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韵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还剩十七个是吧?”他稳稳地道。
“对!”黎韵喜出望外,“老板,我再买十发子弹。”
“不需要。”叶然掂了掂手里极轻的分量,暗叹世人把这个玩意儿想得过于美好,虽然只是一个玩具,但却勾起了他心底的黑色记忆。
仿佛所有可怕的东西经过包装都会变得喜闻乐见。
听见他沉稳的回答,黎韵不解地说:“可是你只有八……”
话音未落,叶然已经提起枪,瞄准气球连续射击,动作很随意,随意得像伸懒腰,又很迅速,短短十秒钟就打爆了墙上大半的气球。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向他投来钦佩的目光,仿佛在说着:怎么可能?
“数数,多少个。”叶然从容不迫地放下枪,对老板说道。
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刚好打爆了十七个气球,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让控制好角度让子击破一个气球的同时弹起来击破其他气球的,简直是不符合逻辑,可是他就是做到了!堪称完美。
黎韵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小海马毛绒玩具,此刻心里抑制不住的满足和自豪,一如刚才那个女人仰视她的男友。
“我真是服了,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枪法,”年轻女老板用上钦佩的目光,怎么看都像是犯花痴了,“帅哥,你是学过吗?”
叶然淡淡一笑,轻飘飘地说:“我学这个做什么?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那你再试试呗,还有更大的奖品。”
叶然的一个眼神让黎韵呼之欲出的兴趣熄灭,他婉拒:“不用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事。”
“不着急,你再来一次嘛!”黎韵笑语盈盈地扯着他的袖子撒娇,说真的,认识这么多年,她真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技能,刚才打枪的模样可谓是A爆了,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旁边的另一位玩家附和道:“哥们儿,打得挺准啊,再来一次让我也学习学习!”
叶然嘴角上扬,回以礼貌的微笑:“我随便打的,真是凭运气。”
他把玩具枪交给那位小朋友,然后拉着她的手离开了,也不管她依依不舍的眼神。
对面走廊上,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看见了全过程,眼眸深邃似海……
叶然将她“扔”回车上,勾起三分邪魅的笑,调侃道:“十年了,你的兴趣爱好真是越来越清新脱俗,我都不好意思说是你男朋友。”
黎韵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撇了撇嘴:“你嫌弃我?”
“我哪敢嫌弃你呀?”
“口是心非。”
“你说的都对。”
黎韵气愤得用柔若无骨的拳头怼了他一下,而他只是无所顾忌地笑着,笑她的天真,笑她的俏皮,笑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发泄完了之后,她终于想起来有件事没问:“你的枪法怎么会那么好?”
叶然想了想:“我是特务你信吗?”
他的一句话又换来一顿暴打……
“别闹,我开车呢。”叶然稍微严肃地说。
“我发现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叶然轻飘飘地说:“所以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但是你现在明白已经晚了,怎么翻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黎韵当然听得出来这挑_逗性质的话语,不久前缠_绵的场景浮现在脑海,她不禁感叹他说的没错,这辈子注定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下车后,两人牵着手步行穿过一条街,在拐角处看见了那家有着百年历史的中医馆。
不管风雨如何涤荡,惠和医馆都屹立在这里,造福一方。
“季姨。”叶然笑着走到那位年过半百、慈眉善目的老中医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
“是叶然啊?!”
“季姨,别来无恙。”
季芸英用长辈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微笑着说:“几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是吗?”
“瘦了很多。”
叶然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悠闲地靠在玻璃柜台上,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变帅了呢!”
一旁的黎韵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自恋”的一面,不过打量了那张绝美的侧脸后,发现他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第23章 埋藏
“你这孩子尽说些没大没小的话,”季芸英批评完他以后,又把目光放在了旁边的黎韵身上,一脸慈祥地说,“这位是?”
