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读懂了什么，无关乎她来自哪里，也无关乎她去往哪里。
他只对她，包含着深沉又热切的情绪。
芙兰感受着快要冲出心口的心跳，它一次比一次跳动的更加热烈。
他会听到吗？
“我会去找你。”黑暗神说道，“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那你的信徒怎么办？”芙兰问道，“他们需要你。”
“在我陨落后，我仍旧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没有我，他们也可以寻找到答案。所以即便我不在了，他们也可以自己引导自己。”黑暗神想起了那段黑暗的岁月。
灵魂被剥离，他的意识被困在虚无中，饱受着折磨。
耳边是信徒们的祈祷，他们的数量在减少，但从未消失。
“……”芙兰眨巴了两下眼睛，“怪不得你说，你喜欢安静的地方。”
黑暗神：？
“原来就算你陨落了，耳边还都是信徒的声音……那确实挺折磨的。”对此，芙兰再次面露同情，她难以想象死亡也无法带来清净，“当神明真可怕。”
她此刻的脑海里，满满是上一秒一个信徒祈祷“愿黑暗神保佑我”。
下一秒某个信徒哭哭啼啼地说“我想学习魔法”。
太可怕了。
黑暗神：“……”
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但他也不打算解释。
“况且，我也不爱他们。”他慢悠悠地补充。
什么神爱世人，都是信徒们的遐想。
芙兰被这句话逗笑了：“斯丁顿公爵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很难过的。”
黑暗神：“他听到过。”
芙兰语塞：“……”可怜的公爵。
“还有别的如果吗？”
他愿意给予她无限的纵容。
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界限。
“我之前听魔镜说过一个将我带来前的故事，我认为这个故事是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关键。”
“嗯，你之后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还有……”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温柔地将她拉了过去，他和她贴得很近，再一次的，她闻到了那种鼠尾草的淡香。
这是一种很容易吸引蝶类的香草，非常的耐闻。
“还有什么？”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带着凉意的气息，轻轻地喷在她的脸颊上。
这个姿势太亲昵了，从来不会退缩的芙兰，眼睫轻颤，脸上爬上了绯色的晕染。
只要他再低下那么一点点，就能轻吻到她的额头。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芙兰轻声道。
黑暗神的指腹能感受到她的脉搏，永不停歇地，跃动着。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她的下巴，用眼睛临摹着她丰润欲滴的唇，和脖颈的纤美弧度。
“即便是仙灵女巫的精神，也无法承受神明的名字。”他回答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是现在不行。”
芙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伸手，主动搂住他的脖子。
“那你能和我说说更多你的事情吗？”
“当然可以。”黑暗神的眼眸里闪过浅浅的笑意，“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个愿望。”
神明向芙兰许愿。
芙兰的眼眸泛着细碎的光，她笑着问道：“什么愿望？”
“我想吻你。”
第58章
我能摸摸你的翅膀吗
晚霞已经褪去, 名为夜晚的黑纱慢慢地笼罩在城堡的上空。
房间内已经昏暗到看不清茶盏上的小花，芙兰却没有一点想要点燃油灯的意思。
她现在浑身软绵绵的，心脏咚咚直跳, 脸颊烫得像是一戳即破的薄嫩红蕊。
就在几分钟前，那双有力的手将她禁锢在怀中, 不知疲倦地品尝着她唇上的甜香。
那股喷在鼻尖的，潮湿又凉意的气息, 和鼠尾草的香味，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芙兰曲起手背，用指背的冰凉去平静脸上褪不走的红色。
她竟然亵渎了黑暗中的神明，实现了他的愿望，沉沦在他的温柔中。
