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霁，我听你爸说你考京大滑档了。”何蕴小心翼翼的问，“有没有兴趣来海大。”
何霁握着水杯没有说话。
“今年海大我们专业爆冷没有收够学生，如果你愿意来一般是没问题的。”
何蕴说的很小心，她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所有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肯将就。
“我听你爸说想让你复读，我的想法是没必要，你的成绩不低，没必要一直追求完美。”何蕴语重心长的劝导道：“你爸那个完美主义者别什么都听他的，他又不是你，重读一年不说时间精力这些，关键是心理压力，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何霁从来就没有想过滑档之后自己的人生要怎么走，他之前一直陷于对自我强烈的否定中，他曾想把生命结束在那个阳光灿烂的青龙湖，然而事与愿违遇到了阻碍。
现在被何蕴突然一问，他顿时不知道说点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参加这次比赛吗？”何蕴问。
“因为你们队伍缺一个人。”何霁回答说，这是何蕴当时邀请他说的理由。
何蕴有些无奈的摇头，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子这么直：“比起你说的理由，我更想让你开拓的是眼界。”
“我知道你从小就要追求最好，什么事情都一直是第一名。但你眼前从来都只有排名，你应该看到更多东西，不要被眼前的困境绊住。无论你在京大还是海大，让你变成什么样人的从来只有你自己，而不是学校。”
“可是姑姑，我为什么会失败呢，我一直没有明白。”
何蕴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怎么跟何霁解释失败才是人生的常态。
“我会考虑您的建议。”何霁很快又说。
何蕴能感受到他交流的抗拒，但她无能为力，两个人在许墨和许天回来之后就避开了这个话题，一顿晚饭表面上其乐融融。
第二天比赛的角逐比第一天更加激烈，因为第一轮只是陈述性发言，只要准备充分一般没有任何问题。而第二轮相互质询环节需要考虑临场应变能力，一旦心理破防就是全盘皆输。
这次海大面对的直接对手是京大。上场之前王成特地走到何霁跟前拍拍他的肩：“兄弟，等等麻烦你了。”
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何霁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说，你这个走后门等等不要乱发言打乱我们的节奏。
何霁疑惑的看了一眼，表示自己尽力。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凑数的怎么还被委托重任了呢。
吴秋心看到王成和何霁说完话赶忙把队长拉到一边：“怎么样怎么样，那小子答应了没。”
昨天他们队伍回去以后制订了今天上场的战术，为了大家的节奏稳定，所有队员一致表示把哑巴这个角色让给何霁。
但没有人敢直接说出来，所以他们今天才派了王成去暗示一番。王成抿了抿嘴，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说他知道了，会尽力的。”
“那就好，希望今天一切顺利。”吴秋心双手合十保佑道：“不求打败京大，只不要分数太低，好歹挣个第二名。”
“没问题的，放轻松。”
那边主持人已经宣布比赛开始，京大和海大作为两支精英队伍压轴出场，前面的队伍你来我往□□味十足，整个会议厅的气氛已经被炒上高潮。
终于来到了最后海大和京大的对决。双方都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前面的交流还算克制，大家都只谈一些小问题，一般都可以解释清楚。
但是到了质询的后半段，比赛节奏急促起来，京大首先发难。
“请问对方队伍，在你们报告书的第35页提到的模型精度，为何要选择这个数值？”提问的是京大的领队方项。
“我们参照的是第15篇参考文献。”吴秋心立刻回应。
“那你们为什么选择这篇参考文献，据我所知不同的参考文献的采用的模型精度是不同的。”方项继续紧逼。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个精度的模型拟合度最好了！吴秋心想。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因为一旦用这个理由反驳，对方肯定会以结果倒推的谬论扣帽子。
吴秋心抿了抿嘴，双手紧握，她为难的看了一眼王成。
王成接收到吴秋心的目光，可是他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这个问题确实超出了他们的准备范围。
“因为我们参照的这篇文献与我们研究的课题最相符。”王成苍白的解释道。
方项不再紧逼，反而自信的笑了笑。
海大这边的气氛更加紧张，许波和张天宇不断的翻着对面的报告书，企图找到里面的漏洞。
可是该问的都问过了，再揪着不放就显得故意找茬了。何霁看大家都不说话，离最后结束的时间只剩下3分钟。
“我有一个问题。”何霁举手。他一出声，王成等人就看向他，大家神色各异。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没有人直接制止。
“请问你们报告书第13页中图2.1为何使用对数坐标系？据我所知，对数坐标系会掩盖数据背后的物理意义，人为的降低数据的离散程度，让数据图象显得更完美，但是……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这……这……”方项欲言又止。他不能说是因为他们实验过后发现将数据取对数可以使模型拟合度更高，因为这样就犯了和海大同样的问题。
比赛在京大的沉默中结束，台下的掌声尤为热烈。最后海大和京大总分相同并列第一，荣获双冠军。
“行啊。兄弟，你可以啊。”王成从领奖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抓住何霁的肩膀说，他的这句话带了几分真心。其他三个人也因为何霁最后的发言扭转了局势对他缓和了神色。
