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好了,英格丽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她还担心人手不足呢!」毫不浪费时间,尚立刻带着季隽言去医疗站报到。
季隽言跟在尚的身后走,远远就看的一个戴鸭舌帽、身穿墨绿色连身工作服的女人朝他们走来,在她身后卷起漫天的风沙,但沙尘中的她却散发着某种柔和的光芒像薄雾包围着她。
尚举起手挥舞着,转头对季隽言说:「英格丽来了。」
「詹姆斯博士早安,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英格丽主动打招乎。
「谢谢,托您的福。」想到刚刚尚跟他说有关英格丽原本要当修女的事,季隽言感觉此刻的自己还真的很像在跟修女讲话。
尚很兴奋的插话,「博士刚刚答应要帮我们医治伤患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英格丽的半张脸被帽沿完全挡住,看不到表情,只见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心中的喜悦与感激。
「喔,对了,詹姆斯博士,纯粹是我个人好奇,因为你跟英格丽都是东方人,可以请教你是从哪里来的吗?」尚突然想到,这问题他早想问了。
季隽言惊讶的看着英格丽,心想她也是东方人吗?这么完美的英国腔,而她的脸孔几乎都被帽子给遮住根本看不清楚,他还以为是个严肃的英国女人呢!
「呵呵……」英格丽发出一声轻笑,主动介绍起自己,「我是英籍华人。」
听到英格丽的笑声,季隽言又是一惊,跟印象中的感觉有些差异,没想到这女人也有轻松爽朗的一面。
「我是台湾人,到美国念书、工作已经十年了,最近因为准备要结婚,所以将要入美国籍。」他根本还没订婚,也还没来得及带艾莉西亚回台湾见亲友,就被派来非洲好几个月了。
「难怪你这么急着赶回去,原来是有人在等着你,」英格丽回想起昨晚不愉快的谈话,终于能理解为何这个男人会心急如焚的想赶快回去。
「不全然是这个原因,我这次来疫区是为了研制疫病抗体的疫苗,正进入非常重要的阶段,所以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季隽言更担心消失的吉普车上那些研究资料,和那些刚完成的抗体样本。
「原来你是那一批……」英格丽恍然大悟,她对世卫的行动略有耳闻。
「妳知道那边的疫情吗?」季隽言很敏感的察觉对方反应不太寻常。
英格丽的音调忽然变得很严肃,「嗯,我们这里有从疫区逃过来的人,现在正安置在隔离区,之前只有一个人发病过世,目前还没发现有其他人被感染。」
「有哪些疫区逃过来的人?这次的疫病不只一种,妳知道这件事吗?」季隽言担心道。如果有带着潜伏期很长的厄努瓦尔病毒的难民,很可能会在难民营里造成疫病的扩散,到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知道,因为我半年前在帮助科塔族迁徙的时候被传染了,不过幸运的是后来我痊愈了。」英格丽语气轻松地说道。虽然义工都有注射或服用各种疫苗,但之前还是不慎感染过疟疾,义工群难免会遭遇这些事情,所以早就习惯了。
「妳被传染的是贾力亚株病毒,痊愈后妳的身体自动会产生抗体。但经过我们的调查,同样的病毒另外还变种成两种不同病株,在不同地区造成很严重的疫情,其中塔卡病毒还曾被人带回欧美造成传染,幸好目前已经控制住疫情,没有扩散。我们医疗小组已经把实验成功的塔卡疫苗运回世卫组织,但厄努瓦尔病毒却还没成功,唯一的疫苗在我的同事遭到攻击那天也跟着下落不明。」季隽言把所有的情况坦诚的告知给难民营的负责人,希望能够及早做好疫病预防。
英格丽深吸一口气,急切的说:「糟糕!我们以为是相同的疫病,把他们安排在同一个隔离区里,真怕他们会交叉感染,我们要赶快想些处置的办法才行。」
「这部分我可以帮忙,但现在我要先了解隔离区的情况。」季隽言开始解说,并建议疫病隔离区应如何安排,还询问了许多难民营里的现况。
「上帝真是眷顾我们,派了詹姆斯博士来帮助我们。」尚由衷的说。
接下来的三个礼拜,英格丽除了忙着难民迁徙的准备工作之外,还要抽空和派驻难民营的军队指挥官讨论迁移路线。
季隽言则是每天和营区少数几位医疗人员不停照顾各种伤患、病患和隔离区的难民,虽同在一个营区内,但两人常忙得从早到晚都没见到面。
搬迁的前一天下午,尚抱着一个刚出生才两个多月还没断奶的婴儿来找季隽言,婴儿的母亲严重的营养不良,加上生病的缘故,完全没有奶水;婴儿又不肯喝母奶以外的东西,因此身体非常的虚弱,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季隽言帮小婴儿打了营养针,因严重的贫血也不能吊点滴。
尚抱着小婴儿不舍的抚摸那细小的指头,喃喃低语,「等到了密索姆沙哈耶,就有机会把这里的婴儿送去救援医师组织。」
「明天就要撤离了,我们必须分三天个别撤离,你和英格丽以及隔离区的难民都是最后一批,我是第一批明天一早就走,怕来不及跟你道别,现在先跟你说一声,你要好好保重,我们在密索姆沙哈耶见。」
说完,尚就抱着婴儿离开了。
望着尚的背影,远方又传来一声地雷引爆的巨响,季隽言有些担心这次迁徙能否顺利成行,尤其他是最后一批,也不知道叛军何时会打过来。
「我刚刚去医护站没看到你,猜想你一定在这里。」英格丽走向他。
「最近叛军对邻近地区的攻击愈来愈密集,明天开始迁徙,虽然沿途有军队保护我们,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英格丽像大姐姐一样。
季隽言开玩笑的说:「妳说话的语气,好像把我当成小孩子。」
英格丽回答他,「别介意,我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很辛苦吧?我听尚说妳已经在这里六年了,这种困顿的生活能够过六年还真是不简单。」算算日子,在非洲已经停留四个月了,季隽言都快要吃不消了。
「习惯了就不觉得辛苦。我只有六年而已,但这里的人却终其一生都必须过这样的生活,只要看到他们,想到他们的处境,我就没有办法离开。」英格丽望着帐棚旁一张张无助的面孔,她希望在苦难终结之前,能一直陪伴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