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一打住,帐内随即静下,萧陌完全没要活络场子的意思,一副专注聆听圣训、沉静等着天子下令的肃穆神态。
几息过后,荣威帝内心叹了口气,认栽,呵呵笑两声当成另一个开场白——
“是说……朕今夜来此确实急着见爱卿,爱卿不好奇朕所为何事?”
“臣不好奇。”他真的一点……不,半点都不好奇。
荣威帝一噎,噗噗噗恼怒了。“萧陌你这小子,有你这样的吗?很故意啊你!多说几句话是烂舌头还是烂屁股?朕这样容易吗?朕也是千百个不容易啊!不就是听说你家那口子会点杂七杂八又希奇古怪的医术,之前你高烧昏迷多日,是她出手救醒,这事朕听了颇觉惊讶,想她一个北方大商的嫡女,学着接掌家业已够忙活,究竟何时习得医术?朕遂命人细查了她的底,才知她师承辽东奇岩谷一派,自幼习医。”
萧陌剑眉怒抬。“皇上欲对臣妻如何?”
“还能如何?朕是来请她出手啊!”荣威帝声音扬高。“咱们朝廷与中原武林的行事作风总是不同,但只要各大小门派乖乖的不反朝廷,朕也无意管江湖事,辽东奇岩谷‘鬼医圣手’脾气古怪朕相请不来,总不能直接派兵打进去将神医掳出,那岂非大乱……那、那一得知爱卿家里的是‘鬼医圣手’的爱徒,朕就巴巴赶了来……喂!你这什么表情?你说,你自个儿说说,之前还抗旨不遵,不肯认这一门指婚,如今怎样?怕朕抢了你的人?”
萧陌眉峰成峦,下颚紧绷,想把帝王枭首的渴望再次在血液中窜流。
“多谢皇上赐婚,这门亲事,臣认到底了。但要臣妻入宫,不能够。”
“你不要说得好像她入宫是要被怎么样好不好?”荣威帝一屁股挪向他,俊庞变成苦瓜脸。“你也知道的,朕三年前曾在宫中遇袭,那红莲邪教的余孽扮成宫人混进内廷,一发动已然近身,当时在朕身边的是朕的六皇妹清怡长公主,为护住朕,清怡拿自个儿身子作盾,半边的脸全被赤焰毒粉给毁了……”语调已哽咽,青年帝王不得不顿住调息。
萧陌薄唇仍抿着,敛眉垂目不作回应,荣威帝悲情又叹——
“清怡都双十年华了,迟迟不愿嫁,朕要为她指婚,她抵死不肯,欸欸,哪里是不想成一亲生子,她是不想为难谁来当她的驸马……朕都逮到这个机会能请到神医的爱徒出手,你还硬扛着不从、油盐不进的,朕这是好话说尽,你若有异议,朕直接问你家夫人去。”
“臣御请天子自重!”厉声沉喝。
“自重个鬼……咦?等等!”荣威帝盘坐的双腿忽地跪高,上身朝萧陌倾近,俊目像在
确认什么般细眯。“朕记得有一道颇明显的鞭痕从你背后斜画到你的颈侧,险些就要勾到颚下,怎么……淡了?”
不等萧陌出声,荣威帝两目陡亮,嗓音透出满满兴奋——
“你说你说,是不是你家夫人又出手了?朕看看!让朕瞅瞅啊!陈年旧伤疤竟能淡化若此,那、那你的背……朕要看!”
萧陌咬牙隐忍,怕一出手必然要拍死皇帝。
他忍到两眼都要着火,双臂维持抱圈之姿不动,欲再说话制止天子手来脚来乱摸,然——
逤!他身上的私服襟口被力气大增的荣威帝往两边一扯,都扯裂了,露出部分胸膛、裸肩以及一大片宽背。
荣威帝握住他两肩欲令他转身背对,此一时际,军帐沉重的厚帘子有人撩起一角踏进。
……什、什么情况?
“你!”
来人娇音怒喝,荣威帝仅听到那一声,兴奋至极的俊脸已被一招裙里腿给招呼了,往后滚了三圈才止势。
“哪来的混帐王八蛋敢觊觎我男人!脱衣?你脱他衣?他的衣是你能脱的吗?混蛋!我踹死你!”乔倚嫣大吼一声撩裙再上,身子却被人从背后捞住倒拖回来,两条腿遂在空中乱踢。
她家男人薄唇紧抵她耳畔,乱鼓的胸膛彷佛正用力忍笑,低沉道——
“这位乃当今圣上,踹死了唔……很麻烦,要引起朝野动荡的,还请夫人息怒。”
皇上是由隐卫护送而来,扎营在十里亭的这一座将军帐外定有隐卫们在暗处紧盯,让谁进、不让谁进,全由皇上说了算,所以事先若无皇上的允可,萧陌内心再清楚不过,他家夫人不可能顺利踏进帐内。
荣威帝今夜溜出宫外,与其说是寻他密谈,其实重点根本是乔倚嫣……这一点令萧陌满嘴不是滋味,真有独属于自己的宝物被深深觊觎之感。
另一方面,他嘴角忍俊不住直往上扬,花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抑住,因为他家夫人八成是拿鞋底直面天子、踹得皇帝连翻跟斗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第一人。
他每每想大揍荣威帝一顿,碍于君君臣臣的忠孝仁义之道,次次隐忍,他家夫人不知者无罪,踹在君王俊颜上的那一脚……确实令他很解气。
乔倚嫣就是赌这一句“不知者无罪”!
哼哼,拿这一句作筏,有什么天大的事先干了再说!
她脑子好使,眼力见儿也够,原是拎着药箱欲来帮萧陌扎几针的,但军帐外没站守卫已然让她起疑,掀帘踏进的第一眼,她家侯爷双膝跪地,两手抱拳,一脸容忍……能令堂堂大将军定远侯如此这般屈就的人物,除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还能有谁?
但皇上竟在剥他衣服,根本欺负人嘛!
是可忍孰不可忍,踹人得趁早,绝不能容对方表明身分,所以二话不说提脚先踹了,
狠狠往皇上的脸踹下去,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