可是何霁莫名其妙。不是你们说麻烦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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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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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看上他了
夏昭今天因为收拾回去的行李，所以到会议厅的时候有些晚了。何蕴今天作为带队老师坐在前面，所以夏昭就在会议厅后排随意找了一个位置。
她刚一坐下，就听到主持人喊了京大和海大两只队伍。然后她看见何霁依旧是昨天一身的装扮走上台。
前面两支队伍交锋的来回中何霁一直没有出声，等到比赛快结束的时候才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也是那个问题问的京大哑口无言，最后两支队伍不分上下，共同卫冕。
夏昭因为坐在角落里没太引人注目，等到何霁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她才拼命招手。何霁走到她的身边，俯下身子，一只手撑在前排的座椅上。
“你今天实在太出色了！”夏昭忍不住夸赞道。
“谢谢。”何霁礼貌的回应。
“对了，我今天晚上的高铁回家，等等你比赛完来东湖这边我教你打水漂吧～”
“嗯……好，等这边事情结束了我就去。”何霁话刚说完，那边何蕴就远远催促着他上台领奖。
夏昭也看到了：“你快去吧~我在东湖等你哈～”
何霁跟着海大的队伍完成了领奖、合影、发言等一系列流程。终于结束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夏昭早就趁着人少的时候悄悄溜出了会议厅。
东湖她只之前去过一次，还是在夜晚灯火昏暗。导航在校园里不是特别好使，半个小时过去把她遛狗似的溜了一圈又回到了会议厅门口。
恰好碰到了走出来的何霁。
“诶诶！这里！”夏昭赶忙挥手示意，她关闭导航，收起手机，向何霁走去。
“你不是早就去东湖了吗？”何霁问。
“啊……呃呃呃，我跟着导航走了半天也没到，最后还绕到这儿了。”夏昭无奈的解释道：“正好看到你，咱们一起去哈。”
两人沿着梧桐大道漫步，因为是暑假期间，学校里没有多少学生，周围的空气都很安静。
“对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学习打水漂啊？”夏昭觉得不说话实在太尴尬，于是随便拾起一个话题。
“因为这是我的挑战清单中的一项。”何霁诚实的回答。
“挑战清单？”夏昭转头看向何霁：“那是什么？”
“就是我给自己安排的一些计划，我需要完成。”
“那为什么要完成啊？为什么要有计划啊？”夏昭接着问。
“你不懂。”何霁垂下眼眸，双目盯着地面。
又来了，又是那种突然的“丧”的感觉，夏昭又想到了夏目。
“你觉得我们昨天吃的龙虾和炸串怎么样？”夏昭想避开刚才让何霁突然沉溺的话题。
“很好吃。”何霁回答：“是我没吃过的味道。”
“对了，我听你说你家里人管的特别严，不让吃这些，你怎么这次就无所顾忌了呢？”
“因为我觉得再不吃就没机会了吧。”
“你知道吗？除了龙虾、炸串，还有很多像它们这种你没吃过的美味，比如螺蛳粉、臭豆腐……”夏昭忽略何霁话语中的深意，继续安利道。
何霁轻轻笑了笑，他听着身边的女孩兴奋的分享着自己的宝藏菜单，看着眼前梧桐树高大挺拔、枝叶繁翠。突然就想起来了昨天何蕴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他想问问夏昭，也许这个对她来说充满意外的女孩身上会有答案。
“你知道吗？”何霁打断了夏昭的话：“我今年高考滑档，但我想了很久，找了任何办法也没找到我这次失败的原因？”何霁侧过身，他低下头看着夏昭的眼睛问道。
夏昭沉默了片刻问：“那你之前成功的原因是什么？”
“成功的原因？”何霁疑惑的说：“成功也需要原因吗？”
“在我看来成功和失败只是两种结果，他们的触发条件取决于很多，其中的原因是难以量化的。”夏昭伸手拿掉了何霁肩膀上散落的梧桐树的种子：“可是你要问失败的原因，那我就想问问你之前成功的原因。”
何霁从小到大做什么都得心应手，他把得到当做理所当然，每个人都对这样的结果没有异议，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成功。
夏昭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你看其实你也也没办法追问成功的原因是什么？那为什么要管失败呢？”
何霁的问题让她想到了夏目之前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与自己为数不多的交流就是问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考好？为什么家庭变成这样？为什么呢？
事实已成定局，谈为什么没有太多意义，很多原因追究下来不过是老天开的一个小玩笑，而凡人却要究其一生寻找答案。
“你知道吗？”夏昭捡起地上一片叶子递给何霁：“我们很多时候问为什么只会让自己痛苦，比如……你要是探究这片叶子为什么会掉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它是被人为摘下来，还是被风吹下来，或者是自然掉落……又如何呢？反正是掉下来了。”夏昭看着何霁说：“但是我们可以想想后面的事情。”
“后面的事情？”何霁翻转手上的梧桐叶，来回看了两遍：“什么事情？”
“就是让它变的有用的事情啊？不问为什么，可以问怎么做啊？”夏昭从何霁手上拿回叶子。
“你看，这个叶子形状大小正合适，可以做书签，或者是用来逗猫也可以！”正好他们走到图书馆门口，三两只黑猫白猫聚集在一起，夏昭拿着叶子凑到小猫跟前。
猫群一哄而散，夏昭讪讪的笑了笑：“这猫不给面子啊！”
“或者做遮阳也不错。”夏昭把梧桐叶举到头顶，挡住了落下来的阳光。
何霁看着女孩拿着梧桐叶来回比划，最后放在头顶，落叶下的阴影把她的面庞分割成明暗两个区域，一双眼睛明亮真诚。
仿佛真的在安利落叶的用途。
“但是失败的话会有很多不好的连锁反应。”何霁说：“会收到失望、责备……”后面半句他没有说出口。
他们恰好走到东湖，白天的东湖更加灵动，除了戏水的鸭子还可以看到粉绿相间的荷叶荷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