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正在穿衣服准备去上班,威廉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看着我说,他想找工作。他不想让所有的生活压力,尤其是经济压力,都让我一个人承担。我听到后的第一反应还是有点惊讶,但并没有阻止他;我知道,如果他去外面工作,每天都可以和其他人交流,或许对他的病情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如果他找一份长期的工作,我还是担心他会感觉不适。最后,我建议他先找一份兼职工作,先试试看。那样的话,他既不用工作八小时,也不用一直闷在家里。
后来,威廉在十一区一家音乐培训中心找到了一份教钢琴的兼职。每次课大约一到两个小时,一周他需要去三次左右。他在大学时,主修了西方乐器,所以,他会很多音乐器材,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钢琴和小提琴。他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十到十五岁左右的孩子,都很活跃,经常在课堂上把威廉逗得开怀大笑,这也正好让威廉可以暂时地忘记自己的病情。虽然有时候学生的英语不是很流利,而威廉也几乎不会说匈牙利语,但是,通过钢琴,他们依然可以很开心地交流。
听到威廉回家后和我说他工作上的一些趣事片断,我真心的为他感到高兴,也为自己感到欣慰。他终于可以面对外面的世界,而且可以开心地与同事、学生,甚至是学生的家长良好的交流了。似乎之前黑暗的生活从此走向了光明。
假期,我总会安排一些旅游。哪怕只是去布达佩斯周边的一些小城市、小镇子,甚至是一些不错的小村子。威廉需要和外面世界更多地接触,而且他需要接触那些美好的人和事。旅行,一直都是非常有效的可以让他开心的妙招。他很喜欢历史,每当我们遇到一些历史性的小城或人文和建筑时,他总是会兴高采烈地给我讲解着相关欧洲历史。虽然我并不是很感兴趣,可我还是会努力的假装出一脸兴奋的表情。
同时,威廉也很喜欢尝试新鲜的事物。每次去旅游时,他都很喜欢体验不同风格的酒店和美食。他喜欢在体验后,给出自己的感受;虽然有时候他的见解并不是什么精辟的结论,但我知道他需要自信心,我便会“逢场作戏”般地夸他见解独到。看到他脸上纯真的笑容,我的内心是感动的,那也会让我忘记他的忧郁症,只看到拥有彼此的幸福和甜蜜。
我们去了很多地方,那也意味着银行卡上的数字越来越小。幸运的是,他美国的公司运营的不错,一直在赚钱,亨利会让公司财务定期给威廉转钱。故此,我们并没有面临经济危机。
威廉的病情终于有了一些好转,只是他还是需要一直服用药物和去见心理医生。为了可以更好地照顾威廉,我没有接受公司外派去北京分公司做大中华地区总经理的建议,虽然工资会高很多,但是,在那段时间里,威廉的健康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但是,威廉只有一个。我不能因为一点经济上的诱惑就作出让自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决定。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那也早已让我们的心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他离不开我,我同样也离不开他。他已经不只是我的男朋友了,更像是家人。
实际上,无论是谁,只要在家里待的太久了,都会感到烦躁。时候我很理解威廉的一些反常行为。他非常喜欢猫,商量之后,我们决定领养一只猫。家里有了猫,他就不会觉得太孤单了,心情或许就会好很多,至少我是那样期许的。
我们在网上宠物猫群里看了很多关于领养猫的信息,也联系了几个想把猫送给别人的家庭。但是,找到一只合适的猫,却没有那么容易。我们想找一只年龄小一点的猫,最好几个月大的,这样会有活跃的氛围。
在亲自去见了几只猫以后,我们终于在一对年轻夫妇的家里找到了一只很合适的猫。一只小母猫,一岁左右,全身狸花毛,四只脚是纯白色的,就像是穿上了毛茸茸的袜子,漂亮极了。我给它取了名字为:咪咪。
起初,它胆子很小,很怕生。在初到我们家的第一个星期,它总是躲在客厅里的茶几底下,除非吃食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地跑出来,吃完又迅速地夺回了她安全的狭小空间里。威廉像是如获至宝,一直在尝试和她玩。一天天过去了,咪咪到我们家差不多两周了,她变得不那么怕生了,开始和我们玩耍,像个可爱的孩子。
平时,咪咪总喜欢躺在沙发或椅子上。有时候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她也会跑过来,趴在我或威廉的身上睡觉。咪咪和我们变得越来越亲密。威廉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有咪咪陪着他,感觉好了很多。当我下班回家后,也会和威廉一起逗咪咪玩一会儿。感觉就像是家里有了一个孩子一样的幸福。突然想起威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候,和小动物生活在一起,或许更容易简单快乐”。
其实,我之前对猫或者其他宠物并没有太大的热情。我总觉得宠物,尤其是狗和猫,会把家里弄得很脏,到处都是毛。但是有了咪咪之后,我发现自己对它的喜爱变得越来越强了,甚至觉得把她照顾好是自己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
