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了声,抬头看。
却见他的眉心忽蹙起,又定睛看她。
“怎么了吗?”
迟雪问。
读不懂他有一瞬复杂的表情,只能眼睁睁看他又低头,掏了掏外套的兜——不想竟当着她的面掏出个烟盒和打火机来。
老解正好往这看,见状大骂他兔崽子不学好,无奈正押着人也不好起身,回过神来,又连忙给电话里被他莫名殃及的警察同志道歉,快速报了个准确的地址。
解凛想是对“兔崽子”的称呼早已免疫,倒是眼皮也不抬一下。
只有点疑惑的表情,转而去翻另一个兜。
幸而这次却没翻车。
他从里头抓出什么,在迟雪面前展开手:映入眼帘是尤其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凌乱的掌纹。以及手掌中央,两颗蓝白色的薄荷糖。
不是牛奶糖也不是棒棒糖,给女生似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尤其他还用了一个“压压惊”的借口。
……算是,安慰?
迟雪愣愣接到手里,塑料糖纸不算精美,但他把两颗全给了她,至少没有小气。给完,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黑咕隆咚、路灯微弱的小巷。
“你刚才说你在这边兼职?”
“嗯。”
我还给你点过单。
后面这句话迟雪忍住没说——唯恐两人之间又出现相对无话的尴尬局面。
果然,解凛压根没想起也没提这回事。
只因为刚才救了她都没认出她的事稍有歉意,又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刚才我听到有声音,但是不很清楚,所以来的路上耽误了时间。”
“……对不起。”
他说。
作为一个人尽皆知的刺头。
其实于解凛而言,主动或被迫的道歉并不少见。说对不起,也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轻而易举。光是国/旗底下读检讨,从上小学开始,他读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但敷衍的嘲弄和真诚的对不起总归有区别。
这一次则显然是后者。
是以说完这句话,仿佛完成了一个浩大工程。迟雪莫名从他并没太多细节的表情里,读出“终于说出口”的复杂情绪。且他只表达,无需回应,说完,只定定看她一眼,又转身去找老解。
两人背对迟雪简单聊了几句。
迟雪站得稍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在警察赶来的几分钟前,老解忽又向她笑着摆手、说了声再见,紧接着便快速离开了现场。
——“小姑娘一看学习就好,以后还麻烦你多带带我们家阿凛,等我哪天再回来,一定请你吃饭。”
这是他对迟雪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迟雪反应过来,想起他明明帮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提前回避,手铐又是从哪来,已经是从派出所出来很久之后的事。
亦来不及细想。
旁边解凛忽然脚步一顿,又侧过头,问要不要送她回家。
“啊?”
“这么晚了不安全,而且你……”
他话音未落。
迟雪已经开始:“不、不不不用。真的不用了。”
“……?”
“我的意思是,我,回家蛮方便的,一个人也可以,”她说,“今天已经辛苦你太多了,不好再麻烦你了。”
说是说的好听。
但当然都是借口。
归根结底,还是小孩子脸皮太薄,下意识觉得自家那块地盘“不宜见人”。
说完,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她又急忙伸手、指向不远处空落落的公交站台。
“九路应该还有一趟末班车,我坐车坐到终点站就好了。我爸爸,他说会在终点站接我——刚才在派出所里借了手机、跟他打电话说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