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暖,逾期未晚——北枫其凉
时间:2022-04-25 09:57:48

有些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比如梦境。
那天晚上,黎韵又做了那个噩梦,梦见叶然浑身是血,胸前一个血窟窿,他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在温柔地对她笑,那抹笑刺痛了她的心……
她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满头是汗,而叶然就躺在她身边熟睡。
已经是第三次了,她频繁做那个噩梦,连自己都忍不住怀疑有什么寓意,思来想去也没有结果。
她眷恋地看着熟睡中的他,满心愁绪。
……
次日清晨做早饭的时候,黎韵还在想昨夜的那个梦境,那副她梦到过三次的画面,每想一次就细思极恐。
她想得入了神,连锅里煮的粥沸腾了都不知道。
当背后靠过来一方温热的胸膛,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关掉阀门时,她才回归现实。
熟悉的香味将她包围。
“你……”她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就听见耳畔传来他温润如玉的声音。
“在想什么?”
听到他苏到骨子里的嗓音,黎韵连他眼底的担忧之色都没注意到:“没……没什么。”
“那为什么连粥糊了都不知道?”
黎韵:“……”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保持着半搂的姿势,身上的温度,眼神的撩-人,无不让她心跳加速。
“我真没想什么……”
叶然半信半疑地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行吧。”
……
一栋几百平的别墅,住着三个人。
待得越久,小希越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寂静无声的世界,就在不久前,她刚刚习惯了叶然的陪伴。
可惜那样的日子太短,现在这栋房子里又多了一个黎韵,自从她出现,小希觉得叶然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黎韵分走了他的温柔,不仅如此,她还每天都要忍受一些不想看见的场面。
当她看见饭桌上的他们“眉来眼去”的时候,坐在沙发上一起下棋的时候,闲来无事一起看综艺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涌现出一股酸楚味。
她并不成熟的心就这样一点点埋下了嫉妒的种子。
在小希的眼里,心里,世界里,叶然宛如神祗,就像是一道白月光,照进她漆黑寂寥,沉默寡言的世界,给她带来了温暖。
而现在这道白月光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她想要伸手抓住,却陷入了迷茫。
尽管如此,不谙世事的她还是希望叶然能够开心,只要他过得开心,她可以选择对一些事视而不见。
可是小希没有想到,有些东西会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世界,不是以看的方式就是以听的方式……
某一天晚上,当小希路过叶然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细微的“动静”,门和墙的隔音效果仿佛消失了一般,不用太仔细就听得出来是女人的***声,断断续续,有起有伏,一声接着一声……小希确实不谙世事,在这方面懵懵懂懂,但是即将满十七岁的她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起码她知道此刻这扇门里正在发生什么,小脸顿时烧得通红,火辣辣的,她什么也没思考,立刻低下头,快速跑开了……
婚礼将近,叶然和黎韵这几天都没有闲着,除了交给婚庆公司的繁琐流程,大到订酒席,小到选择请柬的样式,都要亲自操办。
黎韵从来不知道,原来结个婚这么麻烦,要不是心里有个盛世婚礼的梦,她都想放弃办婚礼了。
不过经她手的事情真的不算多,无非是在手机上动动手指,需要本人出面的事都由叶然来做。
但是有一件事情她躲不掉,那就是拍婚纱照。
本来叶然是打算带她去法国巴黎的,但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她的身体也不宜来回奔波,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就近在A市拍。
这大概是这几个月以来,黎韵最“光鲜亮丽”的一天了。
之前她穿着比较简约,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失恋了无心打扮,后来是得知自己有孕,不宜化妆,今天就不一样了,为了拍婚纱照,从发型到妆容,无不精致。
她试了很多件婚纱,最后选的是一袭深V薄纱小裙摆婚纱,纯手工缝制,性感又不失优雅。
黎韵穿上婚纱后就开始照镜子,连一旁的工作人员都觉得这件婚纱穿在她身上很美。
刚刚打完一通电话的叶然走了过来,趁店员离开的间隙,他倾身过来,俯在她耳边说道:“仙女下凡辛苦了。”
她只当他是一句调侃,却没看见他唇角噙着的一抹笑意,以及眼底深切的光。
她稍微侧过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笑盈盈地说:“叶大帅哥,比起你的圆滑,我还是喜欢你正经一点。”
他反问道:“我难道不是一本正经地在夸你吗?”
