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聚成一条触手，托起这根胸针，递到黑暗神面前。
触摸到这枚胸针的一瞬间，黑暗神看到了蹲在黑女巫身边的芙兰。
她双手托着下巴，抬头冲他愉快地笑着。
黑暗神下意识地去碰，触了个空。
他有些无奈，只剩个灵魂在这里，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你们……”
黑女巫已经看不到芙兰了，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沼泽里翻滚，她被影子整个拖了下去，陷入了黑暗中。
芙兰为黑女巫感到遗憾。
光明神并不清楚黑暗神就在她身边，没有让人提醒她，白雪和她朝夕相处，很快发现了端倪。
也就差那么亿点点，黑女巫就骗过了所有人。
就在大家低声讨论这位魔法大师的来历时，白雪毫不畏惧地靠近黑暗神。
“您知道，芙兰教母在哪里吗？”白雪问道。
她最关心的，还是芙兰的去向。
斯丁顿公爵当然也想上前参见自己的神明，但是他不会魔法，刚刚打起来时被挤到了后面。
现在只有在人墙后一蹦一跳，挥着手：“大人，看看我！”
黑暗神转过身，忽视他的信徒，目光冷淡地扫过白雪。
正要开口，芙兰眨了眨眼睛：“对我的崽崽好一点。”
“……”黑暗神，“你的教母，她就在这里，只是你看不见。”
“那您可以让她现身吗？”白雪请求道。
“我可以试试。”黑暗神耐心地回答她。
在围观的人群中，其他人不明觉厉，只有老巴克校长眼中迸发着异样的光彩。
神明啊，这一定是神明啊！
我们国家的公主殿下，在和神明对话。
原来曾曾……曾祖父的经历是真的，他的魔法书来自神明。
我学会的魔法，也来自神明！
怪不得，芙兰殿下说，他使用的，才是正统的魔法。
这个认知让老巴克无比兴奋，这是他教育史上的里程碑。
“你可以让我现身？”芙兰有些意外。
她本就是个没有自己身体的灵魂，除了重新占据黑女巫的身体，她想不出其他办法。
黑暗神抬手，在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只台式时钟。
时钟非常陈旧，表盘上的指针却仍旧在转动。
圆形的时钟被支撑在一只银色的金属底座上，而在底座和时钟中间，镶嵌着一枚青蓝色的宝石。
芙兰从未见过这只台式时钟，但她坚信，这就是魔镜口中，将一切拨回过去的宝石。
这枚宝石的力量，属于时间女神。
“我在一个小国家找到的，那个人类说，黑森林的贵族两年半前看中了它和一幅画。”
“后来呢？”芙兰问。
“贵族没钱了，交易没有成功。”黑暗神回答。
芙兰：“……”
她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年半前，正是她刚刚来到这个国家，发布减少赋税的政令。
很多贵族的收入因此减少，放弃了很多对外的订单。
这只座钟，极大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某个贵族放弃的。
如果不是这件事，很有可能这只时钟会在那个时间流入黑森林国。
甚至被贵族作为礼物进献给黑女巫。
所以在魔镜的上一轮时间线，这只时钟会出现在王宫内，最后和黑女巫的道具们，被归纳在放在一起。
也难怪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芙兰试着接过那只时钟。
在她触碰到时钟时，镶嵌的宝石亮了起来。
她的手没有穿过时钟，而是握住了钟座。
这只时钟前后都没有任何发条和齿轮，也没有钟摆。
但是它却准确无误地标记了时间，指针一步步朝前迈进。
芙兰想也没想，就使用了时间魔法。
在其他人眼中，一只小型的座种被蓝紫色的魔力包围，漂浮在空中，表盘上的指针，开始从缓到快地后退。
随着时钟上时间的后退，宝石越来越亮，其中的魔力如晶莹的粉末，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芙兰的体力。
原来，时间女神在陨落前，把自己的魔力的一大部分，都封印在了这颗宝石内。
只有时间魔法，能够逆流这个宝石里的魔力，让她回到时间女神的身上。
当魔力全部汇聚入芙兰的身体内后，表盘不再转动，宝石“咔嚓”一声碎开了。
碎开的宝石幻化成粼粼光点，也流向了芙兰。
灵魂开始拥有实体。
