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同为绿色系的眼睛成功对上的那一刻，他们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也是唯一的身影，赫蒂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还是有些凉。
然而此刻，已经有另一股更切实、更温暖的温度把她仅有的那点不安和恐惧全都带走了：
“可能是受了你的感染吧。”
杰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逻辑，但是赫蒂自己心里清楚：
她因他而勇敢。
她面前的这个人，有着独一无二、闪闪发光的灵魂，比星辰还要璀璨，比钻石都要坚强。
真正的强大，不是色厉内荏，也不是声嘶力竭，更不是什么三流小说和电影里最常见的那种一掷千金的霸道总裁，因为这些谁都做得到；
而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便算不得独一无二。
他的身上有着经历过世事砥砺，仍然能够恪守灵魂的坚韧不拔，有着百般磨难下却又一次次站起的勇气。
当一个人何其有幸，能够与这样坚强的灵魂缔结连接的话，不管是以爱情还是友情还是随便别的什么名义，只要这份相互的链接依然留存，这份坚强便能切实地感染到双方：
那些软弱的人，在这样的感召之下便能披坚执锐，无往不利；
对优柔寡断、朝令夕改的人来说，便是能够让他们蜕变得更为刚毅果决的契机；
对长久以来都生活在笼子里的人来说，在这份链接悄然缔结的那一刻，一直为了拘束而紧扣着的锁，便要被悄然拨开第一道锁舌了。
可惜蝙蝠家的人完全不符合以上任何一种负面状态，能够和他并肩作战的人，要么也是超级英雄，要么就是干脆不会被任何小问题困扰的外星来客，算来算去，唯一需要这份心灵上的礼物的人，也只有她一个，所以这份礼物竟然到此刻才终于被赠送了出去。
「砰」地一声轻响，那只放满了麦片的碗不知何时已被碰倒在地上，香甜干燥的谷物和脱水果粒洒了一地，然而已经没人有空去顾及了。
赫蒂抓住杰森的皮衣领子，努力踮起脚吻他——两人的真实身高差在她没穿高跟鞋的时候就又拉开了少说也有十好几厘米的距离——在唇齿相交的空隙，模糊又坚定地重复道：“你是我的。”
她说得那么郑重其事、那么认真而不容反驳，让杰森觉得有点想笑的同时，又有种弥足感动、尘埃落定的满足感，便难得地柔和了他素来都对外摆着的「看谁都不顺眼」的态度，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可是自由人，小姑娘。”
“突然给我栓了根绳子上来决定了我的去留，倒不是不可以，可我总得知道原因吧？”
“你是我的。”赫蒂又重复了一次，她的眼里有着明亮而恒远的光芒，那是真正强大的、自由的、无所畏惧的人才会有的神色：
“因为我受了你的感召，我在你的引领、照顾和陪伴下成长，我在你的潜移默化下坚强，我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属于你了。”
“所以杰森ㆍ陶德，你命中注定也要归属于我。”
说实在的，这可真是个强取豪夺不讲理的模板，就连拦路抢劫的绑匪也没法说出这种类似于「你的钱是我的，我的钱还是我的」毫无逻辑的话。然而杰森心有所感，一时间竟然连反驳都忘了。
他看着赫蒂那明亮的双眼，觉得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在自己的陪伴下得到了成长，那么他又何尝不是在这份哪怕身陷重重困境、也丝毫没有放弃过自我救赎的努力和温柔下得以平和的呢？
是小王子驯化了狐狸，还是狐狸驯化了小王子？还是说，这其实是一个彼此驯化的过程呢？
总之不管是谁驯化了谁，只要结局是好的，那便也足够了。
于是杰森低下头去，吻了吻他的小姑娘，低声承诺道：“你说得太对了，赫蒂ㆍ布朗。”
“如果我不是你的，我还能是谁的？”
第62章 咚咚
一般情况下来说，当一对适龄年轻男女陷入热恋之后，如果没有极为特殊的意外状况的话，接下来肯定要考虑某个让人不得不严肃认真对待的问题的：
婚姻……
不过这个流程仅仅针对普通人有效。当放在杰森跟赫蒂这对情侣的身上的时候，就丁点儿都不适用了。
也不知道是他们中有一方太沙雕的原因，还是两方都有着钢筋混凝土般笔直笔直的脑回路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乱七八糟零零碎碎的事情……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也分外不走寻常路就是了。
结果两位当事人自己还没着急呢。倒是双方的亲友先一步着急了：
你们倒是结婚啊？你们为什么还不在一起？我们天天披着这么多马甲很累的！
于是在某个周的周末，旺达、芭芭拉、史蒂芬妮和娜塔莎一行人把赫蒂约了出去。
而负责杰森那一边的便当仁不让地就是迪克、罗伊还有星火了。
双方亲友甚至还专门为这件事搞了个频道，耳朵里全都塞着无线耳机，磨刀霍霍……
