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暖,逾期未晚——北枫其凉
时间:2022-04-25 09:57:48

话音未落,樊星持枪的手就加重了力道,小希单薄的身体像芦苇一样在风中颤抖。
“樊星——”叶然沉声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觉得我会放过她吗?”
叶然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让无辜的人陪葬,你心里就会舒服一点吗?”
“不会,”樊星坦白地说,“但是我乐意。”
郑勇厉和严青站在后面都快石化了,现场每一位警察都绷紧了弦,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可惜他们连一秒钟的空隙都没有捕捉到,又急又气。
樊星做事向来狠辣,不择手段,一般人很难找出她的纰漏。
他说:“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把她放了,我随你处置。”
“叶队——”严青闻言变了脸色,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的背影。
而小希也情绪激动起来,眼神焦灼,嘴巴一张一合,她想喊出声,但是都是徒劳无功。
“别动!”樊星用枪口抵着她的脑袋,呵斥道。
“你放了她,我的命就是你的,这也是你的要求不是吗?”叶然极其冷静地道。
叶然没有想到这句话会触了樊星的逆麟,她的脸色由淡漠变为狠戾,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我是真没想到,你就为了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甘心来送死?!”
小希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心脏收紧,几乎都要支撑不住,全靠樊星紧紧箍着她,才没有跌倒。
“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樊星无话可说了,叶然的目光远比她想象中要深沉、坚毅。
她从三年前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怕死,本以为三年时间过去,他会有一些改变,但是现在她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变。
而他身后的那些穿着警服,举着枪的人,无一不用紧张的眼神看他。
这一切,早就是樊星计划好的,到现在为止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不在乎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只想向叶然讨债,把自己失去的东西拿回来,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里是高天宇死的地方,就在这里结束吧!都该结束了。”樊星定定地说完这句话,下一刻就突然发难,箍着小希的脖子把她往天台拽,小希根本来不及反应。
众人皆是一惊,包括叶然在内,谁都没想到樊星会突然发难,毕竟小希是她唯一的筹码,如果她敢把小希推下去,她绝对活不过三秒。
“樊星!”叶然立刻上前一大步,厉声呵斥道。
话音未落,樊星就停止了脚步,而她们此刻离天台已经很近了。
叶然在她面前站定。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就因为我是黑,你是白,就应该被你欺骗利用吗?”樊星的嗓音似乎被冷风扯破,极度沙哑,冷棕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
面对她的质问,叶然回答道:“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把人放了。”
叶然的回答显然没有让樊星满意,她又拽着小希往前挪了一步,离天台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气垫的有效救援高度只有七米左右,而这栋楼高二十多米,如果小希掉下去,必死无疑。
“别再往前走了!”叶然厉声呵道。
郑勇厉看不下去了,吼道:“樊星,你收手吧!没必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樊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深吸一口气,再抛出一个问题:“现在,你后悔当初在理南市救我吗?”
眼看着小希已经到了天台边缘,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叶然的脑子却陷入了一片空白,他很少这样慌乱过,此时此刻,连一句谎言都说不出口。
就是他这半分钟的犹豫,让樊星最后的理智彻底沦陷,她的眼神突然狠戾起来,将腿软成面条的小希提了起来,正面对着众人,放在扳机上的食指稍微用了点力。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撕-票。
“住手——”叶然喊了一声,果断夺过严青的枪,瞄准樊星,动作之快让人惊叹。
但是此刻更多的是“惊”,而非“叹”。
樊星也调转了枪口。
两人的枪口互相瞄准了对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郑勇厉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目光锁定樊星,失声喊道:“别开枪——”
他的声音回荡在蔚蓝的空中。
叶然的眼神冷冽得像寒冰。
在他下掉自己手中的枪的弹夹那一刻,樊星扣动了扳机!
