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工人把捡来的珍珠藏在了身上，惴惴不安地看着薛虹。
“你们如果想要珍珠，现在就带着抢来的珍珠离开，我不会再雇佣拿走珍珠的人。如果你们不想丢掉工作，就把珍珠交出来，我保证这样做了以后，你们一辈子不会失业。”薛虹站到黛玉身前来，握住黛玉的手。
工人们如蒙大赦，赶快离开。只有几个瘦瘦小小的女纺织工留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抢不过别人，没有抢到珍珠。
黛玉按照刚才的承诺，给了她们去商店面试销售或者外送员的机会。
处理好这一切，霍克子爵也到了，他带来了巡捕营的人。带头闹事的头目们被霍克子爵带走，临走前他向薛虹劝告道：“薛先生，我劝你做事情不要那么激进。你既不愿意向工人低头，又不愿意向东象公司低头，这样一定会吃亏的。”
说完，霍克子爵意味深长地看了薛虹一眼，转身离开了。
薛虹叹了一口气，把残局交给亚丁来收拾，接着便牵着黛玉的手一起离开了。
两个人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来，黛玉随便要了几种甜品。
“二哥哥，你好能瞒呀，要不是今天我恰好赶到，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告诉我这些事儿？”
薛虹垂下眼睫：“是，这些事儿没必要带回家里去说。”
黛玉伸手把他的头发揉乱，笑嘻嘻地说：“怎么？二哥哥瞧不起谁呢？今天我要是不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你不来，霍克也很快就会到的。”
黛玉想到这里，一颗心沉了下来：“二哥哥，你说那两个头目是受了谁的指使？”
“贝蒂和罗伯茨那两口子，其他有竞争关系的纺织厂，或者干脆就是霍克本人。”
黛玉被咖啡呛住，咳嗽了几声，薛虹连忙用手帕帮黛玉擦脸。
“怎么会是霍克子爵呢？我和他家的太太关系一直不错，霍克子爵不是和你来往密切吗？”
薛虹摇头：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自从罗伯茨退居二线以后，说服我加入东象公司的任务就落在了霍克身上。这么久了，我还不松口，霍克已经丧失耐心了。”
黛玉叹气，薛虹说的不无道理，自己在伦敦的朋友不多，如果薛虹猜测为真，那只能把霍克夫人从朋友名单里剔除了。
薛虹看出黛玉的不安：“大小姐，不要太担心。你和伊丽丝夫人的交情全伦敦都知道，就算看在伊丽丝的面子上，霍克也不会对我逼得太紧。”
“为什么他们会给你使绊子，但是不会来干扰我的事业呢？”
“这是个好问题，妹妹你先想想你的事业和我的事业有什么不同？”薛虹循循善诱，不肯直接给出正确答案。
黛玉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体量不同。外贸和纺织行业都是这里的经济命脉，而高奢服装一年的成交额都比不上纺织厂一次的出货量……”
黛玉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影响力不同。高奢服装就算停业，也不会对人们的生活产生巨大影响。而如果外贸行业和纺织行业停业，就会影响到人的衣食住行……”
黛玉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产业链不同。高奢服装生产的上游是棉纺织和制衣，从生产到销售，参与进来的人并不多。对就业的影响微乎其微。而外贸行业和纺织行业产业链比较长。外贸行业关系到航运，纺织行业生产链上游牵动着棉花庄园主，纺织机制造业，棉纺工人，还有生产链下游的服装行业，对就业的影响非常大。”
薛虹对黛玉快准狠的分析、整合、表达能力非常赞赏：“妹妹，你一开口我就能看到你身上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黛玉笑着向后仰：“怎么？我不开口的时候身上就没有智慧的光芒吗？”
薛虹弹了一下黛玉的额头：“你一开始耍贫嘴，身上的光芒就消失了。”
黛玉憋嘴，表示委屈。
“我觉得霍克说的有道理，二哥哥，你这样两边都不低头，恐怕还有大难题在后面等着你。”
薛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甜品勺：“我只求玩得尽兴，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掀桌子不玩了。”
黛玉气得用银刀的刀柄狠狠敲了一下薛虹的头：“二哥哥，你怎么还觉得自己在玩呢？你掀桌子不玩了，你手底下的工人怎么办？”
薛虹被黛玉打蒙了，愣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我不是在玩游戏吗？难道这都是真的？”
黛玉怒火中烧，质问道：“二哥哥，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些不是真的难道是假的吗？你是庄周梦见的蝴蝶？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了？”
