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道。
“他们找到威廉了,对吗?”我急促地问,期待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亚尔维斯,尖锐的似乎可以瞬间射穿铜墙铁壁。
“很抱歉!他们只找到了一个背包。你需要去核实一下是不是威廉的”他同样感到很遗憾。
“只有一个背包?”我不敢相信,为什么只找到了一个背包,为什么没有找到威廉呢。
“是的,很不幸,到现在为止,他们只找到了一个包” 亚尔维斯低着头,不敢用眼神再次向我明确他的意思,生怕是再次伤害到我破碎不堪的心。
后来,我去核实了那个背包。大黄色的,配有白色的包带,上面还印着蓝色的“布达佩斯”字样,是来挪威旅游之前,威廉在布达佩斯Váci步行街专门买的。
警察在事发地下游将近五公里的河边发现的,当时包是半开着,里面只有他的护照和手机,其他物品都已经被水冲走了。我伸出双手,巍巍颤颤地从一个警察的手里接过背包,泪水夺眶而出。我依旧不敢相信他们只找到威廉的背包,我多么希望他们只是在和我开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我多么希望威廉可以顽皮地从什么地方突然跳出来,告诉我他们只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我站在他们面前,看着手里的背包,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紧紧地抱着那个背包,身体开始再次颤抖,最终瘫坐在了地上。瞬间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充满了黑暗和绝望,我的内心深处正在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我真的不可以接受那个事实。
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我几乎还是什么也吃不下。就算再美味的食物,在嘴里都是如同嚼蜡。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感觉自己的气息随时都有可能会停止。想了很久,我还是把事情告诉了芬恩,他立马从奥斯陆坐飞机来酒店见我。芬恩不停地想安慰我,但是他也知道,在那个时候,安慰的话语真的不太起作用。我诚恳地谢过亚尔维斯和莱娜,芬恩来了,我告诉他们不用再陪我了,可以放心的离开了,毕竟,因为我,他们耽误了原本的行程。我不停地感谢他们的热情帮助。
芬恩一直在酒店里耐心地陪着我,他担心我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又过了两天,我尝试着多吃一点东西,因为我需要活着等威廉回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消瘦的就像是变了个人,之前的美好容颜似乎都随风而去。不可以这样,我要保持着美好的娇容,以最好的状态等待威廉回来。
芬恩点了很多高蛋白的食物,我狠狠地切了一大块牛排,叉起放进嘴里,假装自己的胃口很好;用力地咀嚼着,却感觉不出什么味道,只知道需要把它吃下去,给自己足够的能量,就像是在完成当时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一样。夜晚,当我躺在床上,只要一闭眼,就是威廉。我梦到他告诉我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甚至还出现了幻觉。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虽然已经几天过去了,但是我依旧不能接受那个残酷的现实,比自己失去一只胳膊或一条腿还要难以接受。
第四天,警察说我不用继续在酒店等了,建议我先回布达佩斯。一旦他们找到威廉,他们会第一时间联系我的。芬恩也和我说了同样的话,他也会和警察保持联系的。我内心是拒绝的,可是,不能太自私,不能让所有人都一直为我提心吊胆。所以,我同意先回布达佩斯。他们说的是对的,已经四天了,希望真的很小,虽然我不肯接受那个现实,但是,我却无力反抗。
我觉得自己的离开对于威廉是无比残酷的。我不停地责骂自己怎么可以把威廉一个人留在那里,他会多么的孤单。如果威廉回到酒店,发现我已经离开了,他肯定会责怪我对他的爱不够坚定。可笑的是,最终我还是决定离开了。我知道迟早自己要去面对现实。拿起行李,回头看了看酒店,心如刀绞般地走了。我相信,威廉不会怪我的,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他会明白的。芬恩陪着我一起回到了布达佩斯。他担心万一警察联系不到他,会误事;所以,第二天清晨他便又飞回了挪威等消息。
回到布达佩斯以后,我没有按照原计划去上班,实在是有心无力。告诉了总经理威廉的事,并且向他多申请了几天的假期。不愿出门,不愿看到阳光,像个会呼吸会行走却没有思想的机器人。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安静地在家里坐着,或者躺着,从早到晚。有时候竟然可以一整天都不吃不喝,或者只是挪动着嘴,咬几口面包。威廉的所有东西都还摆放在原处,我没有去移动,也不敢移动。我坚信威廉会回来的,应该把他所有的东西都保持原样。他那么爱丢三落四,只有放在原处,他才有可能立马找到。
