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朝这个妹妹一瞥,郭妮瞬间噤声了。
“挺好的。”叶溪回应,看着旁边白衬衫,手里拿着老式的黑色中山装外套的郭旭说道,“你呢,工作顺利吗?听说你又升了?”
郭旭轻声应着,没多说工作上的事,鼻子仿佛闻到身边叶溪身上的檀香味,他记得高中时,叶溪经常用檀香熏衣服,理由是喜欢檀香的味道,希望能随时闻到这个味道。当时他不以为然,但还是留意到她后来的衣服上确实是这个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的叶溪身上仍然保留着这个味道......
屋里钟点阿姨早就备好了一桌子菜,都是很家常的,郭跃辉同老友叶艇挨着坐在一起,不停地说着家里的事,还有一些叶溪上初高中时的事。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你记得吗,叶溪初中就已经长的很漂亮了,当时老师经常约谈家长,生怕她跟小男生早恋。”郭跃辉笑眯眯地说着叶溪高中时的事。
叶艇看向自己这个早已长大的闺女,不由说道:“是啊,太快了,都长这么大了。”
“来,吃饺子。”郭跃辉给叶艇夹着饺子和菜,“多吃点,可惜了,这么多年我们不是直系家属,不能去看你,每次叶溪看你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哈哈,这孩子说的没错,以前我还有糖尿病呢,在里面每天三餐正常吃,糖尿病都没了。”叶艇边吃饭边说。
“好好好,那就好。”郭跃辉眼圈红了,不停地重复着好字。
“郭伯伯,你看我爸真挺好的,以后也有人陪您下棋了。”叶溪看情况不对了,连忙说道。
“是啊,爸,叶叔叔回来了是好事,以后您有伴了。”郭旭也附和。
“是,爸,多好的事啊。”郭妮也劝道。
郭跃辉看着饭桌上的儿女和叶溪,欣慰地笑了:“看看,这些孩子都长大了,也懂事了。”
“老郭,说说溪溪小时候的事,就是我进去之后的事。”叶艇是在自己女儿上初二时因为被人举报犯了经济罪进入了监狱服刑,本来判了12年,因表现好,提前两年出来了,那时候叶溪正是青春期......
“溪溪啊,孩子懂事。初中成绩一直好,后来考了东城一中的高中。你知道吧,那所高中很有名的,孩子学习好啊,每次家长会老师都称赞她。”郭跃辉简短地说。
叶溪没吭声,低头吃着饭。她记得当时初中时,爸爸刚进监狱,她成了没人管的孩子。每天跟街上的混混在一块,好几天没去学校,还学会了抽烟喝酒谈恋爱,就差没跟人同居了。后来老师担心她给郭伯伯打了电话,郭伯伯这才知道她没去学校上课的事,再后来是郭旭在街边荒废的角落里找到了她。
当时她正跟几个小弟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拦截学校有钱的同学,索要过路费。郭旭小时候就练过好几年的跆拳道,路过街巷时先是为那位同学打抱不平,把他们几个打的鼻青脸肿的。后来发现小混混里面居然有她,拽着她要逃跑的手,就要拖回家。
边走边指着她的头骂:“我们家里人疯了似的找你,生怕你出什么事,你倒好,在这做强盗呢!”