薛虹的表情更迷茫了：“这当然是虚拟的世界了，我怎么可能分不清虚拟和现实呢？这都是假的……”
假你个大头鬼！黛玉实在不想继续跟傻狗说话了，真是对牛弹琴，黛玉都怀疑薛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了。
黛玉一扬手把咖啡都泼在薛虹脸上：“薛二爷，你给我清醒一点！”
干了这么件大快人心的事儿以后，黛玉果断转身就走。
“妹妹，我错了！”薛虹连忙起身去追，一不小心绊倒了咖啡桌，各种瓷器银器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先生，您不能走！”招待员急切地尖叫道。
薛虹急着去追黛玉，随手丢下一张支票，喊道：“金额你们自己填，随便去哪个银行都可以兑换！”
黛玉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薛虹抱在了怀里。
“妹妹，我错了，你别走。只要你不走，你做什么都行。”
黛玉冷笑道：“二哥哥，你玩游戏也这么肯下力气吗？”
“我……”薛虹急得满头大汗，“妹妹不是假的，可是其他人确实都是……”
“二哥哥，你这个症状出现多久了？我劝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别在大街上胡言乱语，真是丢人！”
薛虹把黛玉抱得更紧了：“妹妹，我错了，可是对我来说，这个世界除了你，其他人和事都是假的。全世界只有妹妹你是真的！”
黛玉听完这话更烦躁了：“我看全世界都正常的，就你一个人有病，有大病，简直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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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黛玉发现了虚拟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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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终于把巡捕引来了。
“小姐，您需要帮助吗？”巡捕迟疑地问道，薛虹的穿着打扮很体面，不像骚/扰女性的罪犯。
薛虹也不好意思继续这么下去，他悻悻然放开手。
黛玉拿手帕擦着衣服上沾上的咖啡，只想赶紧回家洗澡换衣服。
薛虹帮黛玉擦背后的咖啡，擦完了黛玉才发现他脖子上、胸前还沾着咖啡，光顾着给黛玉擦了，忘了擦自己。
黛玉真恨薛虹不是时候的傻气，叫她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黛玉很嫌弃地丢给他一个手帕：“二爷，你还是先擦擦你自己吧。”
薛虹把手帕攥在手里，随意擦了两下，可怜巴巴地问：“妹妹，我错了，咱们现在回家好不好？”
黛玉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以前那么冷淡，现在又来装可怜，谁信呢。
见黛玉不回答，薛虹走上前来，拽住黛玉的手：“大小姐，不管有什么事儿，咱们先回家。”
说完便拉着黛玉上了马车，黛玉气呼呼的，依然不理薛虹。
到家以后，黛玉顶着贝拉万分好奇和惊讶的目光走进卧室，来英国这么久了，贝拉还没见过黛玉这么狼狈的样子。
黛玉沉默地洗完澡，换好衣服，径直走到薛虹面前去向他宣布了自己考虑过很久的决定。
“薛二爷，我早就想好了，挣了钱我要搬出去另住，现在我钱也攒够了，就不在你这儿赖着了。”
薛虹的表情如遭雷击：“你……妹妹你说你要走？”
黛玉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是，我要搬走，我想自己独居。”
“可我们是夫妻，你怎么能抛下我自己离开呢？”薛虹握紧双拳，对黛玉的话表示无法接受。
“因为这个世界是假的呀，”黛玉勾起笑容，“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你不就没什么可在乎的吗？”
薛虹用力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要么你说的是真的，你把现在的生活都当做虚拟游戏，我不过是游戏的一部分，”黛玉乘胜追击，“要么你说的是假的，你是个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的精神病人。”
薛虹的眼睛里闪过异样的光彩，几种情绪在他的眼神里交织，最终平静下来。
“不管是上述的哪一种情况，我都不想和你共处一个屋檐下了。”黛玉总结陈词，不给薛虹妄想的余地。
“妹妹，我不能强留你。不管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对我来说都是真的。我会用我全部的努力让你觉得幸福，就算你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放弃。”薛虹慢慢地、真诚地说道。
黛玉冷笑着问：“即使我爱上别人吗？”
