线所及处的书脊上印着《月亮与六便士》,是她和另外一位五条悟先生聊过的书。
她突然冒出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
【好感度:67】
回播的存档记忆以1.25倍速在眼前略过,影山千流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生不出多愁善感的情绪,不如说,除了家人外,她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
对待上个攻略角色也是如此,带着些许兴味开始,一旦打出结局,就索然无味。
“追逐梦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运。”
影山千流漫不经心的想,这就是禅院千流厄运的起点,也是她和五条悟纠缠的伊始,最终落得个天人永隔的结局,真是傻啊。
动辄肝肠寸断的爱恨未免太过磨人。
……
次日,和五条悟在天台一起用午餐时,有个男同学壮着胆子上来表白,递过一杯奶茶说千流老师我喜欢……
禅院千流还没做出反应,五条悟已经毫不客气地接过那杯奶茶、插上吸管几口吸空,点评道:“首先,不够甜……嗝……”
男同学:
“其次,你连她乳糖不耐都不知道么?”
五条悟把空掉的塑料杯随手掷进垃圾桶里,抛物线的弧度十分不科学。
“最后,千流是我女朋友,以后会结婚的那种。”
他态度嬉皮笑脸,眼神却十分冷淡:“这位同学,你可以离开了,慢走。”
那位男同学脸色变了又变,没说完一整句话便被他气走了。
确认那个人已经走远后,禅院千流有些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乳糖不耐这件事?”
五条悟大喜过望:“你竟然没有否认我们会结婚!那明天就去登记吧!”
禅院千流:“……?”
“好吧……”他拖长了音调,“因为——是秘密。如果千流答应和我在一起就告诉你。”
“谢谢,并不是很想知道。”
“嗯……那跟我约会怎么样?”
“没兴趣……”
禅院千流察觉到他似乎非常了解自己,在乳糖不耐受这个细节上早就初见端倪。
五条悟很喜欢吃甜食,大福团子一个接一个,完全不觉得齁,在她望过来时大方地递过来,然后又缩回手,一本正经地说:“只能给你尝一口。”
“不用了。”
“才不是我小气。”他说,“这是为了你好。”
“不,说了不用……”
他思考片刻,做了天大让步似的:“那就两口吧,不能更多了。”
“……?”
“只是约会而已,为什么不答应?”五条悟十分不服,“明明没有讨厌我吧。”
禅院千流盼他一眼:“你很了解我吗?”
“当然!”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你怕黑、乳糖不耐受、假装不挑食但是会把青椒偷偷拨到盘子里……”
这种程度的了解未免让禅院千流觉得有些怪异了,她不动声色地反问:“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五条悟垂着眼睑思索片刻,似乎想起了不高兴的事:“那还挺多的呢。”
“对了……”他拍了下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是真的吗?”
尽管是问句,五条悟脸上却带着势在必得的得意神色,仿佛在说我就知道绝对是假的,就等着禅院千流的否认为他铺垫接下来的胜利。
禅院千流起了点逗弄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是真的。”
五条悟:“?!”
“不会吧!”他几乎是哀嚎了,拽着她的衣角撒娇,“是骗我的吧……对吧?”
禅院千流努力忍笑,面上半点破绽未漏,让一直悄悄观察她反应的五条悟泄气了。
“好吧……”他赌气道,“你们什么时候分手?”
“这是什么问法……”
“因为你肯定要跟我结婚啊。”五条悟十分笃定,“趁早分手就可以早点跟我在一起了,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
“不,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这么坦荡地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啊。”
“哼……”他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去过未来。”
说完这句话,五条悟陷入了思考中,仍有些生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叉着开花的墨鱼肠。
半晌,他似乎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
禅院千流倒是反复想着他那句我去过未来。
他和五条悟身上的疑点太多,如果放在平行空间与穿越时空的框架里,倒能得出合理的解释。
似乎为了及时验证她的疑惑似的,神出鬼没的五条悟今天忽然拜访了咖啡店,依然是点了加糖加奶的拿铁与甜品。
关于一直在好奇的事,禅院千流决定直接问。
“五条先生来自未来吗?”她说,“你与我认识的另外一位五条悟,就是同一个人,是吗?”
他交叠双腿,单手叩着桌面:“嗯……是吧,但也不是。”
“你现在说话和他一样喜欢卖关子,你们绝对就是同个人吧?”
“你猜呢?”
禅院千流和无聊的成年男人拌了会嘴,门口风铃响了两声,她侧目看去,来人是五条悟。
他将墨镜上推,震惊地看着她与五条悟,身后跟着一位墨发绿眼、满脸不情愿的小男孩。
比起他震惊又受伤的神色,禅院千流优先注意到了那个男孩,他的长相令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你……”
五条悟向前走了两步,直视她的眼睛,单手指向嘴角带笑的另一位五条悟,咬牙切齿道:“你说的男朋友就是他?”
禅院千流完全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径直拿起一份店里摆着的手工饼干,朝着伏黑惠走了过去。
尽管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五条悟歪头,微微一笑:“对,我是。”
“是吗……”五条悟已经收起了方才的微妙失态,语调十分阴阳,“留不住自己的老婆,就想抢别人的吗?被离婚的奔三男人真惨啊。”
五条悟游刃有余地反击:“不会真有人十八岁还单身吧?”
“不会真有人要离婚了吧?”
“单身狗还替别人操心家务事呢?太感动了。”
“是啊,毕竟你老婆真棒。”
“你的也不赖。不对,你还没追到呢。”
……
“哎?那我叫你小惠可以吗?”禅院千流微笑,“我带你去附近逛逛吧?新开了家手作玩偶的店……”
“啊,嗯。”
伏黑惠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将手放到她的掌心。随着她走出店门十几步,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问:“我们不用管他们吗?”
好像要打起来了……
“不用在意。”禅院千流头都没回,笑得如沐春风,“两个笨蛋罢了。”
第36章 番外:爹咪篇
1.
空条千流相当庆幸去禅院家之前带上了东方仗助。
真不愧是臭名昭著的封建家族, 老古板们光是坐在那就足够令人不适,打量她的视线像在看一件商品,满嘴教条规训,明明觊觎着她的资产, 姿态又十分高傲。
东方仗助比她还要不耐烦, 端坐的姿势都维持不住, 抖起了腿努力压抑烦躁。
“诸位, 我希望你们搞清楚一件事。”
她双手合十,出言停止了他们叽叽喳喳的无效交流:“我来这里只是想见我生母一面,没有重新回到家族的意思。”
老头子们闭嘴了, 家主禅院直毘人朝她露出个不屑的笑容:“你这种等级的咒术师,禅院家肯认回你已是恩赐。说吧,你还想提什么条件。”
“是吗?”空条千流漫不经心地说, “可我出嫁前姓夏目, 现在随夫姓空条,从头到尾和禅院家没什么关系,也无意成为咒术师。简单一点, 开价吧,我确实有事要问生母。”
老橘子们面面相觑, 大抵没见过如此叛逆不知好歹的女人,低声商量起来。
东方仗助低声问:“抱歉, 我可以揍他们一顿吗?”
“仗助,这是别人家。”
“那什么时候可以走?”他几乎要哀嚎了, “这群家伙真讨人厌啊, 千流姐姐, 我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