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枪声,子弹打进了叶然的胸膛。
“叶队——”
“叶然——”
严青和郑勇厉同时出声,行动比思维快一步,上前扶住了他缓缓跌倒的身体。
小希目睹了这一幕,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充满了绝望的眼睛里是叶然的缩影,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喉咙干涩得发紧。
樊星那原本波涛汹涌的眼神刹那间变成一潭死水,瞳孔骤然收紧,手里的枪口还散发着热气,她的手被震得发麻。
也许她永远也想不明白,当初那一瞬间的心痛是从何而来。
叶然的视线定格在那一方蔚蓝的天空,他看见了模糊的人脸,看见了模糊的天空,苍白刺眼的阳光一圈圈放大,最后什么都消失不见了。
他再也没能听见外界的呼喊,也没能睁开眼,只依稀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流逝着……
“让我过去——”在医院的走廊里,黎韵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不顾张芸的阻拦,硬要去手术室门口,她的脸上,已然是泪痕清晰。
就像笼中鸟拼命想要冲破牢笼一样,她也拼命想挣脱母亲张芸的束缚。
“韵儿,你别这样……别这样,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张芸不停拍她的背,想安抚她。
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妈,你让我去看一眼……”黎韵哭着乞求道。
她悲恸欲绝,张芸又何尝不是?
“你听我说,你现在不能激——”一个“动”字还堵在喉咙里,张芸下一秒就变了脸色。
因为黎韵惨叫了一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韵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韵儿……”
接着黎韵就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站都站不稳,软绵绵地跌倒在地。
张芸抱着她,泪水夺眶而出,嘴里大喊道:“医生!”
叶然曾经说过一句话:有些人,面具之下,不知是人是鬼。
手术室的红色灯牌已经亮了五个小时。
叶菥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病危通知书,用颤抖的笔尖,饱蘸着泪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医生返回手术室,厚重的金属门再次紧闭。
叶菥一度昏厥,身旁的秦羽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用颤抖的声音安慰道:“叶姨,会没事的。”
他现在才明白善意的谎言有多重要。
叶菥已经生无可恋,她愣愣地转过身,看见小希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压抑许久的业火开始灼烧。
她嗓音滞涩地对秦羽杰说:“小杰,把这丫头……送走。”
秦羽杰半天没反应。
他瞟了小希一眼,默默地走到她面前,弯腰去拉她的手。
小希躲开了,从地上爬起来,与秦羽杰拉开一段距离,拼命摇头。
“跟我走。”秦羽杰沉声对她说。
小希还是摇头。
秦羽杰急了,一个箭步冲上来,两只手掌攀着她单薄的肩,强压怒火,低吼道:“你知不知道闯了多大的祸?你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给叶姨添堵。”
小希的眼里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她不是害怕,也不是委屈,而是真真切切的愧疚,她多想告诉所有人她错了,她不该离家出走,是她害了叶然。
叶菥当然怨恨小希,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骂过她一句,不是因为她的涵养已经到了宠辱不惊的地步,而是因为她知道这是叶然自己做的决定。
手术从白天进行到了晚上。
黎韵撑开沉重的眼皮,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好半天才想起发生了什么,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病床上。
“韵儿,你终于醒了。”张芸擦干泪痕,欣喜道。
“妈——”她不顾手上还输着液体,想要撑起上半身,终是因为下腹的疼痛而起不来。
“躺着别动,你刚做完手术,要好好静养。”
她一听这两个字就僵住了,沙哑道:“手术?什么手术?不会是……”
张芸温柔地说:“不是不是,你放心,孩子保住了,只要你不情绪激动就没事。”
黎韵松了口气,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还没缓口气,她又问:“叶然呢?他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没有?”
张芸犹豫了半天,面色凝重地说:“韵儿,你千万别激动,小然他还在抢救……”
她听了之后脑袋里嗡嗡作响,愣神地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在抢救?你不要骗我。”
“傻丫头,妈怎么会拿这种事骗你?”张芸痛心不已,只好把实话都告诉了她,“子弹打进肺里,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了。”
“什么?!”黎韵来不及思考,急急忙忙想要下床奔向手术室,恨不得立刻见到他,怕去晚一步就天人永隔。
张芸拦住她:“你忘了我的话了吗?不要激动,虽然你肚子里的孩子暂时保住了,但如果不静养,很容易流产的!”
“可是……”
“你就算是去了也见不到他,手术还在进行!”