不仅是魔力，还有身体。
——“我不会永远离开，我总有一天会回到这个世界上”
原来过去的她，是认真的。
她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了魔力和身体。
不愧是我，芙兰想。
不止这些。
当流光散去，宫殿中央的芙兰睁开了眼睛，而她的手心中，还有一枚特别小的宝石。
“芙兰教母！”
白雪扑了过来，她热泪盈眶：“我差点以为您出事了，我就知道，您不可能想要当什么女皇的。”
芙兰本想抚摸白雪后背的手，僵在了空中：“……”
所以她在崽崽的印象中是这样的：只想舒坦的咸鱼？
黑暗神看着芙兰表情僵硬地抱着小鸡崽，显然无法接受自己是个妄想成为咸鱼的神明的事实，眼里透出笑意。
“芙兰殿下……”一旁的老巴克，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询问，“这位大人，难道是……是……”
平时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的老巴克，少见地犯了口吃。
“对，就是你祖辈口中的那位。”芙兰笑着回答他，“顺便介绍一下，他就是魔法学院的荣誉院长。”
只有老巴克，知道芙兰所谓“祖辈口中的那位”是指谁。
真的是，神明！
他的兴奋劲刚起，一旁的学生突然道：“院长先生，你不是说荣誉院长早就去世……”
学生未尽的话，被老巴克一巴掌捂住。
“别乱说，我没有！我明明说的是，愿荣誉院长与魔法长存！”
捂住这张嘴，还有另一张嘴：“不是啊，您当时明明说愿荣誉院长在另一个世界与我们同在。”
老巴克：“别说话了！”
现在回去杀死演讲时的自己，还来得及吗？
芙兰笑得更灿烂了：“你别紧张，巴克先生，没事的，你演讲时，他就在。”
老巴克一捂胸口，坐倒在地。
他今日当是这场战斗中，伤亡第二惨烈的人。
……
魔镜等呀等，房间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了。
“是神明大人吗？您来找我了吗？我完美完成了您的任务，找到了魔神，您是打败他了吗？”
照进房间的光，给魔镜带来了希望。
下一秒，魔镜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芙兰……殿下？”
芙兰笑眯眯地看着魔镜，没有说话，用手指在魔镜上涂出几个字：[是我哦]。
魔镜：我死了。
第68章
被神明眷顾的国家
白雪徘徊在芙兰的房间门口。
觉得这几年过得有些魔幻。
从父皇的死亡, 到见证国家的穷困。
再到亲眼看到芙兰教母带着她领导这个国家走向繁盛。
她本以为黑森林国会一直这么好下去。
直到好几个国家，都把矛头指向黑森林国，批判他们偷走了光明神的神具。
现在, 战争即将打响了。
短短几年，她似从童话, 走入现实。
房间门被从内打开，白雪对上了黑暗神的目光。
她赶紧低下头。
芙兰教母很早就告诉过她, 这是神明。
黑森林国，真的是被神明眷顾的国家吗？
黑暗神看到芙兰的小鸡崽看到他时缩了一下，随后又满怀期待地视线越过他往内看了一眼。
他想到了芙兰刚才抑制不住笑容地对他说道：“你再不走，我的崽崽就得在外面站到天黑了。”
“她让你进去。”
黑暗神让开路，转眼消失在了门口。
白雪这才走进了房间。
芙兰教母的房间内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 像是某种她使用过的草药的味道。
沙发上放着一本金灿灿的书，写字桌上有一根在白天燃烧着的蜡烛。
还有一面上端被裹了纱布的镜子, 镜面上的一张脸正盯着旁边的一把手持镜傻笑。
手持镜很漂亮, 是女士们都会喜欢的款式。
粉金色的镜身，和珠光色的碎钻, 还有状似玫瑰的雕纹。
芙兰注意到了白雪的视线，放下了手中正在研究的胸针, 解释道：“它犯了错误，我惩罚了它。它又起到了作用，所以我奖励了它。”
白雪似懂非懂，她只觉得这面镜子活像一位鼻青脸肿的病人在看“美人”苦中作乐。
好看的女士镜, 对这种镜子来说, 可以称得上美人……吧？
白雪在这个房间里, 一秒被送回到童话世界。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芙兰示意白雪坐到她对面。