黎韵只回了一个字:“俗。”
“那我换个高雅的,”他勾起唇角,凑到她耳边,语气相当认真,“我老婆真美。”
黎韵:“……”
这个男人真会有样学样。
就像不知道结婚的程序那么复杂,黎韵也没有想到拍个婚纱照要那么久,换不同场地,不同婚纱,不同姿势就算了,就算是同一个姿势也要拍很多张,供后期筛选。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兴趣盎然,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站了一早上,越到后面越没精神。
叶然没问她什么,在换场地的时候对工作人员说:“就到这里吧,不用再拍了。”
“可是还剩最后一组。”
“真的不用了。”
“那好吧。”
待摄影师和造型师都走后,黎韵靠过来,望着他:“还剩一组怎么不把它拍完呢?”
叶然很自然地说道:“因为你累了。”
黎韵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惊讶,她确实累了,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就是不想扫他的兴。
“你又观察到了我的微表情?”
他淡淡道:“对你,我不需要观察微表情。”
黎韵:“……”
……
次日清晨,她起身穿衣洗漱了一番,接着走出卧室,在客厅和厨房寻觅叶然的身影,可是找了一圈都不见人。
当她经过小希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今天一大早叶然就逮着小希问话,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那样生硬的语气跟她说话。
小希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而叶然坐在一把椅子上,表情很严肃:“你为什么不想做手术?总要有个理由吧?”
小希绞着纤细的手指,低着头,像霜打了的茄子,面对叶然的询问,闷声保持沉默。
“小希,我在问你话,”叶然将音量又提高了几分,“你难道想一直活在无声的世界里吗?手术成功的几率很高,怎么就不想去了?”
沉寂很久过后,小希慢吞吞地比了个手语:我害怕上手术台。
叶然皱眉道:“怎么会害怕呢?你放心,我给你找的是最好的医院,主刀的也是最好的医生,你要相信他们,不要什么都不做就轻言放弃行吗?”
小希使劲摇头,手势比划得都有些杂乱无章:可是我就是不想做这个手术,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就算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说话,不是吗?
“现在这样挺好?”叶然捕捉到了她惊人的想法,表示疑惑不解,“你觉得哪里好?小希,这世上懂手语的人很少,你迟早要进入社会,要建立自己的圈子,这些只能靠你自己去完成,如果不会说话,就不能正常交流,你就永远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叶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向她陈述着利害,苦口婆心地劝她:“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想做手术了,但是这件事由不得你。”
小希猛地站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很不甘心地比划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怎么就由不得我了?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叶然愣神地盯着她看了三秒,这小丫头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任性,实在是反常。
“小希,你到底怎么了?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
叶然努力回想着这些天发生在小希身上的事,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更加想不通了。
小希:我没怎么。
“你现在有什么事是连我都不能知道的吗?”叶然低沉地说,“我答应了冯叔要好好照顾你,你遇到什么事不告诉我的话,我怎么照顾你?手术一定得做,没得商量,你要么就跟我说实话,要么就听我的。”
小希倔强地别过头,努力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而叶然站起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房间。
当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黎韵在门外站着,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他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只是淡淡道:“你醒了?”