弗洛拉、莫妮卡、本斯,还有其他的朋友都陆续来看过我。起初,他们一直在安慰我,希望我可以早点从悲伤中走出来,后来,只是安静地陪着我坐在那里,他们明白再多的话语,其实,都起不到真正安慰的作用。担心我一直待在家里会闷出病,体贴的他们还专门为我安排了一些活动,大多都是聚餐或去电影院看喜剧片。我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强迫着自己在他们面前多展现些微笑。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光阴从我的生命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依旧没有任何关于威廉的消息。我的心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重,感觉自己的大脑变得越来越麻木了,没有任何清晰的直觉。有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抱着威廉的照片,一坐就是一整天,脸上露出的浅浅微笑,却是那么的真实。
经理思前想后,还是给我打了电话,我太长时间没去上班了,工作落下的太多。当然,我也需要赚钱,毕竟每个月的各种账单是不管我的心情好坏都依旧会准时到来的。所以,我硬着头皮去上了班。在公司里,我需要不停地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但是,还是会由于无法专心,偶尔犯一些小错误。经理了解我的情况,他也很了解我的工作能力,他没有责备我,只是安慰我,希望我可以尽早从悲痛中走出来。
我甚至开始害怕回家,躲在公司忙着各种大小事,有时候晚上十点多才很不情愿地回家。我恐惧回到家后内心的那种孤独感,感到整个房间都是冰冷的,没人任何温暖的气息。我非常想念以前威廉和我一起待在家里的感觉,非常想念,想得心都会痛。
很多次,从公司回到家,早已筋疲力尽。简单地吞几口晚饭,便早早地去躺到了床上,强迫着自己入眠。我尽量只把家当作一个用来睡觉得地方,第二天早晨,会早早地就出门去上班。我不想,也不敢给自己太多在家里待着的时间,害怕那份孤独感和迷茫感,它们就像是恶魔,可以瞬间把我吞噬,贪婪地咀嚼,用力地吞咽,连骨头都不剩。
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只有那样,我才可以暂时不去想威廉。公司接了新业务,我需要更专心地工作。时间在每天的忙碌中,迅速地变成了回忆。经常有种恍惚的感觉,再三看了看日历,才敢确定时间的步伐。
三个月过去了,挪威那边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我的身体早已超负荷,最终,病倒了。总经理看到我在新项目中的努力,以及优异的成果,他让我在家里休息一周,暂时不用去上班。爸妈打电话来,希望我可以回北京,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不用一个人继续在这里孤零零地漂泊。他们认为,如果我离开了布达佩斯,心里可能会好受一点,不用每天都面对着痛苦的回忆生活。我没有同意,我仍然觉得,如果离开了布达佩斯,那么我也就背叛了威廉,背叛了我们的爱情。威廉并没有要求我离开,我应该继续留在家里等他回来。
即使爸妈很担心我,但是还是尊重了我的选择。他们不敢想象我的生活竟然变成了如此糟糕的地步,甚至担心我会做傻事。我向他们保证我会好好爱惜自己,不会伤害自己。妈妈强烈要来布达佩斯亲自照顾我,但是我拒绝了,真的不想让她看我狼狈的样子,只会让她更担心。
虽然不知道自己需要等多久,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应该继续等待,不可以放弃。当然,我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对于第二天或者未来没有任何清晰的计划。我只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工作和睡觉上。睁眼工作,闭眼睡觉,简单,虽然缺少了“快乐”,但至少没有多余的烦恼。并不是我懒得去规划,只是我不敢去面对未来的自己。没有威廉在,我的未来又在哪里呢?那又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
虽然休假一周,但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卧室墙角书架上第三栏的中间位置,静静地放着那本厚厚的浅蓝色相册,封面印得是美国金门大桥,20x35厘米大小。威廉之前去美国,专门给我买的。他知道,虽然二十一世纪了,但是我依然喜欢把照片洗出来放进相册里,因为那样感觉更有回忆的韵味。相册上竟然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我很自责,竟然没有那么爱惜它。用了三张湿纸巾,把它擦得干干净净。
躺在床上,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整晚都在翻看以前的照片。威廉的笑,就像是深秋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给予了我充足的温暖和幸福。那些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美好回忆也在不断地重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痴迷且贪婪地享受着,感觉威廉就在我身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看着眼前的那些照片,我甚至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夜已深,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翻相册的声音,那么甜蜜,那么孤独。
第 17 章
