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提醒了几次无果，静坐片刻，直接找了班长。
上大学的时候，教授一脸高深地说过，如果学生不想上自习，那么就做卷子讲习题，他们就知道自习的快乐了。
顾盼当时不懂，现在却觉得自己急需找点事做，而不是干坐着。
所以，当应铮再度开门进来的时候，陡然生出一种穿越的感觉。
25岁的顾盼站在讲台上，拿着笔，左面的白板上已经写满了一面。
她头发低低扎住，目光凝视着黑板，聚精会神。光从左面洒入，整个人笼上难以描述的蒙眬美感。
这个背影让人轻而易举地想到十年前。
16岁的顾盼被叫上去写题的时候，也是拿着白ㆍ粉笔，在黑板上从左开始洋洋洒洒写起。
那时她扎着一个高马尾，充满活力，白色的粉尘没有将她衬得如此遥不可及。
“会了吗？”清冷的声音响起。
“会了！”底下学生闹腾地一起喊。
“吴津力、孔德一，上来写题。”两个学生站起来，正是刚刚喊得最起劲的。
底下学生讶异于顾盼知道他们的名字，顿时安静了。
“警官，叫谁？”顾盼擦了白板，重新写了两道同类型题在白板上，依旧没有听到应铮开口，只得自己出声。
“谭泽宇的前桌出来一下。”应铮听到这个称呼，皱眉，移开目光，仿佛刚刚只是不愿打扰课堂。
而后就退了出去。
视顾盼如无物。
顾盼搬过椅子坐在一旁，看上面两个学生解题。
「嘭」的一声，门关住。
顾盼的心停了一瞬。
那种重重提起，又重重落下的窒息感，让她的面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屋外，应铮揉揉眉心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两个学生。
数学办公室内有条不紊，周熙临和赵瑾正在查谭泽宇的课本练习册，看是否有什么线索，钱皓写着审讯记录，马骏在对比10号去过小林屋子和拥有水果刀的人，陈副队和魏阳照着名单找水果刀去了。应铮另外还安排了个人去查眼镜托叶。
经过对比，两年前发的水果刀虽然看起来款式常见，但是实际尺寸要比现在市面上常见的大一些。换言之，这批水果刀是独一无二的。
之前的审讯中，查到了凶器是水果刀。但是陈副队并没有去收刀，而是以此判定了是校内人作案。应铮听说这事脸色森然，所以今天让两个人去收刀。
应铮把学生带回来，拿过钱皓手中的审讯记录看起来。钱皓把人安排着坐下。
钱皓和赵瑾是审完了小林才过来，那个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直到工商的人过去，把罂粟壳摆在面前，才真正承认自己做的违法事情。
小林干食堂也好几年了，但生意一直不好，勉强度日，前段时间老家来人，就起了歪心思，往汤底里加了罂粟壳。
他刚干这事没多久，心里发虚，却也知道这万分不能认，尤其是在学校食堂。
所以撑死了不说，哪怕在最后也只承认自己倒卖烟草，本想着杀人嫌疑洗清了，这事不会败露，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那天下午和谭泽宇在食堂争吵，正是谭泽宇觉得他饭味道不对，发现了一个没捞干净的罂粟壳，两个人才吵起来。
小林骂起人来张牙舞爪，虚张声势，谭泽宇本来就是内向的性格，便只能咬牙走出了食堂。
其实这事说出来，小林的嫌疑反而更加重了。但是钱皓在小林说的房东那里对了口供，证明他事发之时真的在那里，路边的监控也能证明他十一点的时候在路边吹风。
这样一来，彻底证明之前的方向是错误的。
赵瑾、钱皓过来的时候面色凝重，明天是死线，必须破案。
作者有话要说：
顾盼：永远16岁！耶！
应铮：老婆，你还是得永远18。
第5章 、乌夜啼（5）
“应队，再叫学生用处也不大了。”钱皓把两个学生送出去，面露难色。
对谭泽宇同桌、前桌的询问并没有什么进展，依旧是之前的信息。
谭泽宇是特招生，家庭贫困但是成绩优异，华阳一中从各个县招这样的学生，免除学杂费和住宿费，希望他们在高考中为学校扬名。
“10号都有什么课？”应铮沉思，其实这个问题之前也查过。
“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物理，自习。”钱皓利落地报出来，“我们没法确定死者那天去食堂究竟拿的什么书。”