殊不知在黑暗中, 某位神明看得比谁都要清楚。
她柔软细腻的长发披散在背上，身线旖旎地坐在那里, 眼尾泛着水润的珠光。
“我是仙灵女巫和人类的结合。”
神明的愿望实现了, 他开始回答芙兰想要知道的事情。
只不过仅仅这一句话，就让芙兰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以为神明不存在父母。”
她的表现让黑暗神忍不住想起刚才的情形, 她被他抱着，柔软美妙的就像只小猫。
轻轻地战栗, 懵懂地回应。
“光明神是这样的，我不是。远古的神明启发了我，我从这个世界里衍生了自己的魔法，也就是黑暗魔法。”他回答道。
“所以光明神约束了仙灵女巫, 不仅让她们不能和其他种族结合, 还要迷乱她们的思想, 让她们效忠自己, 是吗？”
芙兰一瞬间就想到了弗洛拉国的那位仙灵皇后, 在她的女儿诞生后，光明神的神咒就生效了。
黑暗神没想到芙兰反应的那么快。
她明明眼眸还是湿漉漉的，说这句话时口吻已经严肃了起来。
“当光明神发现，神明可以借此出生时，认为这违背了神明诞生的初衷。他增加了和仙灵圣树的契约内容，用于束缚和迷惑剩下的仙灵女巫不再触犯这条禁忌，又试图除去我。”
芙兰对这个做法感到了鄙视：“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光明神就把你视作威胁了吗？还真是无能者的做法。”
黑暗神上前了几步，揉了揉芙兰的发顶：“他不是对我有敌意，是他的准则让他认为我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
“可是你有那么多信徒，他们会信仰你，不正是证明你的存在是受到承认的吗？”芙兰为他感到愤愤不平，“而他的信徒一个个背叛还堕落，反而说明他这个神明才当得不够格吧。”
黑暗神安静地看了芙兰一会，忽然道：“我忘记了，你也是仙灵女巫。”
芙兰：？
她这时才意识到，她现在存于黑女巫的身体中，她就是自己口中那位堕落的仙灵女巫。
“光明神的契约，会对我起作用吗？”脱口而出，芙兰想起这个神咒生效的条件时又红了脸，赶紧补充，“我只是觉得被这种神的契约束缚很不甘心，没有别的意思。”
她听到他压着声音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带你去确认一下。”
“去哪里？”
“仙灵圣树。”
这时，房门被突然推开，门外的灯光照进了房间，打在芙兰身上。
“芙兰教母，您在这里吗？您看我学会了什么！”
白雪手心中托着一团黑色的火苗，像是闪烁的迷你花火，在其上跃动着。
而她身后，跟着跟屁虫查姆，他也紧盯着白雪手中的魔法，替她高兴。
当他们看清楚房间内除了芙兰的另一个身影时，一同怔了好几秒。
白雪第一个反应过来，瞬间掐灭手中的火焰，往房间外边退边边关门：“……房间里好黑呀，看来教母不在这里。”
“啊？”查姆王子显然没看懂状况，“你教母不是在吗，还有旁边那个人……啊！你为什么踩……”
门外陷入了一片寂静。
“……”芙兰，“你怎么不用魔法拦住他们？”
“……”黑暗神，“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崽崽吗？”
***
仙灵圣树，在大陆另一头，遥远的山谷中。
但是在黑夜中，对黑暗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芙兰只感觉自己融入了夜色中，又很快地落地。
随即她看到了夜幕之下，那棵巨大的，周围被漫天萤火包围的大树。
它的枝叶是绿油油的介于深绿和蓝之间的颜色，被周围聚集的晶莹光点打得亮晶晶的。
树干是深棕色，有一点浅浅的红。
等走近一些，芙兰才知道，这不是什么萤火，而是漫天飞舞的精灵。
最初时，黑暗神就告诉过她，这个世界的精灵，是魔法幻化成的元素精粒。
正巧这时，一位仙灵女巫诞生，她从繁盛的树叶中苏醒，拍打着剔透的翅膀，飞向远处，在空中留下星轨，落下闪烁的晶粉。
“好美。”芙兰不禁感叹，“这些树周围的精灵不会消失吗？”
“每当一位仙灵诞生时，她就会留下一些自己的元素精粒，这些元素精粒滋养着圣树，圣树也给它们提供了保持魔法的环境。”
这不是黑暗神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了。
直到他上一次来这里时，才开始思考，如果带芙兰来的话，她一定会喜欢这里。
他最开始教她魔法时，他带她去了黑森林杀死仙灵传递信息的精灵。那个时候，她就表露出了对这个场景的惊喜。
她果然是喜欢的。
“我要怎么验证我受不受这棵树的影响？”芙兰问道。
“碰一下这棵树，如果你来自这棵树，会得到感应。”黑暗神回答。