“小希她……”
“没事,小孩子闹脾气。”
“我去跟她谈谈吧。”
“不用,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
黎韵本来已经迈出了一步,听到他的话顿了顿:“这样不行的,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够自己想通,况且不找出问题所在的话,会给她的心理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叶然妥协道:“那你去吧,这也是你们两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后来,黎韵进了小希的房间,而叶然在一声叹息之后走到露天阳台,给满地的绿植、盆栽浇水。
闲来无事,他在自家阳台上养了许多花卉,精心照料着,以此陶冶心情,打发时间。
小希坐在床边,一双明眸黯淡无神,木讷地盯着自己的脚尖,长长的头发像黑色瀑布一样垂下,遮住了半张脸,让本就娇小的她显得更小。
听到脚步声后,她猛然抬起头,眼里的希冀却在看见黎韵的一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厌烦与淡漠,她紧抿着嘴唇。
“小希,”黎韵缓缓走到她面前,温柔道,“听说你不想治疗嗓子,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小希还是低着头,抿着唇,像个木头人似的动也不动,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黎韵重复道:“小希?”
她的声音让小希莫名感到很烦,尤其是近距离的时候,小希纤细的指节将白色的床单捏得起了褶皱,偏过头不应答。
见她迟迟不说话,黎韵觉得很奇怪,坐到她旁边,很有耐心地说道:“是不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
小希摇了摇头。
“那……是想爸爸了吗?”
提起“爸爸”这个称呼,小希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她。
“你现在要做的是配合治疗,把嗓子治好,等你能说话了,见到爸爸他才会欢喜呀,”她不顾她错愕的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道,“我知道你从静谧岛来到这里,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这是正常的,我和你叶然哥哥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我们没有别的目的,就希望你治好嗓子,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你这样拒绝手术,让我们都意想不到。”
小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撇开她的手,在手机上打了一段文字:谢谢,但是我不想麻烦别人。
黎韵皱起了眉头,语气稍显不悦:“这怎么是麻烦呢?我们从没有觉得你麻烦过。”
从一开始黎韵说的每个字都让小希心烦,她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是因为她跟叶然一样,都把她当成“小孩子”。
小希又打了一段文字:真的不用了,我不需要。
“小希,”黎韵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正色道,“难道你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难道你想一辈子都靠写字跟人交流吗?”
话音未落,黎韵就有些后悔说那些话了,只可惜覆水难收,小希听完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立刻跳起来,横了黎韵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门被重重摔上。
“小希——”黎韵扯开嗓子喊道。
可是她已经跑了出去。
那时的黎韵并不知道她无意之下说的一句话对这个女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冷淡孤僻的她,自尊心很强,容不得别人对她指指点点,更何况这个人还分走了她温暖。
正在阳台浇花的叶然听到有动静,立刻返回客厅,看见大门开着,而黎韵慌慌张张地追了出来。
“你怎……”他正要问怎么回事,就被她一句话打断。
“然,快去把小希追回来,她跑出去了。”
“啊?”叶然不明所以。
黎韵急得不行:“总之你先去把她追回来,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见她着急成这样,叶然也顾不得多想,赶紧追了出去。
黎韵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
二十分钟过去了,叶然却没有把小希带回来。
“没找到,给她发消息也不回。”叶然沮丧地说。
这下黎韵的心凉到了底,不由得开始自责:“怪我,我当时……”
叶然问道:“你当时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黎韵的心绪乱成一团:“我就想着劝她做手术,她说什么都不肯,最后我一时情急,就说了句‘你难道想一辈子写字跟人交流吗?’,然后她就赌气跑出去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然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眼底的情绪很复杂,担忧中夹杂着怜惜,尽量让语气平和:“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丫头性子傲,你别太责怪自己。”
“可是……现在怎么办?”她慌乱道。
“我再去附近找找,她应该没有走远。”
“我也去!”
“你还是待在家里吧,万一她回来了呢?”
黎韵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没有跟着去。
……
两个小时过后。
……
六个小时过后。
……
到了傍晚,天色暗了下来,还飘起了细雨,夹杂着微凉的风,丝丝缕缕地落在人间。
城郊的一处公交站旁蹲着一位花季少女,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双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长长的头发瀑布般倾泻在地,将她的身子都包裹了起来。
这抹白色的人影又纤细又孤独,仿佛水上无依无靠的浮萍。
这时,一辆蓝色的跑车迅急地停在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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