“书本、练习册有什么异样吗？”应铮转向周熙临。
周熙临摇摇头，“都很正常，没有发现暗号标记，很干净。”
“练习册正确率怎么样？”应铮想不通，谭泽宇说自己笨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基本上都是对的，有更正痕迹的很少。”
练习册查不出来，线索在跟前，但是无法破解。
“水果刀名单和10号去过小屋的人对比结果呢？”应铮目光深沉，看向马骏。
“10号明面上去过小林屋子的，老师里只有高一一班化学老师、物理老师和高一十班英语老师。他们早上路过的时候看到水淹了顺便进去帮忙。化学老师进来刚一年，没有水果刀，另外两位老师都有。”
“物理，化学，英语。”应铮脑子快速运转，“陈副队和魏阳回来了吗？”
“还没……”回话的是马骏。
“重新把物理、英语练习册再翻出来！”应铮下了命令，赵瑾和周熙临挑练习册，钱皓面上不太赞同。
“应队，水果刀数量太多，还有一天时间，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放下这个线索，水果刀这个方向或许是凶手的另一个诱导！”
“但是哪怕是错误方向，我们也必须查！”应铮目光坚定，“不查永远不知道对错，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钱皓低头妥协，“是。”
“我知道时间紧，但是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线索。死线到了查不到凶手，责任我来担，撤职处分我来抗。但是我们不能冤枉任何人，也不能放过真正的凶手！”
应铮少有鼓舞士气的时候，他言辞恳切，话语斩钉截铁，短短几句话，屋内的几个人重新斗志昂扬。
“我再去喊谭泽宇的同学。”钱皓下了狠劲，“总能找到新线索！”
“嗯……”应铮点头，露出微弱的笑意。
只不过钱皓刚开门，就看到门口已经站着自己要找的人，和顾盼。
钱皓还不知道顾盼在这里，乍一看见心里一跳，把人迎了进来。
实在是顾盼在审讯室的表现太过奇怪，当初应铮的反应也怪异，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想必有什么事要说，就直接带了进来。
顾盼很有分寸的站在门口，并没有往里走，两个学生站在她身后。
“这两个学生说，谭泽宇的化学作业很难。”她神色淡淡，刻意略过应铮，目光定在钱皓处。
“什么意思？”钱皓气势不足，弱弱开口，他感到身旁的应铮在盯着自己，和以往的感受不太一样。
“我可以看看他的书本和练习册吗？”
“嗯……”应铮点头，赵瑾递了过去。
顾盼接过，随意翻了翻，而后仔细看起来错题本。
“有问题？”钱皓狐疑，小声问赵瑾：“她不是数学老师？”
“不知道，错题本我看过，就是错误的题下面写了正确解法，没看出来有问题。”赵瑾也皱眉，一屋子人都看着顾盼。
“这里面很多不是高一的题。”顾盼看完，直接递给了应铮，“里面的知识点看起来都是现在学的。但是依靠高一的知识点根本解不出来。这是高二竞赛题，出题人很聪明，看起来都很简单。但是题里陷阱多，做题的人会陷入死胡同。”
应铮接过仔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应队？真的假的？要不要找个化学老师看一下？”马骏惊讶地看着顾盼，又倏地移开了目光。
刚来的时候，应铮出神了，但是其他人听得清楚，这个实习老师和应队是同学。但两个人一句话不说，其他人也就装聋作哑，佯装不知。
“她说得对。”应铮收起错题本，生硬地说了句「谢谢」。
“没事……”顾盼突然意兴阑珊，支撑她到这里的力量已经用尽，转头退出了办公室。
她也是因为这两个学生问她化学题，她看了眼发现不对劲，细问才知道这是偶尔从谭泽宇错题本上看到的，看起来是高一基础题，结果怎么都解不出来。
顾盼觉得有问题，就赶紧把人带了过来。
“可就算是高二竞赛题，又有什么问题呢？”赵瑾不解，还在办公室的两个学生此时瞪大了眼睛，辩解道：“如果是高二竞赛题，我就没那么挫败了。我还以为做不出来是我太笨了，这题一看就是现在可以做的。”
