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御赐之物……”他脑子一凛,表情发僵,手指忽地发软,扣在掌中的几件小棺材遂全数掉落地面,不管是玛瑙、象牙、润玉,抑或山石、玉晶、金丝楠木的小小棺材,全被毁了个彻底。
中计了!
萧阳倏地瞥向几步之遥的那个女人,发现定远侯夫人正一手揉着适才被他砸中的额心,嘴角欲笑不笑,眸底闪着彷佛幸灾乐祸的光芒。
萧陌甩开他的手臂,越过他走向那女人,并且挡在她面前。
“世子爷侵门踏户逼迫本侯夫人,一怒之下更以皇上御赐之宝为凶器欲伤本侯夫人……”
“侯爷,不是‘欲伤’,世子爷已弄伤妾身了,哪,您瞧。”乔倚嫣有“大树”能靠,楚楚可怜的表情演得无比到位,螓首探到自家侯爷跟前,抬高额头略红肿的脸蛋。
萧陌气不打一处来,恼她恼得很,但还不是对她发火的时候。
他再次将她挡回身后,对脸色惨白的萧阳沉声道——
“世子爷拿御赐之宝当儿器伤了本侯夫人,且将皇上所赐之物尽数毁坏,这一状本侯非告到皇上面前不可,你且等着。罗叔,送客!”
候在门边的老罗总管立时应声,两下清脆的拍掌,八名府内护卫马上冲进正厅,将萧阳与两名随从团团包围。
“你、你……你们联手阴我……是你们……毒妇……毒妇……不是我的错……”不甘心!他不甘心啊!但……确实是他砸掉御赐之物,也确实是他砸伤定远侯夫人,是他出的手啊!
他中计了,这事要是捅到皇上面前,甚至传开,有谁会信他是遭设计陷害?
最后定远侯府的护卫们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人请走,因为萧侯府的世子爷突然腿软晕厥,不知是被气昏还是被吓昏,也可能又气又受惊吓、两下交攻失了魂,总之是直着走进来、横着被抬出去,直接抬上他萧侯府的马车。
而“同仇敌忾”将萧阳扫出定远侯府后,正厅里的氛围遂跟着一变。
素心与丹魄已快手快脚将满地小小棺材的“残尸”拾起,全数放回大托盘上,以待将来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可拿来作为“呈堂证供”。
此际,乔倚嫣放下扬着额心的手,双眸平视萧陌襟口,轻声问——
“郡王爷一早派人过来请侯爷前去兵部一趟,说有要事相议,这会儿还不到午时,侯爷怎么这么早回府?”
“夫人以为呢?”萧陌瞪着她红肿的额,随即瞥了素心和丹魄一眼,两个武婢完全感受
到那股威压,低首不敢言语。
乔倚嫣内心叹了口气,她猜,定是老罗总管见萧阳上门,才赶紧遣人去把萧陌请回。
她亦知道,他必然是看出她挖了陷阱给萧阳跳,有点拿自个儿当饵了,惹得他不痛苦。
他想对她的贴身武婢发出责难,但也知两婢子皆听她命令行事,骂也无用,只好摆脸给她看,冲她生气。
从春日赏花宴那天,她与他一言不合后,好像他就一直在生气。
那一晚开始,他就没回两人的寝居,而是睡在院子另一头的书房。
这几日她动不动就想着那天与他究竟都说了什么,想着自己的脾气当真暴躁,好像都是她在说,说个不停,是她揪着何绮的事同他闹,也没给他好好说明的机会。
……侯爷岂能如此轻易被拐?
就是这么轻易,毕竟事关乎你。
她该要更信任他才是。
不管他与何绮之间有过什么,都是年少时候的一抹风景、一丝心意罢了。
如今他既已是她乔倚嫣的人,那就且行且珍惜。
她终于扬睫对上他的眼,浅浅笑开,有些腼腆。“侯爷既然回府,那等会儿就一道用午膳吧?今早乔家大管事送来总目帐本,亦让京城的货栈送来不少好食材,妾身这就赶紧吩咐灶房那儿多弄几道菜。”
他说过,她可以玩,大玩特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玩到令她自己受伤,他不能接受。萧陌本想好好管管她,但她突然对他笑,很真很绵软可爱的表情,而非挂着一张面具……他就忘记要发火了。
他怔然地看着她转身跑开,她的两个婢子亦跟着跑。
他张张嘴想叫住她,虽然也不知叫住了她想说什么,然“嫣儿”二字尚未唤出,她忽地顿住步伐,又跑回来他面前。
“侯爷明日可有空?妾身明儿个打算回去一趟。自进帝京,事赶着事,好不容易才安顿妥贴了,是该出城去探望我家老祖宗。”她眸光微敛,用一种打商量的口吻。“帮家里人准备的礼品,妾身皆已备妥,侯爷什么也不用做的,若然有空……侯爷可以跟妾身一块儿回去,如若有要事,那也不打紧,我自个儿先回……”
“我跟你走。”萧陌很快回应。
乔倚嫣脸上的欢喜没有藏住,她跟他闹不愉快,都有些担心他会不肯跟她归家一趟。
“嗯,好。”她笑着点点头。“那咱们明儿个一早就出发。”微微行了一个屈膝礼,她再次旋身跑开,这一次头也没回地往后院灶房去了。
萧陌立在原地,想着她额头那一小块红肿,想到她刚刚惊喜乍现的神情,他重重地吐出一口灼气,胸臆仍堵得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