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情慌张地站在他们旁边,内心非常着急,因为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老奶奶后来翻译给我听,我的心瞬间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商店的老板不知道那个男子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他们可能住在附近。但是他没看到过附近林子里有房子,所以,无法告诉我们具体的位置。他在那条高速公路边经营商店快三年了,还没听说过有人住在附近的林子里。
在我得知那个男子是外国人时,内心更加坚信他是威廉。我把手机里威廉的照片找出来给老板看,他说本人比照片上瘦很多,而且满脸的胡子,头发的长度也不一样,他只是说很像,但是也不敢百分百地确定。
由于不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里,因此,也没法去找。我焦急的满脸汗珠,不知所措。最后,我决定留在那里等。他们应该还会再去那个商店买东西。在经历数月的悲痛之后,那时,我觉得威廉距离我最近。虽然我还没有亲眼看到他,可是自己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我无法自控地幻想着威廉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场景,内心是无比的激动和喜悦。我不想让那对热心的老夫妻太劳累,向他们真诚地道了谢,便让他们回去。我告诉他们我会一直留在那里,直到我找到威廉为止。他们给了我手机号,并且告诉我,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他们打电话。我再三地感谢过他们,老奶奶一脸忧愁地看着我,心里有点担心,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商店的老板很热情,给了我一杯热水。他的英语不是很好,我们之间基本没有太多的交流。我坐在商店外面的长凳子上,天气有点冷,或许是因为已经是深秋。老板好心地让我去里面坐,他担心我坐在外面会感冒。但是,坐在外面可以看得更清晰一点,我一定要第一时间用视线所秒到威廉的身影,不允许他再次消失。高速公路上偶尔经过一辆车,快速地驶入我期待的视线,然后又冷漠地消失。始终都没有看到行人经过,我开始紧张起来。
傍晚六点,商店的老板要关门了。我打算在那里继续等,生怕与威廉错过。但是,老板说晚上那里会特别冷。他反复地重复着一个词“酒店”,还告诉我开车需要大约二十分钟。我冷静地想了一下,如果一个人晚上坐在那里,确实不安全,而且,威廉应该不会大晚上跑来商店买东西。所以,我听了老板的建议,他好心开车载我到了那个附近的酒店。
酒店就在高速公路旁边,更像是美国的汽车旅馆,很小,L型的一排平房。除了接待室,只有四间客房。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商店老板,告诉他如果看到威廉,一定要立马联系我。他虽然听不太懂我的话,但是明白我的意思,热情地点头向我保证。
外面的风很大,刮得呼呼直叫,吹得窗户玻璃不停地震动。躺在酒店的床上,很安静,瞬间感觉屋子里是那么的温暖。思绪延绵,想起了曾经的画面,每当我感觉到冷的时候,最希望威廉搂着我,安静地向我传递着他的温暖。想的心痛,自己是那么的思念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微笑。夜已深,努力地想睡着,却做不到。心,总是无处安放,一直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总是让我产生错觉以为是威廉。在床上辗转难眠了一夜,将近清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八点的时候,听到外面的汽车声,我醒了,起了床,立马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信息或者未接电话。结果当然是令人失望的。
酒店前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很高,一身深蓝色西服,胡子修的寸短,看起来很精致,脸上总是挂着永不消逝的微笑,让人感觉很亲切。看到我站在房间门口,他走过来热情地问我是否需要早点。如果要的话,他需要提前准备。我谢过他,预定了一份早餐,毕竟十几个小时几乎没吃过东西了,身体很虚弱。没一会儿,他把早餐端到了我的房间。煎培根、香肠、一些蔬菜、面包、鸡蛋和牛奶,很丰富。吃完早餐,路过前台,告诉他我出门了,会晚一点回来,晚餐先不预定了。
十点多的时候,我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酒店,沿着公路边的小路向商店走去。我觉得,或是坚信,那个挪威女孩可能还会再去商店买东西,或许那个“外国男人”也会跟着。天气有点冷,风一直在刮,像是在欺负我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然而,我根本没有去关注它,随便它吹,满脑子都在期待威廉能够尽快出现在我眼前。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腿很酸,脚很痛,抬起头,终于看到了那个商店。我走进去和老板打招呼,老板看到我后,有点惊讶,却又很理解。他说如果那个女孩再来商店,他会立马通知我的。可是,我怎么可能平静地在酒店里待着呢。
我披着从商店里借来的乳白色的薄毯,坐在外面的长凳上,东张西望。不知道威廉会从那个方向跑出来,我一定要第一眼就看到他,看似安静的表面下是焦急如焚的心情。虽然大半天只有一个人在商店门口停了车,进去买了瓶水,但是老板还是认真地在店里打理着生意。店外的我和店内的他,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状态,那个画面看上去就像电影一样。中午的时候,他热心地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可是,我真的吃不下。真诚地谢过他,告诉他等我饿的时候,会告诉他的。