这才言归正传,叶然向她道明来意:“季姨,这是我女朋友,她痛经比较严重,你给她调理一下呗。”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面对的还是一位女医生,但是此刻黎韵还是感觉有簇火苗从脖颈烧到脸上,有些尴尬地低着头浅笑。
季芸英像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慈祥的眼神里泛起长辈独有的笑意:“你终于谈恋爱了?”
黎韵心里一惊,什么叫“终于”?
不等她反应过来,叶然回道:“是啊,我终于有人要了。”
黎韵又是一愣,感叹这个人实在是谦虚得可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季芸英问道。
黎韵想了想现在的状况:“阿姨好!我叫‘黎韵’。”
季芸英在心里默默地将她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然后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叶然,他正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中药材。
“好吧,来坐下,让我给你瞧瞧。”
于是她就在桌子对面坐下,伸出手让她把脉,左手探了换右手,很是仔细。
“每次都很疼吗?”季芸英直白地问。
黎韵一阵脸红,好想看看背后的叶然是何种表情,反正她是有些不自在:“不是,只是偶尔会这样。”
“以前吃过药吗?”
“吃过止痛药,但是效果不太明显。”
叶然本来手撑在桌面上,悠闲地看着她,忽然感觉胸口发闷,右手也随之轻微颤抖,他立刻稳住,不动声色地说:“你们慢慢来,我去趟洗手间。”
黎韵没有在意,只轻轻“哦”了一声,季芸英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露出什么变化,还是专心致志地把脉。
十分钟后,季芸英提笔给她开了张药方:“行了,去那边抓药吧,回家之后记得按时喝药,那几天不要吃冷的,注意缓解心理压力。”
“嗯,我记住了。”
“丫头,叶然那孩子可是等了你很多年呐。”季芸英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把她说懵了。
“阿姨你什么意思?”
季芸英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他还没回来,于是她意味深长地笑了:“如果没有找到你,他也许就单身一辈子了,当初遭遇那些变故,我都挺惋惜的,但是现在好了。”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有点大,黎韵迷茫地问:“我怎么听不太懂?”
“难道他没告诉你那件事吗?”季芸英迟疑了片刻,蹙眉道。
黎韵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道:“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叶然的爸爸,在四年前病逝了,刚好是他研究生即将毕业的时候,却因为这件事挂了科,后来就重修,再后来……和他妈妈有点矛盾,总之就各种不顺心。”
季芸英语重心长的话像有千斤的重量,压在黎韵的心头,让她呼吸困难,这温和的话语威力不亚于晴天霹雳,让她的头脑嗡嗡作响。
她怎么不知道这些事?
分手之后她只是一味的埋怨他,责怪他不通情达理,每天在盼望他来找自己和永不相见中徘徊不定,却不知道他遭遇了这些事,也从来没有过问,现在想来,竟然如此的幼稚!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叶然才回来,此时黎韵已经去隔壁抓药了,而季芸英正伏案写东西。
“我还以为你在洗手间睡着了呢。”季芸英调侃道。
叶然收起眼底的疲惫神色,扯出一抹微笑来:“已经诊断完了?”
“早就完了,我给她开了副中药,每天按时喝,坚持四个疗程。”
“那么久?”他惊讶道。
“明说是调理,又不像西医立竿见影。”
“哦。”
季芸英顿了顿,将目光抛向他身后:“那不是回来了吗?”