芙兰靠近圣树，在轻舞的树影下，伸出手触及树干。
在手心触到圣树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身体里突然翻滚而起的魔力。
有点像是连通土壤的植物，听到了来自脚下万物的呼吸声。
还有，来自树的哭泣。
而在黑暗神的视角下，芙兰触摸着树干，衣摆飘动，身体周围散发出蓝紫色的光芒。
他的眼眸慢慢沉了下来，似陷入了思索中。
芙兰睁开眼睛，周身的光芒消失。
“我这算是，会受到树的影响吗？”她注意到了黑暗神表情的变化。
黑暗神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她：“你和我见过的，有些不一样，但你和这棵树，是存在某种联系的。”
“其他仙灵女巫，也听到过树的哭泣吗？”芙兰问。
“树在哭？”黑暗神不解。
“对，它在哭，它说它需要一本书。”芙兰仍旧能感受圣树带来的情绪，她按住胸口，“我有一种直觉，那本书能解开束缚这棵树的，和所有仙灵女巫身上的神咒。”
但是这本书在哪里呢？
黑暗神说过，解除契约的方式，在光明神手中。
芙兰知道，起码现在，他们还做不到。
“对了。”芙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仙灵女巫都是有翅膀的吗？”
黑暗神当然猜不透芙兰的脑回路，他把这当成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在出生时，她们都是有的，但是很多仙灵会在日后不再使用这些翅膀，她们依靠魔法就能漂浮。”
芙兰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眼睛看着黑暗神：“那么你呢？你有翅膀吗？”
黑暗神意识到了话题的不对劲。
“我看过那些信徒戴的项链，还有斯丁顿公爵庄园内的神像，你其实也是有翅膀的是吗？”
芙兰以前还奇怪，光明神信徒以鸟羽作为标志，大概率是光明神类似天使，所以有一对纯洁的白色翅膀。
那么为什么黑暗神的标志会是一对黑色的蝶翅呢？
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什么蝶翅，那是仙灵的翅膀。
看着芙兰扑朔着睫羽，温柔又庄重地向他询问道：“我能不能，看看您的翅膀？”
黑暗神：“……不能。”
“你果然是有翅膀的对吧？”芙兰笑盈盈地，继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他没有说自己“没有”，而是回答了“不能”。
黑暗神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再使用自己的翅膀了。
信徒的家中有他的雕像，他过去也不在乎，现在想想，应该早点让他拆掉的。
“能不能给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芙兰的身体虽然是仙灵女巫，但是她根本不清楚调动翅膀的开关在哪里。
又或者黑女巫早就在堕落后抛弃了她的翅膀。
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我真的就看看，不乱碰！”芙兰伸出右手保证，她的手指白皙，指家光滑圆润。
她的口吻和声线划过他的心弦，比任何信徒的祈祷都要管用。
黑暗神妥协了。
黑夜中，黑色的薄翼，从他的身后展开，粗看是一种深沉的墨色，细看上面又泛着溢光流彩的光点，那些微小的鳞片交错，像是流淌着的波纹，反射着异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五彩斑斓的黑了。
芙兰注视着这对薄翼，就仿佛是看到了童话世界里最美丽的失误。
“我可以……摸摸吗？”半晌后，芙兰问道。
黑暗神：“……”
***
隔日，斯丁顿公爵路过正门口的黑暗神雕像时，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感觉正襟站立，一脸真诚地朝着站在雕像前一脸漠然的神明鞠躬。
“黑暗神大人，您来了。”
这个雕像，是他们家族精心雕刻的，已经存在了好几百年。
每一任家主，都以这个雕像为骄傲。
现在轮到他侍奉神明了，雕像得到了神明的欣赏，是他至高无上的荣幸。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黑暗神盯着雕像后的翅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声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