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十分,我们到了餐厅,里面装修的富丽堂皇,感觉很高级的样子,在Rockefeller音乐厅附近。
来挪威之前我稍微做了一些攻略,对挪威美食有一点了解。看了看菜单,我点了一小份腌羊排,算是挪威的国菜,也是挪威的传统圣诞节三大菜之一,据说制作过程非常复杂,需要将羊排先腌渍后烟熏再风干,我选的配菜是甘蓝菜泥;威廉点了一份碱渍鳕鱼,配菜是土豆;芬恩点的最简单,就是肉丸子,配的是蔬菜沙拉。芬恩需要开车,所以不能喝酒,故而我和威廉也没有点酒,最后三个人喝的都是果汁。饱饱地大吃了一顿后,我们又在市区走了走。奥斯陆的市区真的很干净,也很时尚。说实话,虽然市区很不错,但却没有让我们很兴奋,我和威廉内心更期待的是城市之外的地方。
在市区逛了一个小时,着实有点累,我们便回了家。我和威廉先去洗了澡,同时,芬恩煮了一点咖啡。我们坐在阳台上,喝着淡淡的咖啡,聊着挪威的生活。天气有点凉,大概15度左右,芬恩给我拿来了一条蓝色毛绒毯子,让我披着,以免感冒。他告诉我们生活在挪威还是比较舒服的,至少他是那样觉得。芬恩的工资还不错,可以攒到一点钱。他很享受当时的生活状态。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阳台上有点冷,于是我们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芬恩拿出iPad,给我们看了几张一个女孩的照片。蓝眼睛,就像是大海的颜色;乌黑的头发,很长,低过双肩;身材稍显娇瘦,有点像亚洲女孩的身材。芬恩没有承认是他的女朋友,只是说对她很有好感。我非常好奇,于是就让他给我们讲了“他们”的邂逅。
她叫艾斯琳,两个月前,芬恩从巴黎去伦敦时,在火车上相识了她。当时,他们正好是邻座。艾斯琳的手机没电了,在包里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忘记带充电线;这时,芬恩看了看手机,83%的电量,于是他把自己正在使用的充电线拔掉,递给了旁边的艾斯琳,脸上是友好的微笑,以免别人会觉得他另有所图。艾斯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脸,甜美地冲芬恩笑了一下,接过充电线,轻柔地用英语说了句谢谢。她的那瞬间“回眸”彻底地“击垮”了芬恩,那么美的轮廓,就像是梦中的女子,全部都是自己设想和希望的容颜。
多么自然的“邂逅”;多么顺理成章的“搭讪”。
两个人“你情我愿”地聊了起来,火车的齿轮依旧在咣当咣当地跑着,并不受他们俩的任何影响。艾斯琳也是挪威人,四年前从奥斯陆大学当代艺术专业毕业后,便去了加拿大,在温哥华一家很有名的服装设计公司做时尚编辑的工作。当时她正在休假,顺便去伦敦见一个老朋友。从巴黎到伦敦,全程约两个半小时,两个人聊得很投缘,就像是命中注定,一切看似都是那么的美好和令人期待。
欢声笑语中,火车已经缓慢地停在了伦敦圣潘克拉斯火车站。芬恩要了艾斯琳的手机号。当然会是这样。他之前在火车上时就想要,只是不够勇敢;现在下了火车,再不要,那他就是“爱情的懦夫”了。很可惜,艾斯琳只在伦敦待三天,芬恩还是抓住了一切机会和她见了两次。第一次是去国会广场附近的一家网红咖啡店,第二次是去大英博物馆。
下午四点多,在博物馆门口分手的时候,天下起了蒙蒙细雨。伦敦的天气真是够固执,阴雨天的“牛脾气”一点儿也没变。芬恩站在艾斯琳面前,说了一些临别时的“官方话”,静静地笑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勇气张开双臂,期待着前面这个“梦幻女子”的回应。有那么一两秒,艾斯琳迟疑了一下,然后,一脸娇羞涩地微微张开双臂上前拥抱着芬恩。雨水滑落脸颊,就像是一份体贴的祝福。拥抱,总不能一辈子,芬恩依依不舍地和艾斯琳道了别,摇了摇手机,示意她一定要保持联系。然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彼此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伦敦的蒙蒙细雨中。
现在,他们每天都有联系,虽然聊得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废话”。是啊,想当初,我和威廉刚认识的时候,每天起早贪黑地聊得不也正是这些“废话”吗。芬恩是个重感情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导致他迟迟不敢向艾斯琳表白。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异地恋,他也不确定艾斯琳是否真的喜欢他,还是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他。
威廉告诉他,如果真心相爱,异地恋并不会成为感情的强大威胁。他应该勇敢一点,去向艾斯琳表白。同时,我告诉他,凭借女人的直觉,艾斯琳是喜欢他的。遇到一个对的人,并不容易,所以,芬恩应该去珍惜。如果错过了,可能就没那么容易再次遇到对的人了。
深夜十一点多,墙上钟表的指针不慌不忙地走着,就像是我们所聊的话题并没有打动它一样。我的眼皮像是被霜打湿的叶子,已经耷拉的不能再低,困意浓浓地把我笼罩,似乎一秒钟就可以进入熟睡状态。和芬恩说了晚安,我和威廉回了卧室。
迷迷糊糊地洗漱完,躺倒床上,我感觉身体重得像块大石头。威廉躺在我旁边抱着手机玩桌球的游戏,都没有说话,可能太累。赢了一局,威廉兴奋地说了句YES,然后把手机扔在一边侧过身来搂着我。我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