叶然下意识地回头看,完全没有料到季芸英居然是骗他的,待他回头的时候,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季姨……”叶然有些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
季芸英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甚至可以说阴云密布,像探知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你这个可就严重多了。”
叶然保持了那么久的云淡风轻的微笑也没有绷住,脸色一沉,哑着嗓子道:“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失眠。”
“不要试图在一个老中医面前撒谎,”季芸英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沉静地说,“有些事情你再不适可而止,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叶然眼神幽凉地盯着桌面,时而飘忽不定,时而聚精会神,就像是没有任何目的,让人琢磨不透,良久,他说:“季姨,我本来就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你本来是有的。”
他摇摇头:“说不清楚。”
“我不好说你什么,只是希望你别错过太多。”
“谢谢你季姨!我再也不会了。”
……
拿完药之后两人就去了法国料理店吃饭,时间刚刚好。
叶然在平板上浏览着电子菜单,而黎韵全程饱含深意地盯着他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以前她也喜欢这样盯着他看,是因为那绝美的颜赏心悦目,但是现在她的心里只有无限的心酸与爱慕。
“韵儿,你想吃什么?”他随意一问。
她迟疑了片刻:“都可以。”
“你什么时候变得矜持了?”他浅浅一笑,眼底的柔情足以让她失魂落魄,“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来吃法国料理的,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别客气。”
他越是对她好,就越让她觉得心存愧疚,在眼泪即将落下的时候又强行逼回去,笑着说:“你喜欢就行。”
叶然:“……”
这天晚上,饭桌上的黎韵似乎很是高兴,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这十年来的趣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对面的叶然皱眉道:“你还是少喝点吧。”
“就这一次,从明天开始我就戒酒好不好?”她半是撒娇半是祈求地问。
叶然佩服她这招,百试百灵,天生的好脾气就是为她准备的。
没想到她居然还得寸进尺,举起酒杯:“你陪我喝嘛!”
“那可不行,我还得开车呢。”
也许是她喝得迷迷糊糊,也许是情之所至,反正那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不加任何掩饰:“附近就有酒店,大不了今晚不回去了。”
叶然的目光一滞,随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今天有点反常呀!”
“我说真的,陪我喝酒。”虽然眼神有些迷离,但是她的语气却比刚才还要坚定,不留给他拒绝的余地。
“你喝不过我。”他莞尔一笑。
“无所谓,来吧。”
于是乎,酒过三巡之后,黎韵当着他的面喝高了,走路都得靠扶,深一脚浅一脚踏出饭店。
第24章 善变
“慢点,都跟你说了少喝酒。”千杯不醉的叶然在把她扛回酒店的时候依然是清醒的状态,根本看不出来刚喝了两瓶红酒。
他把她横抱到柔软的大床上,脱下她的鞋子,没有想到她在这个时候突然坐起,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韵儿……”
她将头埋在他肩胛处,深深吸了口属于他的气息,良久才语带哭腔地说:“然……”
“你怎么了?”他早就察觉到她今晚的不对劲,只是没有说出来,现在感受到她的颤抖,他的心仿佛也跟着颤了一下。
“没事,没什么……”很多话卡在喉咙里,她却说不出口,只能任由鼻尖慢慢泛酸。
叶然坐在床边,比她高出一个脑袋的距离,将她脸上的泪痕看得一清二楚,收敛了平时的笑容,有些心疼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是没有玩够还是——”
没等他说完,黎韵就拼命摇头,憋了一个晚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了,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就默默地流泪。
毫无疑问,叶然是无比迷茫和心疼的,抽了一张纸巾为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珍贵的陶瓷,他的手被她一下子握住,黎韵努力调整好呼吸后,想看着他的脸,视线却因为蒙上一层水雾而模糊不清:“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叶然不明就里地问。
“就是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一直以来我都是以自我为中心,要求你要怎样怎样,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去体谅你,甚至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叶然眉心微蹙,揽过她单薄的肩膀,温软的话语萦绕在她耳畔:“为什么会这么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就是一味地接受你对我的好。”
“我是你男朋友,对你好有什么不应该吗?况且我隔三差五就消失一段时间,这么不负责你都没抱怨过。”
“但是我连你爸爸去世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还埋怨你不来找我,这个女朋友当得连及格线都够不上。”
叶然一听,脸色瞬间就变得沉郁下来,搂她肩膀的手明显在颤抖,片刻后,他缓缓道:“是季姨告诉你的?”
她点头。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他这句话问得有些生涩。
“还说了你考试挂科,又跟你妈妈闹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