不对，摩拳擦掌，誓有种「今天不把你们撮合在一块儿就不罢休」的劲头。
负责总控这个频道的提姆觉得自己的眼神已经死掉了：你们不用拯救世界的时候就真的能闲成这个样子吗？
然而最讨厌你和你最讨厌的人，往往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之一。
达米安从他背后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飘过去，补充了一句，在惊得提姆险些没手抖打翻自己的咖啡杯的同时，也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当中：“他需要这个。”
不得不说虽然平时杰森和达米安互看不顺眼——更为准确地说，蝙蝠家的这两个刺儿头就没有看什么人顺眼的时候。
但是他们的关系近年来已经缓和了不少，杰森甚至还给达米安当过短暂的一段时间的导师呢——
但是上述那个定理依然适用于他们之间，连提姆都不得不承认，达米安说的是对的。
杰森虽然看上去相当凶，但是其实他有着一颗柔软的内心，与他的外表极不相称。
毕竟连迪克都不会在回到自己的安全屋之后，还跟满屋子的家具打招呼；
他的原生家庭虽然没有像赫蒂ㆍ布朗那样令人窒息、会把人逼出精神问题。但是带给他的童年阴影和伤害也挺让人揪心的。
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能够互相支撑着彼此，给对方力量和安全感，哪怕是搜遍蝙蝠侠手头的数据库，也不得不承认他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够代替赫蒂ㆍ布朗去陪在杰森的身边了。
他们需要彼此；而能够让这份互相陪伴的关系最坚定地延续下去的，除了婚姻，还有什么呢？
结果谈话还没开始五分钟，以娜塔莎为首的纽约一派的女性们就有点想撂挑子了：
她们越聊越觉得自家的小赫蒂真是又乖又甜又贴心，就这样要送到隔壁阴沉沉的蝙蝠洞里去，嘿呀好气哦，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而迪克那边的进展比她们这边神速不少。不知是不是常年来他都在负责扮演全家最知心的长兄这一角色的缘故，杰森很容易就对他把自己的顾忌说出来了：“我不想让她卷入我所牵涉到的是非当中。但是如果我们真的要长时间在一起的话，这些问题肯定是无法避免的……我是担心她。”
他说完自己的顾忌之后，就发现向来都「热情满满、自由又快乐」的夜翼像条咸鱼一样瘫在了他的面前，眼神都死了：“小翅膀啊。”
杰森突然有点心虚：“在。”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想要将真实身份和盘托出的话一定要足够迅速；我是不是还给你举过我和芭芭拉的例子来着？”
杰森：“对。”
迪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冥顽不化的红桶，恨不得把没救了三连扔在他的脸上——或者桶里：“那完了，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杰森：你他妈在这种关键时刻好好发挥一下你的兄弟情不好吗迪基鸟？
迪克拍桌而起：住口！我没有你这么瞻前顾后的兄弟！
芭芭拉和史蒂芬妮对视了一眼，哥谭市大名鼎鼎的神谕和乱局者心想。
幸好她们跟过来了，哎，最后的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曾经的蝙蝠女孩和女罗宾重出江湖力挽狂澜。
于是在旺达把赫蒂哄去三条街开外吃冰淇淋——绯红女巫特别相信身为精英特工的黑寡妇可以以一敌二的能力——
之后，芭芭拉率先提议道：“我接下来的发言并不是以蝙蝠女的身份。而是以双方共同的友人这一身份做出的尽可能客观的评价。”
“他们都有自保能力，同时也可以保护对方；都是心志坚定之人，哪怕有了「爱情」这一因素的存在，他们也不会成为彼此的软肋；
在生活上的合拍程度就更不用说了，你们看，他们现在都同居了……
他们对彼此来说，简直就像是上天比照着一方给另一方造出来的、专门的爱人一样，这么高的契合度简直不能更完美了。”
娜塔莎一挑眉：“所以？”
“让我们给他俩拉条线吧。”史蒂芬妮看着娜塔莎的眼神就觉得背后发毛。
但是为了自家兄弟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勇敢地开口了：“就像是组织里的相亲一样，让他们直接在明面上知道对方的身份，这样完全说得过去。”
其实娜塔莎和她的那位后来成为了「红色卫兵」的丈夫就是这么认识的。
但是时代不同了，处理方式也应该有所不同，现在的信息交流方式已经如此发达了，再像以前一样，以「接受组织的安排」这样的方式来决定婚姻，未免也太不妥了。
但是娜塔莎看出来了，史蒂芬妮还有话要说，便没有立刻反驳。
而是耐心地等着她把话说完了：“这不是基于恶意的欺骗，这是他一个人太久了，太习惯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个人解决而导致的局面。”