突然,威廉问我,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我刚要入睡的双眸意外地使劲睁开,奇怪地侧过脸看着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或许就没有想过爱情的定义是什么,亦或许,在那一刻我根本没有力气去想。但是,我想,不同的人应该会有不同的定义。威廉看到我没有回答,也没有接着问,只是一脸俏皮地说了句,“爱情就是你和我这样子的”。我甜甜地看着他,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让他关上灯,着急忙慌地跳进梦乡。
大城市很多都是大同小异,并没有特别地吸引我们。在奥斯陆一共待了两天,我们主要想去一些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主要交通工具是火车,从奥斯陆一路往北,走走停停。我们的旅行没有最终的目的地,提前在网上查一些感觉不错的地方,然后悠闲地坐着火车或汽车去那里。到了之后,一般会停留一天,不会停留太久,假期有限,需要合理分配。
有些地方,稍显偏僻,不通火车,甚至连巴士都没有;我们就站在路边,伸出双手,期待搭别人的顺风车。如果同路,且“司机”是个好心人,我们就会幸运地免费搭车。当然,也有不幸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个低俗的像人一样呼吸但满嘴脏话的奇葩“生物”。
沃林格斯瀑布算是我们挪威之行的第一个真正目标。
从欣萨维克坐火车,又换了汽车,最后还走了半个多小时,折腾了好久,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住的地方是一家民宿,价格比酒店稍微便宜一些,距离瀑布景点差不多有两公里。一个不算大的院子,暗灰色的瓦片,纯白色的墙壁,显得很简约。房东是一位特别友好的大叔,身材魁梧,一脸棕色浓密的胡子,给人一种很危险的错觉。他给我们介绍说那里有四间房,除了我们俩,当时还有一对丹麦的中年夫妇住在另一间房子里。付了钱,房东登记了我们的信息,然后才离开。
可能是天气忽冷忽热的原因,我有点发烧,身体很烫,量了体温,38度。威廉从携带的药包里拿出一片退烧药递给我,又给我倒了杯水。服了药,我倚靠在床上问威廉什么时候去看瀑布,他说我应该待在房间里休息,等我身体好一点再去也不迟。但我激动的心,无法平静,拖着虚弱的身体,坚持要去,威廉最受不了我固执的样子,但他又拿我没办法。我们在网上查了一下地图,从民宿到瀑布步行差不多一个小时不到的样子。当时的天气很好,风光也甚是优美,我们没有叫出租车,或许那里根本就没有出租车。我们决定徒步过去,同时也想感受一下周边的风景。沿着地图,累的快要断气,尤其是我,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沃林格斯瀑布,我“感动”得想要大喊,可惜没有力气。我们走上观景台,人很少,加上我们俩差不多十来个游客。
沃林格斯瀑布是挪威最著名的瀑布之一,高约182米,垂直落差达145米。一股水流从天而降,中间水流被巨大的岩石,一分为二,继续坠落,直至谷底。两侧还各有一股银白色水流,远远望去,三股水流倾泻而下,在谷底交融,溅起了巨大的水花,让人兴奋不已。静静地看着眼前犹如白色巨龙的瀑布,被大自然之美深深地震撼到了。突然想到小时候学过的李白的那句“疑是银河落九天”。周围都是山和树林,感觉世界好安静,只有瀑布的水流声,那么柔,那么软。威廉拿起相机,拍了好多照片;除了瀑布,当然还有我,以及我们俩的自拍照。在那样的环境中,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感觉生活就是美好的,没有任何喧嚣或杂质。
天色渐渐暗了,瀑布的观看视觉越来越差,其他游客都已相继 “消失”,我和威廉也决定回去。走在回程的路上,竟然几乎没有遇到任何车辆。更糟糕的是,我把药包忘在了酒店里;身体很虚弱,似乎烧得更厉害了。威廉看着我略显苍白的脸感到很心痛,却无法与我分担。最后,他背着我往前走,因为我的双腿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寸步难行。
我静静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搂着他,看着他的侧脸,已经累出了汗,我伸出手去擦了擦,告诉他我很爱他,非常爱。威廉被我突如其来的“告白”搞得哭笑不得,气喘吁吁地说他也非常爱我,还故意带着调侃语气说如果我真的那么爱他,以后就再少吃点。
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雨。本来就很疲惫,雨水把我们“捉弄”得更加狼狈。半个小时后,威廉已累得不行,我们坐在路边得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他脱掉外套,用手支撑在我头上,不想让我再因淋雨而感冒。虽然雨不是很大,但是,我们的衣服还是湿透了。我虚弱地依靠在他的肩头,他用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就在这时,我们突然听到车声,是的,绝对是我们期待已久的汽车声,就像是战争胜利后喜悦的号角声那么动听。一辆黑色稍显破旧的老款大众车停在了我们旁边,从车里下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他小跑到我们身边,用不是很流利的英语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助。
