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衿不了解邢漾,她只觉得这个人奇怪。
又坏又让人琢磨不透。
但今天,她好像对他多了几分了解。
“来,吃水果。”
姜苏切好了果盘给他们送过来,身为长辈也不陪他们在这唠嗑,之后便走开了。
邢漾注意到傅时衿的目光,他偏过头朝着自己身边的女孩儿看过去,她眼底的眸光明明灭灭,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嘴角略下沉了些。
他咬着吃完水果的牙签,瞥眼看向傅时衿,“这么看着爷干什么?”
傅时衿内心关于他的一丝柔软瞬间消失不见,她移开自己落在邢漾脸上的视线,闷着咬了一口橙子。
这么久,邢漾总是占她上风。
傅时衿忽然便生起了一股叛逆心,她知道她打小脾气好,待人说话也总是带着一股吴侬软语的腔调。没人拿这事儿挑她刺,只是越乖就越沉默。
她记得她小时候和人吵架,明明是对方没有理,她原本想有理有据地辩驳回去。
谁知,她刚出口,便被自己的委屈吞灭了自己的气焰,哑着嗓子,原本清晰的逻辑以及占理的立场,一开口,就因为她的哭腔给打败了。
那时候,傅时衿开始反思自己,乖是什么?
乖巧听话,不拒只顺吗?
但乖过头了,便有了软弱。
傅时衿咬着牙,轻声问:“怎么,看你一眼要收钱?”
要说这腔调是跟谁学的,自然是邢漾。
谁知道,傅时衿算薄了邢漾的脸皮,少年邪笑了声,他歪着上身,离傅时衿近了一些,“要是你,能算便宜点。”
“……”
她果真不能高估眼前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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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漾当晚从傅时衿家离开的时候,回了他们家的灾后现场。被火浇灭的现场倒是掩盖了原来这酒瓶烟头扔满一地的垃圾场,变成了一个黑灰的“空框架。”
时隔一个月,他凑巧因为这场闹剧,倒是见到了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邢利身在商场,平时忙于酒肉应酬,闲暇的时间还要陪不同的女人。
在邢漾身上,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功夫。
邢漾插着裤兜,从裤兜里抄出一盒烟来,濯白的手指掐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拢着手点烟。收起打火机的那瞬,他缓缓抬眼,撩起眼皮,看向邢利,眼底嘲讽毫不掩饰:“都是您惹的好事。”
邢利坐在沙发上,他早料到邢漾是这个态度。
摆了两下当爹的架子,“你才多大,能别每天像个老烟鬼一样抽吗?”
邢漾嗤了一声,就听邢利通知他:“那个女人我处理过了。”
邢漾背往墙上一靠,冷眼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邢利,轻轻吐了一个烟圈,“处理过了?给了多少,这次给的钱够解决问题吗?还有没有下次?”
邢利听到邢漾这话,拱了火:“邢漾!你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是你爸,不是你的犯人。还轮不到你这么跟我说话!”
邢漾冷嗤了声,讽刺道,只是向来脾气火爆的人突然慢悠悠地吐字,一点也不急:“我能什么态度?”
邢利眯了眯眼,“你和你妈一样!说句话能呛死人,老子就这么教你做人的?”
邢漾食指和中指夹着的烟头“嗒”一声落在地上,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碾灭了滋滋星火。再抬头时,那盯着邢利的眼神不比父子,更像是看仇人:“你别特么跟我提我妈。”
邢漾咬牙,眼球像是浸了血的珠子:“你也配?”
邢利气的浑身窜火,他猛地站起来,气血上涌:“邢漾!你想气死你老子?”
邢漾不置可否,他捏紧兜里的摩托车钥匙往外走,一个陈佑不够让他在学校丢人的,邢利才是。
邢漾走到门外,跨上摩托车,他单手解着头盔,满脑子都是邢利那张让他作呕的脸,离开之前,他倏然想起一个人,他抬眼看向那扇窗,她的那扇窗。
直到他戴好头盔以后,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拧动车把,摩托车“轰隆”一声扬长而去,他戴着头盔,头盔为他抵御周遭的寒风。耳边风声呼啸,他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道身影。
他以前不信,暗恋是卑微的代名词。
他曾扬言要将这世上最娇贵的花折弯,而今却搭了一个自导自演的舞台,上演所有幼稚的把戏。
道路两边的路灯昏黄,邢漾却觉得这黑夜像一个漩涡,要把人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