从挪威回来以后,我一直在社交平台上察看一些社区群组信息,比如,“外国人在挪威”等等。我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关于威廉的信息,虽然犹如大海捞针,但是我总得试一试。几乎每天我都会抽时间察看群组里的新消息,从别人的新状态和留言中搜索我日思夜想的那个脸庞和名字。
清晨,还不到六点,我便早早地就醒了。睡眠变得越来越浅,哪怕有一点点声音,自己都会醒来。嘴角带着从睡梦中偷来的一丝喜悦,亲吻了现实,再演变成一脸的暗淡。看了看外面,窗户半开着,深深地呼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下床去洗漱,然后再去厨房煮一点吃的。
一个人的早餐,沙发显得很大,房间显得无比孤单。土司配煎鸡蛋,还有一杯热牛奶,无比简单。吃完把盘子往茶几上一推,懒得去管。和往常一样,拿过来iPad,先去社交平台上看一看信息,尤其是关于挪威的。左手握着盛牛奶的玻璃杯,右手在iPad屏幕上不停地刷着新闻。
突然,玻璃杯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得稀碎,声音响彻整个房子,就像是一声嘹亮的号角。牛奶流得到处都是,乳白色的,显得很恶心。但我根本没去理会,哪怕是地震了,我应该都不会去管它。我看到了一张照片,是的,没错。我的双眼从来都没有看得那么清楚过,我再三定睛细看,是的,我真的没有看错。
照片上是一对面容慈祥的老夫妻,可是,照片中他们身后的一个行人看上去很像威廉。可恨的是,只有侧脸,我不敢确定,可是真的太像了。我的心还是受到了惊吓,几乎不能呼吸。我把图片放大到最大,又反复地看了好多遍。照片中那个男子的发型和威廉的不一样,衣服也不同,但是,那个侧脸,我却感到莫名的亲切。
我立马在社交平台上给那对老夫妻发了信息,问他们那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他们没有立马回复,我双手捧着iPad,双眼死死地盯着对话框,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惊肉跳,无法平静下来。“叮”的一声,新信息提示,我眨了一下眼,然后瞪得大大的,仔细地看着他们的回复,那个拍照地点在挪威的北部。我迅速从地图上找到了那个地方,距离挪威国家公园不是特别远。
心就像火烧得一样,混身都在发热,手心麻木得似乎早已失去了知觉。我立马买了机票,飞往挪威。我不允许自己失去任何一个可以找回威廉的机会,即使我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个照片中的行人就是威廉,但是,我必须要赌一把。我已经输不起了,必须破釜沉舟般地与命运顽强抗衡,就算最终粉身碎骨,至少我也对得起威廉还有我们的爱。
我先飞到了奥斯陆,然后又转机到北部城市特罗姆瑟,最后又坐了好长时间的车,直到晚上七点多,我才抵达那对老夫妻的家里,一个院子房,在一个我已经忘记了名字的小镇子上。由于天黑,看不到什么人,更看不清楚小镇的容貌。他们得知照片中的那个行人,很有可能就是我失散的男朋友时,让我进了门,听我讲了事情的经过。两位老人对我非常友好,给我跑了热茶还拿来了很多点心。但是,他们告诉我说照片中的那个行人好像不是一个人,当时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和他一起。他们有点印象,因为后来那个女孩还帮他们拍了张合照。我从手机里找出来很多威廉的照片,让他们确认一下。可是,他们当时没有太注意那个男子的脸,感觉有点像,但是又不敢太确定。
我的心,瞬间凉了,意识到那个人可能真的不是威廉。但是,我又不忍心失去确认的机会。我告诉他们,自己还是想先去确认一下,以免之后会后悔。他们很理解我的心情,并且许诺第二天会开车带我去那个拍照的地方。世界那么大,我们彼此之间又是那么的陌生,可是,他们选择相信我,帮助我,着实让我感动。那位老奶奶把她女儿之前的卧室收拾了一下,让我留下住一晚,等天亮再一起出发。她还给我做了点吃的,鸡肉胡萝卜汤和面包,让我觉得生活终于开始对我仁慈了。
吃完饭,和他们道了晚安,躺在陌生的床上,睡不着。我不敢相信,十来个小时之前的早晨我还在布达佩斯,可是,现在已经在挪威了;一切都太突然,自己还没有缓过神来。我努力地控制着兴奋且紧张的心情,不时地看着时间,希望第二天可以马上到来。当天微微亮的时候,我立马起了床,穿好了衣服,坐在客厅里,等待出发。那一晚,我并没有睡着,最多也就是眯了一小会,满脑子都是威廉。
知道我一定会紧张的睡不好,所以,他们也早早地起了床。吃了简单的早点后,我们离开了他们的家。老奶奶告诉我开车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那个地方有点偏僻。我和她坐在后排,老爷爷开车。她拉着我的手,给予我安慰。可是,我的心跳似乎变得越来越快,快到一个小时了,我们是不是快要到了?我一直不停地在心里算着时间。我已经设想好了两种可能。那个人是威廉。或者不是。是的,也就只有这两种可能,但是,我并没有去想更多,也不敢。
最终,车子停在了一个白色小木房前面,我立马下了车,东张西望,不停地寻找威廉的身影。我发现那里是一个高速路旁的小商店。那里确实很偏僻,荒无人烟,一路上也没看到几座房子,更别说镇子或村落了。我扶着老奶奶跟在老爷爷后面进了商店,老板是一位大概五十多岁的挪威男子,满脸胡子,显得不是很有精神。店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客人,非常冷清。老板正在整理橱柜里的饮料,看到有人进来后一脸微笑地和我们打招呼。老奶奶握着我的手机把照片给商店的老板看了看,老板说他见过一个男子和照片的人很像,还说他是一个外国人,不会说挪威语。两天前,他还和一个年轻的挪威女孩来过商店里买牛奶和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