“我们都对他们有信心，他们肯定对对方更有信心。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由我们这些人来牵个线起个头，给他们创造一个把所有事情都说开的机会呢？”
娜塔莎反问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个办法会失败？”
芭芭拉清了清嗓子，眼神游移，最终还是承认了：“咳。实不相瞒，这是蝙蝠侠结合了他们的性格模型并且予以分析之后，能够得出的最有效的结果了。”
娜塔莎心想，我就知道你们蝙蝠家的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这样的话，的确是个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的办法：
哪怕当面说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有莫名尴尬的后遗症；
但是比起「意外撞破」这个结果，有人做担保和牵线的话，反而会让人感觉更有保障一些。
只是娜塔莎还有点舍不得。
她总觉得就好像自己昨天刚敲开了赫蒂的门，对她投出了橄榄枝，邀请她来神盾局做文书和外联工作；
结果今天，她就已经冲破了枷锁、寻找到了真我，成为了连她都不得不赞叹一声的人了。
她不仅接下了这束橄榄枝，甚至还。
成功地让它长成了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进而庇护着每一个超级英雄；
一直都在保护民众的英雄们在这份引导之下，也终于被成功地庇护了一次——
结果这些受益匪浅的人们还没来得及为赫蒂做点什么，她就要组建自己的家庭了。
以后会有人更理所应当、更亲近、更贴心地保护她，这些他们欠下的人情，也会由这个人以「家人」、「伴侣」、「受益者」的多重身份更加名正言顺地还回去……
天啊，只是这么一想，娜塔莎就更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女方家长看女婿越看越不满意的心态了：
“说实话，我依然觉得她在我的眼里还只是个小姑娘呢。”
这时从耳机里传来了鹰眼的吐槽：“小娜你冷静一下，人家读博都要读完了。而且你摸着良心说，难道不是按照真实年龄来看的话，所有人都比你小吗？”
娜塔莎：你完了，我今晚就要杀回纽约去和你一决生死。洗干净你的脖子给我等着。
最后这个提议还是在所有人的同意下一致通过了。而且他们也旁敲侧击过的两位当事人的意见，得知两人对此接受良好之后，为了让赫蒂更有安全感一点，摊牌的地点就被定在了神盾总部。
不看顺序只看整体构成的话，这真的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流程了；
结果这两人硬生生把「互相了解」的这部分应该在最开始做的部分拖到了最后，真乃当代一朵奇葩是也，连迪克也自愧不如：
他好歹是在跟芭芭拉互通身份之后才谈婚论嫁的！
等赫蒂跟杰森在房间里开始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的当口，所有负责牵线的人都默契地远离了这个房间至少十米，生怕如果过会儿闹起来的话需要有人被强行拎过去当救火员。
娜塔莎对着自己的年龄发誓，这间屋子周围凝结着的尴尬气氛简直都要化成实体了。
就在她心想「上帝啊这场面还能更糟糕一点吗」的时候，赫蒂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结果没成想，这两人要命的默契又在此刻得到了极为充分的发挥。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又一次同时开口说话、并且分秒不差地撞在一起了：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娜塔莎一副「没眼看没法听」的表情挂断了监听通讯，把这个重大的任务交给了一旁完全不明白事态进展的詹姆斯：
反正横竖都是自家男朋友，两人连证都领了，坑一下没什么的。
詹姆斯带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刚接起了通讯，就听见屋子里的那两人又一次以极高的重合率同时开口了：
“什么？”
尴尬x2。
詹姆斯立刻把听筒递给了一边一脸懵逼的鹰眼，用行动证明了这个真理是切实有效的：在这种听还是不听都十分尴尬的关头，不如大家一起尬才能体现出真正的战友情谊。
沉默两秒钟之后，这两人的同步率看来就是要在今天来个爆表了，于是他们又一次异口同声道：“关于我的真实身份。”
尴尬x3。
鹰眼立刻把听筒给扣死了：就让全局里号称无所不知、一切状况都在掌握中的局长自己操心去吧，走了走了，这家伙肯定在总线路哪儿听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