叶溪当时害怕极了,她就是觉得自己没人要了,便自暴自弃。这会觉察出自己确实做错了,任由郭旭拽着到了街上,大气也不敢出。
郭旭在街上看着叶溪这委屈兮兮的样子,眼睛像小狸猫似的,时不时地瞅瞅他。没一会就无奈地笑了,指着她说道:“想当混混,我陪你,就是不能再当强盗了。”
他放开拽着叶溪胳膊的手,站在一旁看着低着头的叶溪像一个大人似的说:“叶溪,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叶溪起初以为他只是为了安慰才这么说,哪成想后来郭旭真把她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有零花钱了会全都给她;她数学成绩不好,每天在教室里给她补数学;她的个子蹿的很快,半夜经常会饿,每次去厨房找吃的,郭旭都会偷偷给她留一个夹心面包;高中时她苦恼收很多情书,郭旭就帮她把那些送情书的男生全都挡回去,虽然她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
对她好到郭妮都嫉妒了,有一段时间一直跟她生气,觉得她抢了自己的哥哥,直到他们上了不同的大学,他们也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
叶溪低头想着以前的事,耳边听着爸爸和郭伯伯时不时地聊几句自己的事。手机这时候嗡嗡地响了起来,她从外套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靖少宁的电话,看着热闹的饭桌,想了想便挂了。
刚挂断电话没几秒钟,手机又响了,她又挂断;再响,再挂,叶溪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
饭桌上的叶艇看向自己闺女:“去接电话。”
“没事,是推销电话,每天都打好几次电话,拉黑了就换不同的号码打。”叶溪解释,把手机装回外套兜里。
“哎,老叶,孩子的事他们有自己的主意,咱们少操心。刚才说到哪了,对了,去霉运!”郭跃辉看了看叶溪发窘的表情,换着话题,“对了,一会一定要好好泡个澡,柚子叶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咱们这的习俗,柚子叶泡澡,代表新的开始。还有啊,叶溪给你买了不少衣服,一会都试试。”
叶艇听完,这才把皱着的眉毛舒展开来,回应着郭跃辉这个老战友。
吃完饭,郭跃辉就催着叶艇先是泡了澡,换了干净的新衣服,又拉着叶艇下棋,一刻都没闲着,生怕叶艇还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郭旭坐在客厅,看着自己的父亲与叶伯伯去了书房,这才看着坐在一旁看电话的叶溪轻声说道:“这几天让叶伯伯住家里吧。”
叶溪想了想:“看我爸爸的意思,我家那边也收拾好了,看他想住哪儿。”
“嗯。”郭旭应了声便沉默了会然后才问她,“男朋友对你好吗?”
叶溪看着眼身边的郭妮,郭妮摊手:“我告的状,不过你放心,我爸还不知道。”
“挺好的,刚开始交往,还没几天。”叶溪继续回应着郭旭。
郭旭点头,他知道叶溪一直拿他当哥哥。但又有什么关系,也许叶溪交往了几个男朋友,最后发现还是自己最好,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而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自由的小鸟飞回来。
*
靖少宁在海边看着远处自己的那群好朋友互相喝着酒,海风吹过,耳边是嘈杂的人声,他觉得有些烦闷。看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叶溪,挂我电话就算了,还敢关机!”喝了不少酒了,此时的他有些气愤,紧紧握着手机,心里想着各种叶溪不接电话的可性能,有不方便告诉他的事?正在约会?或者......他没再往下想,穿着黑色皮鞋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走来走去。
海面风平浪静,一波波的海浪时不时地冲上沙滩。
“少宁,”后面一个愉悦的女声叫他。
靖少宁看向身后走过来的乐容,穿着晚礼服,一只手提着礼服的裙尾,一只手拿着一瓶洋酒。
“一个人在这干嘛呢,那边的人都在叫你过去喝酒呢。”乐容笑着说,化着精致的妆容脸上瞬间明丽起来。
“没事,有点烦,一会过去。”靖少宁说着,拿过来乐容手里的酒,还有半瓶,打开咕噜噜几口瞬间喝光。
“这是我要自己留着喝的!”乐容娇嗔地说。
靖少宁背过身面向大海,插着腰。乐容走到他身边,看着身边这位穿着合身的白衬衫,黑西裤,海风轻轻吹来,能闻到他身上的男人味道,她微微靠在插着腰的靖少宁肩膀上。
靖少宁知道乐容的意思,他的脚步刚要离开,便听见乐容小声地说:“别动,喝了酒有些头晕,我就靠一小会,就一小会。”
他便没挪动脚步,任由乐容靠在肩膀上,过了几分钟乐容这才站正,海边开始涨潮了,海水已经快要蔓延到脚面了。
靖少宁转身,看着前方热闹的场景,说道:“回吧,晚上冷,别吹感冒了。”说完就自己先走一步离开了。
乐容在后面看着慢慢走动的那大长腿,双手插着兜,走的很稳健,无声笑了笑也慢慢走向前方热闹的人群。
东城市,叶艇拒绝在老战友家里借住,很坚决地说要回家住。
“总得回去看看,别担心,还有闺女陪着呢。”他解释道。
郭跃辉看这位老战友一旦下了决定,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索性由着他了:“那行,有不方便的你就给我打电话。”
叶溪也笑着安抚他:“郭伯伯,您放心,家里有我在呢,这几天我陪着我爸逛逛市里。”
“对,还有我。”郭妮举手说着,“正好我爱逛街,我跟叶溪一起。”
郭跃辉这才笑出声点头表示赞同:“今晚你就陪叶溪去她家里住。”
郭妮瞬间高兴起来,不住地点头说:“那再好不过了,我哥在家陪你。”
叶艇和郭跃辉相互对视一眼,摇着头笑了。
叶溪和郭妮陪着叶艇一起往家里走着,下午已经办好了通行证,她家里距离郭伯伯家走路也就20分钟,便没让郭伯伯和郭旭送。
“溪溪,郭旭我看挺好的,你考虑考虑。”叶艇看着夜色中熟悉又陌生的小区,小区里绿植变多了,快要到家了。
“啊?”叶溪先疑惑地叹了声,顿了顿才又说,“爸,郭旭是我哥!”
