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九十六岁的高龄更容易让人信服的事,老太太很和善,一生都在做善事。
陆衍之只是去拜访,对方也是极为热情。
她知道楚尔因为唐家的人,一直孤苦伶仃地在外面打拼,见到他她并没有太惊讶。
只是说了句:“知道我的囡囡健康平安就好,不要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了。我的囡囡特别棒,我就知道啊她的眼光也不会差!”
陆衍之并不想打破少女内心的美好,可是九十六岁的年纪确实等不了多久了。
楚尔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多事情不明说,她也能猜到。
她安静了很久,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外婆,她…她还好吗?”
陆衍之默声半晌,说道:“外婆生病了,不肯去医院。”
这几天他从杨严那里得来消息,老太太最近在家里晕倒了好几次,或许撑不了多久了。
他不想让楚尔心留遗憾,所以还是选择告诉了她。
这一晚楚尔几乎没怎么睡,哭着到了天亮时,也收拾好了行李。
陆衍之看她憔悴的小脸,眸色阴翳又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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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回清水的路,楚尔已经没了以往的忐忑,那一刻她不再像以前一样缩着肩膀,戴着口罩怕被人认出来了。
这些年的怯懦,错过了太多,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赶了半天的车程,楚尔累得筋疲力尽,下午五点才到清水,连夜却下了大雨。
她和陆衍之在附近的酒店留宿,夜晚,她趴在窗户边看夜色里的雨幕,像是在祈祷这一刻的雨停。
酒店的设施并不齐全,房间破小,还散发着很重的湿味儿和霉味儿。
陆衍之皱着眉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和衣坐在沙发上,闭着眸子假寐。
他半撑着手掌有几分疲倦,没有熟睡,偶尔会抬头看看在窗边发呆的少女。
许久之后,他还是不放心地提醒,道:“尔尔,天太凉,不要一直贴着窗户。”
楚尔回头怔怔地看他。
酒店的灯光像是金灿灿的落晖,倾洒在男人白色的衬衫上,明明也很耀眼,却仍旧有些不和.谐。
像陆衍之这种深处高位的人,生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就算在这样的地方,他身上高贵的气质,依旧没有削减半分。
可是却因为她,蜷缩着颀长的身体缩在沙发上。
楚尔很心疼他,慢吞吞地走过去,窝进了他怀里。
她身上带着凉,害怕他会感冒,并没有再贪恋男人身上的温暖。
陆衍之揽着她的腰收紧,无声地为她取暖,此时已经胜过千万万语。
楚尔怜惜的吻落在他鼻尖上,小心翼翼的,虔诚又心疼。
雨水冲刷玻璃,屋内的两人紧紧依偎,无关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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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车子抵达清水乡镇,雨水冲刷后的路面有些淡青色的青藓。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熟悉,楚尔的心也慢慢变得平静。
像是飘落的尘埃落地,找到了归处。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有人比他们先到了一步。
“老太婆,那丫头肯定给你偷偷打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尖锐刺耳的声音拉长,在整个巷子里传来。
“张云!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楚尔身体的本能地后退。
后背贴上男人宽厚的胸膛,她侧首微仰着头,看见晨光下男人那泛着冷气的下颌。
她压制住心中的恐惧,继续向前走。
大伯母张云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死老太婆,别在我面前装死,活了那么大岁数了也该到头了……啊!”
张云被人群里突然冲出的人,推得踉跄了一下,还好旁边的唐继艳拉得及时,“妈,你没事吧!”
张云横着一张脸气得通红,“哪个瞎眼的东西敢推我!”
人群里看热闹的都不敢得罪她,默契地让出道儿,露出了少女纤细瘦弱的身影。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祁云华沧桑的病容,扶着门红了眼眶,“囡囡,我的囡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