威廉总是说,猫是他最好的精神支柱,尤其是在他情绪化的时候。我也开始赞同了他的观点。有时候,我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抚摸着咪咪的毛,看着她小而圆的眼睛正在天真地看着我,一眨一眨,就会感觉生活是如此的平静和温馨。
咪咪就像个肉乎乎的小球,常会把威廉逗得哈哈大笑;看到那样的场景,我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停留在那个美好的时刻。他灿烂的笑容,让我彻底忘记了他的病情。在那一刻,我觉得生活又回到最初的美好。
在威廉得忧郁症的那段时间里,我无比怀念他开怀大笑的画面,还有他对生活积极的态度。我更怀念他曾经无数次试图让我开心,与现在的局面恰恰相反。我还怀念他搂着我,告诉我说,“没事的,有我在”。渐渐地,他开始单独去外面见一些朋友,我们也会邀请朋友来家里聚餐。他们见到威廉的病情有所好转时,都替我们感到开心。
在威廉生日即将到来之际,我打算在家里举办一个小小的派对。家里地方不大,我只邀请了本斯、莫妮卡、弗洛拉和她男朋友。我还提前告诉他们几个不要和威廉说派对的事,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傍晚,威廉和往常一样去上班了,我提前买好的装饰品都放在弗洛拉家里,不想让威廉提前察觉到,以免破坏惊喜的效果。那天,威廉应该是晚上八点才下班,我告诉其他人都要在八点之前到达我们家。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弗洛拉还把装饰品都提了过来,本斯买了蛋糕,我们提前把家里装饰的很漂亮,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还在客厅的墙壁上,用彩色的气球拼出了“W Happy Birthday”。
威廉回家之前,我们又做了几盘各自拿手的好菜。快到八点半的时候,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应该是威廉回来了,莫妮卡迅速把屋里的灯关上了。他开门进来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摇动着手里的荧光棒,大声地说“生日快乐”。威廉被惊讶到了,他差一点都忘记了那天是他的生日。莫妮卡打开灯,威廉愣愣地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我们,一脸的幸福和感激。
他走过来和我们一一拥抱,表示感谢。本斯打开了香槟,我们大家齐声说了句“干杯”,香槟杯不大,每人都一饮而尽,甚是尽兴。威廉走过来,拥抱着我,感谢我为他做的一切。
“威廉,你不打算说几句吗?”弗洛拉坐在沙发边上笑嘻嘻地问。
“是的,我应该说几句的。嗯,首先,由于我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这一段时间大家也都帮助了我很多,我在此郑重地向在坐的每一位表示感谢。当然,以后如果你们需要,尽管找我帮助”,威廉很少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如此感性,他说话的同时,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你不用那么客气,我们都是朋友,相互帮忙是应该的”本斯一脸豪爽地说。
“是啊,我们都是朋友,不必客气”弗洛拉笑着说。
“谢谢你们,希望你们今晚可以吃好玩好”威廉给大家又倒满了香槟,再次示意大家举杯共饮。
喝完香槟,我们围坐在小小的客厅里,开始享受着眼前的美食。我做得糖醋鱼,似乎被评为当晚最佳美食。不过我更喜欢莫妮卡煎的牛排,鲜嫩多汁,非常好吃。那晚,咪咪也渐渐地适应了“群魔乱舞”的场面,开始从桌子底下出来和大家互动。威廉的那次生日派对,让我再次意识到朋友的重要性。
虽然,威廉的忧郁症病情逐渐好转,医生还是建议他多去接触一些外面的世界,尽量不要一个人闷在家里,太容易无思乱想。威廉很喜欢骑行,我建议他买一辆自行车,我们还负担得起。最终,他挑选了一辆山地自行车,十二万福林。虽然价格不便宜,但是,只要对他的健康有帮助,都是值得的。
有时候,威廉还是不太想独自出门;但是,自从买了自行车后,他还是很乐意约一些“骑友”,一起骑行。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布达一侧山上乱逛;偶尔天气好的时候,也会骑车去多瑙河边上看看。威廉经常满头大汗地回到家,却兴奋地和我说着他们又去了哪些不错的地方。
有人说,“当你累到筋疲力尽时,是不会感到烦躁的,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生气了”。我觉得这句话对于威廉来说是正确的。我多次看到他从外面骑行回家后,都是先去洗个澡,然后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陪我聊天;很少会莫名其妙地情绪化,那也让我感到很欣慰。骑行,确实给他带来了很多快乐。
渐渐地,威廉和“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多。他的状态也随之变得好了很多。医生说,不用再一直频繁地服用忧郁症的药,而且他们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那个我当初爱上的活泼乐观的威廉似乎又回来了,很少会过度消极或悲观。