“不是亲的,妮儿才是他亲妹妹。”叶艇又劝,“郭旭我看挺好的,而且已经升了,以后还要升,前途不可限量。”
“爸!”叶溪看向前方亮着灯的小楼,“到家了,先回家。”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叶艇没再劝她了,看着这熟悉的小楼房,心里泛起阵阵苦涩,这栋楼里装满了他那40多年的生活与职场生涯。见证了他走向高处,又跌回地狱。
屋子里的装修已经翻修过了,增添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刚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艾草味。叶溪陪着爸爸在小小的屋里走来走去。两室一厅的屋子,翻修时专门在客厅里加了一个隔断,隔出一间小小的书房。叶艇看着书桌上早就备好了纸墨笔砚等,欣慰地笑了。客厅里的阳台上也添加了棋盘,都是叶溪根据小时候生活中的记忆添加的。
等到在不大的屋里转了好几圈后终于坐回到了沙发上,叶溪又拿出一部新手机,扬一扬手,便看到叶艇皱眉毛了:“我还是习惯用老式手机。”
“不行,新手机联系更方便一些,可以视频,语音......”叶溪劝他。
说完就拆开包装开始一一介绍功能,郭妮给他们各倒了水,便也加入到里面,叶溪把重要的一些软件功能介绍后,这才说道:“爸爸,您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得去办身份证、银行卡、手机卡。”
“你们去吧,我再坐会,以后休息的时间很多,去吧。”叶艇笑眯眯地看着闺女。
叶溪本还想说什么,郭妮示意她先回卧室,这才走。
回到卧室她还是不放心,悄悄打开门缝看着客厅,客厅里有一张全家福,是叶溪4岁时拍的,那时母亲还没离开,叶艇站在照片墙前一直盯着照片。
叶溪看父亲又在盯着照片发呆,这才放下心来。这个画面从母亲走后就重复了很多次,虽然她对这位漂亮端庄的母亲没什么印象了,但父亲每次心情好时便会盯着这张照片。
“叔叔没事吧?”郭妮看叶溪关上卧室门问道。
“没事,在看照片。”叶溪随口说道。
郭妮想起来客厅里那张大大的全家福照片,一家三口,叶溪那时候还很小,但样貌举止已经很有她妈妈年轻时的样子了。
“那张照片啊,你小时候的五官特征就很像阿姨了,现在长开了,更像阿姨年轻时了。”郭妮感叹,“都说女儿像爸爸,但我看你这完全继承了妈妈。”
“妈妈?”叶溪对这个词语很陌生,她从小知道的信息就是自己没有妈妈,每次她问爸爸,妈妈去哪了,爸爸就搪塞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直到长大后才渐渐明白,离婚这个词的意义。
“后来你见过阿姨吗?”郭妮随口说。
“没有,也许不在了,我爸说她走了,但走的再远总不能连女儿都不见,最大的可能就是不在了。”
郭妮听到她的回应,没再问了。她突然记起来上高中老师请家长时,就问过叶溪妈妈去哪了。叶溪那时候的回答就是“死了。”那时候对死亡的概念没那么深,现在想想也许消失了也意味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