薛虹的声音冰冷又带着压迫感：“我不会让你爱上别人的，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我会选择用死亡来结束这场游戏。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也会消亡。”
“这么说来，你是这个世界的神祇了？还是这个世界的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在了以后，这个世界会继续正常运行下去？只是所有属于你的痕迹都会消失？”
薛虹的笑容里透露出一丝残忍：“不管上述的哪一种情况发生，我离开以后，你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如果世界直接消亡，妹妹你也会消失。如果属于我的痕迹都消失，那你会发现自己回到了贾府，继续过上辈子的人生。”
黛玉低声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还真是稳赚不亏。不管哪一种情况，我的损失都比你要小。”
薛虹忍不住把黛玉抱在怀里，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妹妹，你发现了我从没考虑过的盲点。你肯定不信，你敏锐的思辨能力让我更爱你了。”
“我们其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同样的叛逆，同样不肯低头，同样拥有对这个世界的真相深入探究的好奇和冷酷。不要想着离开我，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可以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伴侣。可如果你真的抛下我，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索然无味了。”
黛玉掰开薛虹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二爷，这就是我一直觉得不公平的地方。你总是俯视每一个人，毕竟在你看来，世界是依靠你来维系的。你游离在所有人之外，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对你来说只是一种游戏体验而已，你永远不会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世界里面来。”
而对我来说，这却是我真实的一生。
“这不公平，”黛玉摇着头，“我接受不了，你的游戏是我真实的一生。”
“你让我把一生的情爱都托付给你，等我百年以后，你随便用点什么办法就可以结束这个游戏，回到你真实的人生里去。”
薛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痛苦的神情，黛玉的话让他无法反驳。也许他永远也不应该让黛□□察这个世界的真相，如果黛玉对这些一无所知，她就会全心全意地接受自己的爱，像普通人一样度过快乐的一生。但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虚假，她只能像神祇一样，带着永恒的虚无感去俯瞰这个世界。
有什么比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并不真实更能让人产生无力感的呢？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至少我对你的爱是真的。”薛虹红了眼眶，双手因为痛苦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黛玉被这种一阵阵像海浪冲刷上来的虚无感打败了，她不愿意多说什么，默默地回到了卧室。
黛玉的行李不多，她花了两天的时间来整理，伊丽丝也在两天之内为黛玉找好了新的庄园。她本来只想带贝拉去新家，但薛虹对为她的安全很是担忧，坚持让她带上了管家和保镖。
从那以后，薛虹就在黛玉新家的隔壁住下来，每天都会按时给黛玉送饭和各种用品过去。
黛玉依然不怎么愿意跟薛虹讲话，薛虹变得更有耐心了，不管黛玉怎么对他，他都能淡然处之。
风平浪静的一天过去了，黛玉在书房里核对账册。贝拉敲门进来，带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李斯特像往常一样穿着男装，对黛玉微笑着问好。
黛玉许久不见李斯特了，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充满活力，英姿勃发。
黛玉和李斯特来到客厅，两个人相对而坐。
李斯特郑重地拿出一个银质的小盒子：“黛，也许你应该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黛玉突然很想答应下来，不管跟李斯特发展得怎么样，总比一个人承受这种无力感的折磨要好。何况李斯特本人就是热情的源泉，有她在身边，自己不会再这样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