第 16 章
威廉说,在这座城里待得时间有点久了,想计划一次“远行”。
周六晚上,我和威廉都不想离开舒适的沙发去厨房做饭,两个人看了看彼此,心有灵犀地笑了笑。在网上订了一份五寸的虾仁芝士口味披萨,抬头看了好几次墙上的时钟,一个多小时后才盼来“神秘的”外卖小哥。听到姗姗来迟的敲门声,我踏拉着拖鞋,捧着即将饿死的胃,很不爽地去开门;想着一定要给送餐员一个“臭脸”,以表不满他们蜗牛般的速度。
打开门,面前站着的竟是一张年轻帅气、而又非常阳光的脸,着实让人“心动”。他礼貌且稍显羞涩地和我解释说,因为周边在修路,绕了一圈才找到地址。面对这样“秀色可餐”的美少男,我心里的怨气早已“开溜”,满脸慈善地告诉他,“没事”。从他修长的手里接过披萨,和他“依依不舍”地道了别,看着他慢慢走远的身影,突然听到威廉在屋里喊,“饿死啦”。
“刚才的外卖小哥好帅呀,以后都要订他们家的披萨,呵呵”我把披萨放在茶几上,一脸甜蜜地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威廉说。
“花痴!我要把你带走,远离城市,去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最好是一个除了我,没有其他任何男人的地方”威廉起身去厨房拿刀,把披萨切成八小份。拿起一块,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哈哈,小气鬼,那么爱吃醋”我冲他吐着舌头,拿起披萨咬了一口有虾仁的一角。
等了一个多小时,却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两个人便吞完了一大份披萨。威廉揉着满意的肚子,从书架上拿出一平米大的世界地图,铺在地上,叫我也过去和他一起寻找下一个“进攻目标”。旅行,也是一种收获的过程,威廉很赞同这一点。不同的人文、建筑、历史,以及当地传统等等,丰富我们的视野,同时也可以忘却当下的“喧嚣”。
由于已经去过了很多城市,威廉在地图上选来选去,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他更希望可以去一些郊外,甚至是有点荒凉的地方。但是,他又不想去非洲那么远的地方,更希望在欧洲范围内。前思后想之后,威廉用红色马克笔在地图的左上侧大大地画了一个圈,挪威。他又看了一眼我,我点头表示赞同,于是我们的下一个“宏伟“目标就这样在满嘴披萨味的情况下诞生了。和其他欧洲国家相比,挪威国土面积很大,而且人口密度很小。气候不热,十分满足我们的期待。而且,有很多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正好符合威廉“荒无人烟”的需求。
选择挪威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们有一个朋友是挪威人,叫芬恩,住在挪威首都奥斯陆。我和威廉一直都想去拜访他,但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说走就走,我提前几天就已经把挪威之旅的详细行程作好了,预计在那里待大约两周的时间。心里很激动,期待即将到来的“深度游”。挪威的消费水平要比匈牙利高很多,还好我们之前攒了一点钱,不然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变成“乞丐”;难道要威廉“街头卖艺”吗?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航班是下午两点十分,早上的时候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弗洛拉,让她每隔一天来家里喂咪咪一次。去机场的路上,还专门去商场给芬恩买了两瓶匈牙利产的托卡伊葡萄酒。说到芬恩,我们相识于两年前,他在一家旅游公司工作,是职业的“旅行者”。他去过八十多个国家,一边旅行,一边写旅行心得;一个令人好奇的文艺青年。他并不像很多北欧男人拥有高挑的身材,却总喜欢戴一副眼镜,即使他的视力好得很;他说,眼镜可以让他看上去更有魅力。芬恩出版过好几本关于旅行的书。他来过布达佩斯好几次,我们还曾邀请他到家里吃过饭。现在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经常会在线聊天,相互问候。
在得知我们要去挪威旅行时,芬恩非常兴奋,他之前就邀请过我们很多次,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飞机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了几个小时后,我们安全地降落在了奥斯陆的机场,芬恩已经早早地等在机场。上一次见面是七八个月之前了,当我们在机场“重逢”时,大家都很激动。芬恩很绅士地帮我提着行李,然后三个人边聊边走向停车场。
他刚新买了一辆5系列的宝马车,纯白色,非常漂亮。我看了看威廉,然后我们俩苦笑地看着对方。威廉也知道我很喜欢宝马,但是,我们的经济实力还远远不够。芬恩的家在奥斯陆的郊区,一栋独立的小别墅,两层。我们到他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气有点凉,芬恩让我和威廉先休息一会儿,晚饭的餐厅预定的是六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