在那一刻,时间就像是一个精明的哑巴,静悄悄地走过,让我完全没有察觉。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感觉很冷,我的两只脚冰凉,肚子也开始不停地叫。起身想进去买点面包,却发现早上出门太急,钱包拉在酒店的床上了。不想再接受热心老板的“免费午餐”,于是我告诉他身体有点不适,打算先回酒店。
挪威的秋天,温度很低,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周围的森林把我映衬得那么渺小,看上去像个幽灵。大脑是空白的,身体是疲惫的,没有能量去思考;只知道,自己需要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到酒店为止。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酒店,尴尬地让前台准备了点晚饭,烤鸡腿、蔬菜沙拉,吃完,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像个安静的木乃伊。
屋子里依旧很温暖,可是心却拔凉,自己对当下的处境感到绝望。或许,我错了,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威廉。我只是在浪费时间,把自己弄得身心疲惫。眼睛愣愣地盯着窗外,一动不动。除了呼吸声,真的很难辨别自己是否已经死去。“叮铃铃”,是的,不是我的错觉,我确实真切地听到了,我从床上噌地一下跳起来,是手机响了。我抓起手机,看到是商店老板的来电。他一直在重复着说“那个男孩和女孩”。我的大脑像是瞬间灌入了滚烫的热血,亢奋的像是磕了一公斤的药,嘴巴激动的语无伦次,只是不停地和老板说“谢谢你”。
时间已是傍晚五点,外面的天色暗了许多。我抓起外套,迅速穿好,鞋带系得乱七八糟,夺门而出,甚至都没来得及锁门。前台正在收拾门前的桌子和椅子,看到我着急忙慌得样子,问我出了什么事,要去哪里,我告诉他没事,稍候就回来。
我牟足了劲,拼命地向商店跑去,像个疯子。管他脚下的路平不平坦;管他夜晚的风吹得狂不狂;管他前方有多昏暗。我只管跑。自己似乎已经看到了我的威廉,是的,我日思夜想的威廉,他的脸,他的笑容,他的整个身体。我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用尽全身力气在森林中的小路上奔跑。我担心如果自己跑得太慢,威廉可能会离开,会再次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喝令自己,绝对不允许让这种情况发生。
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是机械地向前迈着,每一次脚底踏到地面上时,都像是经历了一次地震,震得我整个身体似乎要散架。焦急的心情怂恿着泪水不停地往下掉。整个身体早已筋疲力尽,但是,我似乎可以感觉到体内有一股莫名的能量在支撑着我。我一刻都不敢停歇,一定要尽快赶到商店。如果我就那样猝死在路上,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可是,我不会让自己猝死,我不会的,我也不可以;为了威廉,为了继续我们俩约定好的往后余生,我要继续撑着。
商店越来越近了,我已经看到那里的灯光了,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跑着跑着,我突然停下了脚步,伫立在商店前,突然很担心如果那个人不是威廉,我该怎么办。心神不定地站在那里,商店外的路灯映衬着我的影子,显得很迷茫。
商店老板听到脚步声,从里面出来。随后跟着出来了一个女人和男人。
路灯光线微弱地照射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却那么清晰,那么明亮。那张让我思念的几乎要死掉的脸庞,无比清楚地映射在我的视线里,就像是深深的烙印。我哭了,毫无防备地哭了,似乎内心所有的委屈和痛楚终于有人懂了一样。在我祈求了几个世纪之后,他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活生生的。我的血液彻底沸腾了,呼吸几乎要停止。我的视线就像是被死死地绑在他的身上,无法移开,我也不愿意把视线移开,打死我也不愿意。我只是站在那里,就在他面前不到三米的距离。安静的夜晚,没有对话声,没有说笑声。只有我在泪流满面,全身紧绷的神经突然像是断了线的琴,软绵绵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扑向了那个曾经给过我无数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拥抱着他。我开始失声大哭,像个受了太多委屈的孩子。一边哭一边跺脚,我责怪他为什么要消失得那么久。我责怪他为什么那么久都不联系我。我的双手死死地拥抱着他的后背,生怕他会再次突然消失。
在那一刻,我的世界是明净的,只有他和我,早已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贪婪地沉浸在属于我和威廉的世界里,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大约几分钟后,他轻轻地推开了我。什么?他推开了我?为什么他要推开我?我停止了哭喊,发现他正奇怪地看着我。他的举动让我很惊讶。刚才他为什么没有抱着我呢?只是我在抱着他。