满间屋子的人顿时看向他，学生吓得后退了两步。
“应队！”周熙临在一堆作业本前，“要不要请老师都看一下？”
他们查作业的时候都侧重于在里面寻找暗号标记，从来没有想过题会有问题。
“嗯，周熙临你去找几位老师，找教高三的。”应铮吩咐下去。
钱皓让两个学生坐下，重新问他们几个问题，还不忘插了句闲话：“这个实习老师挺厉害。”
“嗯！顾老师哪一科都会！”学生搭话，重重地点头。
“顾老师教什么的？”赵瑾也被勾起来好奇心，问那个学生。
“好像是数学，她是替我们实习数学老师代班的。”也不知道顾盼讲题究竟讲了什么，学生一脸崇拜。
“她上学的时候一直是年级第一。”应铮随意开口，神情淡淡，依旧严肃冷酷。
说出的话却如重磅炸弹。
大家静默了一瞬，钱皓「哈哈」笑了两声，正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门又被推开了。
这回进来的是陈副队，风尘仆仆，张口第一句就是：“我想起来！是隐形眼镜护理液！”
“是隐形眼镜护理液！”陈副队又重复了一遍，喘着粗气，身后魏阳迟了几步才跟进来。
“什么？”钱皓放下审讯本，接过魏阳的箱子。
一个很小的箱子，并不重。
“这两个学生问完了吗？”陈副队进来才看到两个学生，没有接之前的话头。
“快了……”钱皓反应过来，快速问了最后几个问题，把人送了出去，办公室内只剩下了刑侦二队的人。
“血液痕迹？”应铮翻了遍谭泽宇的物理作业，目光停在某一页上，久久没有移开。
“对，我路上一直在想这个事，最快最见效还最方便顺手的是，是隐形眼镜护理液！”
陈副队眼睛发亮，“今天在现场还找到了眼镜托叶。凶手一定是个戴眼镜的人！”
“戴眼镜的人，这个范围太大了。”魏阳摇摇头，“今天我们排查水果刀，手里还留着那把刀的，十个里面有七个戴眼镜，抛去这个条件，华阳一中的老师里面，十个有八个戴眼镜！”
“那么符合所有条件的人呢？”应铮抬眼，拿起桌上几张名单。
“只有高一一班的物理老师！”马骏快速答道，又摇摇头：“可是谭泽宇的物理作业没有问题。”
“有问题，这道题同样是陷阱。”应铮递过去作业，马骏看了几眼，挠挠头，又放下。
“他全部符合条件！”钱皓眼睛一亮，转而想起小林的事情，“又或许，凶手是不符合这所有条件的人！”
他的表情太真挚，陈副队忍不住拍了他脑袋一下：“动动脑子，全不符合也难。”
“赵瑾，眼镜托叶报告出来了吗？小林房间报告什么时候能好？”应铮眯着眼，所有的信息在大脑内迅速流转。
“还没有，晚上，八点前我一定催出来。”
应铮点点头，目光放回到陈副队身上：“水果刀都收回来了？”
“83个人，挨家挨户找的，一共收回来40把，其中老师的只有29把。”
“物理老师的有吗？”应铮的话一问出来，众人都屏息看着陈副队。
“有……”陈副队脸上却不见欣喜，“都是日常用的，应队，我们收回来水果刀作用不大，什么都检测不出来。”
这也是陈副队前期虽然负责这个案子，但是并没有收水果刀的原因。
“对。水果刀是日常用品而且在凶手手里，肯定什么也查不出来。”马骏应和。
“不，没有任何两把刀是完全一致的。它们会告诉我们一些信息。”应铮摇头，走到小箱子跟前。
箱子里，每一把刀都密封好，整整齐齐地摆好。毕竟过了两年且在不同人手里，每一把刀都不太一样，有的刀柄处有油污，有的刀刃有了损坏。
“好！我马上把这些都带回去化验。”陈副队一拍脑袋，把小箱子的盖子盖上。
这些刀是两年前发的，大部分没有收集回来的是已经结婚搬出了职工宿舍的人，其他住在职工宿舍的基本能找到这把刀。
“嗯……”应铮应了，陈副队转身匆匆而去，周熙临恰在此时也回来了。
“老师都找好了吗？”应铮看了眼窗外，日暮西沉，不知不觉，已经五点多了，还有一节课下课。
“找好了，都安排在隔壁办公室了。”周熙临抱起一大摞书本和练习册，“应队，那我送过去顺便看着。”
“嗯……”应铮点头，数学办公室内，另外四人坐着，桌子前摆着不少资料，但大家都停止了忙碌的状态。
忙了一下午，查到的线索都去检验了，要等报告出来才知道案子能不能有新突破。目前，摆在面前的还有几个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