白雪的睫毛浓密卷翘, 她温柔又忧虑地说道：“芙兰教母, 已经有五个国家对我们发出警告了，如果不在三日内交出光明神的东西，就要对我们发起战争。”
“那就打呗。”芙兰的口吻轻挑。
“可是……”白雪摇摇头，“我们的国家才刚刚好起来，我们的人民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内再次面对这种痛苦呢？”
在魔法学院里，她不仅学习魔法，还学习天文和历史。
在书本上，战争带来的除了硝烟，还有普通人的苦难。
“不是我的国家，是你的国家。”芙兰平静地说道。
白雪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要怎么办呢？”芙兰问道，“你会如何面对这些国家呢？”
“我……”白雪支支吾吾半天后，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停下它。”
她现在知道如何制作一瓶药剂，如何在那些贵族闹事时制服他们。
也知道面对自然灾害时应该怎么处理。
但是她不知道，当战争近在咫尺时，她要如何避免。
“如果无法避免呢？”芙兰问她。
芙兰了解白雪的善良，她甚至不会去伤害那些小动物，又怎么会忍心派自己的人民去打仗。
“那就赢下来。”芙兰给白雪倒了一杯热茶，接道。
“赢下来？”白雪迷茫地抬头。
“善良的前提，是先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人民。不得已时，只有赢下战争，才能让人民受更少的苦。”芙兰告诉她，“这是我作为你的教母，最后能告诉你的事情了。”
白雪安静地低下头，沉思了几秒。
芙兰教母说的没有错。
白雪喝了一口热茶，感受热烫的水慢慢从喉咙滑下，温暖整个身体。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白雪下定了决心，“我已经安排人修建避难所，把食物和衣物都屯好。”
“军队和魔法士们都时刻准备着，只要一声令下，就能集结。”
“还有那些贵族，他们也愿意派出自己的自卫兵，为国家尽力。”
她的同学们告诉她，只要能保护自己的国家，他们不怕战争和伤亡。
她也是。
她也必须像芙兰教母这么勇敢，面对这些敌人。
芙兰看着白雪坚定起来的表情，有些意外。
她看似柔弱，实际已经准备了这么多事。
她的崽崽从来就没有问过她，我们国家是否真的偷了什么光明神的东西。
白雪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国家，相信她。
“等着就好了。”芙兰慢悠悠道。
“等？”白雪困惑了。
芙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获得身体的那一刻，她没有选择改变容貌。
她并不是想和黑女巫撞脸，只是她已经习惯了这张脸。
她所熟识的人，也都认识这张脸。
有些事就好办很多。
“如果不想要人民受到伤害，那就不要波及他们。赢得战争的方式，又不是只有拿起武器和使用魔法一种办法。”窗外的阳光，洒在芙兰的发丝上，将她的发色照得有些发红，“你忘了吗？我们是被神明眷顾的国家。”
*
被神眷顾的国家？
看着眼前粮草和谷仓燃烧起的黑色火焰，黑暗神想到了芙兰。
就在不久前，她一脸愤愤地和他抱怨光明神：
“那家伙真令我厌恶，总是躲在背后，然后指使着自己的信徒做这做那。”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信徒的性命，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棋子，用完就扔。”
获得宝石的力量后，芙兰距离成为时间女神只有一小步了。
那枚宝石留下的记忆碎片，她却怎么都不肯吸收。
她强调自己更想做现在的自己，而不是被过去的身份束缚。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想到了第一次给她上课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准备了一肚子故事，然后站在他的立场上，把光明神骂了一遍。
还是那么可爱。
“他不一向如此。”黑暗神那时对芙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