“妈,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黎韵热泪盈眶地握住母亲的手,祈求道,“我求你了,你帮我去看看,万一……”
张芸心疼地替她擦干眼泪,温柔道:“好,我去,你躺着休息,控制好情绪,现在小然命悬一线,妈不希望你也出事。”
“嗯……”黎韵哭着点头。
环顾着空荡荡的病房,黎韵的心里仿佛也被挖空了一块,痛到无法呼吸,她蜷缩在床上,抱紧被子,眼泪无声地流淌着,晕染了洁白的被单,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的话,那应该是——绝望。
后半夜的时候,持续了十二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秦羽杰搀扶着面色如纸的叶菥迎上去,她已经心力交瘁,连站都站不稳,她拉扯着医生的袖子,气息微弱地问:“医生……怎么样了?”
所有人的心都是悬着的,都想知道结果,却又害怕听到噩耗。
医生摇了摇头。
在这一瞬间,叶菥几乎要晕厥过去。
张芸的眼眶变得绯红,她哑着嗓子道:“医生,难道……难道手术失败了吗?”
医生平静的外表下暗含着惋惜:“手术成功,子弹已经取出,但病人的情况很糟糕,接下来要在ICU观察一段时间,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变成植物人。”
这个结果无疑是晴天霹雳,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叶菥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昏了过去。
“叶姨……”秦羽杰急忙扶住她,不停唤着她的名字,眉心全部拧到一堆。
张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后来叶然住进了ICU ,他一直昏迷不醒,对外界也没有任何感知。
……
一个星期后。
A市最高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樊星的案件。
对于贩卖narcotics,故意杀-人,走私firearms,绑-架等等罪行她全部供认不讳,一桩桩一件件都被记录在案。
她在审判席上,依旧是那副冷艳的模样,只是眼底隐藏着一丝悲凉。
黎韵就坐在观众席里,淹没在人群中,静静地听着审判结果。
最后,法官在宣读完樊星的罪行后,宣布了审判结果——死刑。
那一刻,黎韵不知道她流下的眼泪是悲伤的还是苦涩的,总之,她的心一直在滴血。
当樊星被带出庭审现场之后,黎韵追了上去,在她身后冷声道:“现在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樊星戴着手拷,头也没回,顿了顿道:“你想表达什么?”
“叶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却害他到现在都昏迷不醒,樊星,我以前以为你的心是石头,现在才知道你根本没有心!”
听着她声嘶力竭的控诉,樊星面无表情:“我有没有心,跟你毫无关系。”
黎韵声泪俱下,脑子一热,发疯一般指责她:“我跟你是没有关系,但叶然是你的亲哥哥!他为了救你,跟全世界为敌,你受伤了他可以给你输血,你们两个人之间必须得死一个,他宁愿死的那个是自己!只有你还沉浸在仇恨里走不出来,恩将仇报!白眼狼!”
樊星的身形颤抖得厉害,她愣愣地转身,盯着黎韵的脸,泛白的嘴唇微启:“你说什么?你说叶然是……”
黎韵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他是你的哥哥,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你胡说什么?”
黎韵绝望地闭上眼睛,她不想再看见樊星那张脸,看得越真切,她的心就越恨。
樊星还想继续追问,但是执法人员没有给她机会,扣押着她往里走。
“黎韵,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谁告诉你的这些?你回答我!”樊星挣扎着,执拗地回头质问她,只有此刻她才变了脸色,而且是惊慌失措,像已经踏进地狱里的人拼命想回到阳间,挣扎不停,“你回答我啊!黎韵,叶然到底是我的谁?”
耳边一直回荡着樊星的质问,声音越来越小。
黎韵紧咬着薄唇,闭上眼睛,直到嘴皮破了,嘴里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她才回过神,睁开眼睛。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黎韵愣愣地自言自语:“他是……你哥,但你不配做他的妹妹……”
半个月过去后,叶然从ICU 转到了普通病房。
他已经昏迷了半个月。
黎韵将新鲜的康乃馨换上,然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光柔和而又哀伤,她一如既往地握住他的手,扯出一抹牵强的笑:“都结束了,你也该醒了吧?再不醒我婚纱都穿不上了,你还欠我一场世纪婚礼呢,想食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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