在那一刻,看着他向我们跑过来,我感觉他浑身都发着金光,那么的伟大和慈爱,我觉得他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他的英语不是很好,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明白彼此的意思。他家就在不远处,建议我们先去他家里避雨。在那种情况下,我和威廉并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但是,为什么要想那么多?难道我还要把他想象成坏人吗?我怎么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几分钟后,车驶进了一个小村子,几乎只有五六户人家。
车子停在了一个红瓦白墙的院子房前。他的妻子和女儿透过窗,看到我们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前的凉棚下。他告诉家人我们大概的遭遇,妻子进屋拿出来了治疗发烧的药给我,还热情地给我拿来了她的衣服,让我去洗个热水澡,身上湿透的衣服如果不换,可能会让病情变得更加严重。他热情地给我们泡了热茶,我和威廉坐在沙发上不停地说着感谢。他的女孩说着流利的英语,在奥斯陆上大学,正好暑假回家。威廉把我们大概的情况和她说了一遍,然后她翻译给她的爸妈听。虽然是夏季,但是,由于下雨,外面的温度还是有点凉。在服了药,洗了澡,喝了热茶后,我感觉好多了,多少又找回了点力气。
没过多久,外面的雨停了。
他看到我们想离开的时候,非要热心地开车送我们回民宿。临走时,我们再次感谢了他的妻子和女儿。外面有点暗,可能是阴雨天的缘故。大约十五分钟后,我们抵达了民宿。我本来是要给他一些费用的,可惜被他拒绝了,还说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我告诉他,如果以后去布达佩斯,一定要告诉我们。他说以后会带着家人一起去布达佩斯旅游的。最后,威廉把我们从布达佩斯带的剩下的最后一瓶Palinka红酒送给了他,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送走他后,威廉简单地做了晚餐,吃完后,感觉身体还是有点虚弱,我早早地就休息了。威廉睡不着,才晚上九点多。他不想打扰我休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玩iPad。就在那时,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我一直都很喜欢雨,原本的那点儿困意竟然渐渐消失,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心里竟然变得有点兴奋。
威廉走进来,我半睡半醒着。他轻声地问我需不需要喝水,我说不想,但是想让他陪我一会儿。他坐在床边,我依靠在他胸前,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听着雨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窗户被风吹开了一点,从缝隙里漂进来一些雨水。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外面的雨声。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我醒来去卫生间的时候已是半夜。威廉还在客厅里看电影,他看到我起来后,摸了摸我的额头,烧退了。稍后,他陪着我回到了卧室,搂着我静静地睡着了。
城市,总是充满着喧嚣,让我们一直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躲”一会儿。这也是我自己的深刻体会。我非常沉溺于和威廉安静地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说都没有关系。无论是在家里,还是一个安静的角落,甚至是荒无人烟的地方。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艳阳高照。我坐在阳台上看着眼前的景色;虽然院子不大,但是很别致;有小花园,有盆栽,院子外面有绿葱葱的树木。
第一次见到住在隔壁的那对丹麦夫妇,我们彼此礼貌地问了好。他们正准备出门,说到外面散散步,就当是晨练。男的很高,穿着一身阿迪达斯的黑色体恤衫和短裤,脚上是一款辉色的运动鞋。女的衣着也差不多,只是颜色的紫色的上衣陪白色的短裤。头发不算长,后面扎了一个简单的小马尾。两个人大概都五十多岁的样子,但都显得精神十足。再看看我这个“大病初愈”的年轻人,甚是感到自卑。
九点多,威廉起了床;伸着懒腰,感慨道,“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美好”。我斜着眼睛鄙视了他一眼,转身去厨房泡咖啡。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告诉他好多了,也不那么虚弱了,让他不要担心。他睡眼朦胧地吻了我一下,便去洗漱了;我在厨房做早点,等我们吃完早点,快要十一点了。赶紧收拾好行李,把钥匙丢进了门旁的铁皮银白色小盒子里,我们离开了民宿。接下来旅行的方向依旧是一路往北,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公交站,感觉很荒凉,没有任何人,只有一个破旧的铁皮座椅在那里孤独地等待着。上了公交车,我们俩又着急忙慌地赶往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