“你好,我,认识你吗?”他一脸疑惑地问我。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脑突然嗡嗡直响,我再三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威廉,是我啊。若希”我几乎要喊出来了。在我因为他的消失,几乎要疯掉后,他现在怎么可以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若希?对不起,我觉得你可以认错人了”他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威廉,不要这样好吗?我真的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我使劲地摇着他的手臂,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不好意思,你真的认识他吗?”站在旁边的那个女孩问我。
“是的,他是我男朋友,威廉,我当然认识他了”我急忙解释到,手还是紧紧地握着威廉的胳膊,不愿松开。
“威廉?你叫威廉?”那个女孩转过脸问他。
“威廉?我不知道。我告诉过你我不记得任何事情了”威廉满脸疑惑地告诉她。
“什么?你说你不记得任何事情了是什么意思?”我惊讶地问他。
“他说的是实话。几个月前,我在河边发现了他。两天后,他才醒,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女孩告诉我。
“是的,我想我可能失忆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些关于我爸妈的事情”威廉轻轻地推开了我的双手,和我解释说。
这是梦吗?不可能!我根本无法接受他们俩所说的,一个字都不接受!我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却把我当作陌生人。我真想给自己一计狠狠的耳光,让自己清醒起来,告诉自己那都不是真的。虽然商店老板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好心地让我们到里面坐下来慢慢解释。我依旧不敢把视线从威廉身上移开,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他再次消失,绝对不会!
商店里靠近窗户边有一个不大的方型桌子,我和威廉对面坐着,那个女孩坐在另一侧。老板给我们倒了水,然后便回到柜台前整理东西。自我介绍后得知,那个女孩叫丽娜。她希望我可以把事情的经过和他们说一遍。我简单地把和威廉从相识到去挪威旅行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还给他们看了很多我和威廉的合照,证明我没有说谎。看到照片后,丽娜和威廉看了看彼此,他们终于相信我没有撒谎,可是,依旧不敢相信这样戏剧化的故事。我问丽娜为什么在她发现威廉后没有立马报警,语气有点生硬。丽娜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叹了口气,似乎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慢慢地和我说起了她和威廉之间的故事。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丽娜正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看书,却突然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威廉,浑身湿透了。她以为他已经死了,喊了几声,威廉都没有回应。可是,她看到威廉的手指头动了一下,才知道他还活着。她做了急救,他嘴里呛出了水,渐渐地开始有了意识,但是他的身子很虚弱。威廉很重,丽娜背不动,最后只能一步一步地把威廉拖回家。
丽娜帮威廉擦干净了身子,发现威廉的一只腿受了伤,给他邦了绷带。把毛毯给他盖上,又把他的衣服洗了用吹风机烘干,再给他换上。细心地等待着他醒来。一天,两天,威廉一直没有醒,只是手和脚会偶尔动一下。在第三天,威廉终于醒了,但是意识很薄弱,不能说太多话。
“那你为什么没有报警?”我打断了丽娜的话,问她。
“因为...”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威廉,然后,又接着和我说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原来,丽娜是一个孤儿,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给遗弃了。她的养父母在一个小村子的河边检到了还在襁褓里的她,然后就收养了丽娜。几年前,她的养父母相继因病去世了,她备受打击,于是辞去了工作,搬到了那片森林里的小房子里了。她想远离城市的喧嚣,过最简单的生活。故而,她家里也没有安装网络和电话。
她几乎切断了所有和外界的联系,甚至自己种了菜,过起了自给自足的生活。偶尔,她会来商店里买些牛奶和肉,因为威廉的身体还是很虚弱,需要足够的营养。每次他们都是从家里走过来,她甚至连车都不开了。
实际上,丽娜是挪威很有名气的舞蹈家,主攻现代舞。身材偏瘦,却恰到好处,长相也甚是甜美,一头金黄色的长发,碧蓝的眼睛,气质非凡,绝对的美女。才二十六岁,就在舞蹈事业上取得了不菲的成绩,也赚到了不少钱。
大概两个月后,威廉的腿已逐渐康复。但是,他却不记得任何事情,彻底失忆。丽娜也想过给警察打电话,但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住在那里。她任性地允许自己自私一次,而她的那份“自私”,却让人很心疼,从那以后便和威廉平静地“躲”在了森林里。
威廉失忆,不记得外面的世界,便也不想离开丽娜的家。就算离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渐渐地,两个人习惯了住在一起,她甚至爱上了眼前的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威廉修理好了丽娜的旧吉他,经常给她弹吉他唱着歌,过着神仙眷侣的平静生活。直到一个月前,威廉说他们应该结婚,丽娜同意了,只是还没有具体实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