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昏时——狐言先生
时间:2022-04-26 09:34:08

路晨阳深深地知道,自己不是那个男孩子。
放手,让于景景拥有更好的人生。
这是路晨阳爱于景景的更一种方式。
大二那年,外婆撒手而去。
临终前,外婆握着路晨阳的手,虚弱地笑着,气若游丝:孩子,外婆要回去了,你外公和你爸妈已经等着我了,我很快就要看到他们了,你应该为我开心才是,虽然我看不到你大学毕业,结婚成家的样子……”
路晨阳哭得喘不过气,声音呜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外婆想抬手给路晨阳擦眼泪,却已经没力气抬高了。
她轻叹一声:“其实外婆很放心不下你,你还有读书呢,外婆这样走了,以后你在这个世上就再没有任何亲人了。”
“不过……那样也好……”外婆忽然像释怀般笑了笑,“那样的话,你就没有任何牵挂了,你没有什么顾忌,可以像你父亲那样去当一个维和军人。”
路晨阳摇头:“只要外婆留下来,我可以一辈子不去想当维和军人的事。”
外婆被逗笑:“之前外婆不允许你去当维和军人,那是怕你重蹈覆辙,走了你父亲的老路,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我去了,你没有我这层顾虑,那你就随心去做吧,你父亲会以你为傲的!”
心如刀绞的路晨阳低着头抽泣,不敢看外婆。
“好啦好啦,别哭了,一点出息都没有,别哭了,吵我睡觉。”
外婆一如往常的傲娇直戳路晨阳的心。
路晨阳知道外婆这一觉就不会再醒过去了。
外婆去世后的那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像行尸走肉一样,他那一年来,都鲜少露出过笑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释怀了。
生前被病魔折磨,生不如死,去了,倒是一个不错的结果,无谓过多伤悲。
想通了这些事情后,路晨阳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是他已不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了。
尽管他已经释怀了,但外婆的死终是成了改变他人生的一条分界线。
没了外婆的顾虑,大学毕业后,他毅然决然地应征入伍,随后参加了维和。
当年,他父亲为了和平而来到非洲,为了和平而死于非洲。
所以每当有人问他为什么想要来这里时,他总会说自己是为了和平而来。
别人总觉得是戏言,其实不尽然。
或许有调侃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从小听父母讲战争的残酷与无情,和平永远是人类要追求的东西。
如果没有和平,国与家的概念又从何谈起呢。
他深知和平来之不易,觉得自己可以能为一方和平做一点什么,那么他赴汤蹈火都是愿意的。
因为,他来到了伊德列。
话说回来,他来到伊德列,与于景景意外重逢,这一切都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也从未设想过会在异国他乡与她有这样的重逢。
伊德列那一次重逢就是真真正正的久别重逢。
当看到于景景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风平浪静。
说实话,能在遥远的非洲大陆上与她相遇,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缘分呢。
那天晚上,他开心都彻夜未眠。
他在想,自己应该什么时候向于景景告白,应该怎样向于景景表明自己的心。
可是这时候,战火的猝然发生,将他的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
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黎明破晓一丝金黄色,要天亮了。
彼时,于景景已经看完了日记。
她从第一页一直看到最后,看到最后时大半张脸都湿了。
她哭得无声无息,脸上没有一点哀伤悲恸的神色,就这样波澜不惊地默默地淌着眼泪。
很快,日出东方,晨曦穿云射洒于这片沉寂了一夜的大地上,普照万物。
细菌培养结果出来后,于景景给路晨阳用了针对性的抗生素药用,很快就有了明显的效果,烧退下去后,人也慢慢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不是别人,就是于景景。
他脸色兀自苍白无力,整个人憔悴不堪,一副风吹就倒架势。
于景景知道他想坐起身来,于是起身去扶他,帮他坐起来。
刚退烧,他全身还是酸软乏力,身边离不开人。”景景……”他迷迷瞪瞪地唤她。
“在呢。”于景景伸手去给他掖了下被角。
他低着头,按着太阳穴,轻声说:“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死了。”
“梦是相反的。”于景景说。
“再说了!”于景景从他枕头底把自己送的那串佛珠拿出来,放到路晨阳手心,“我可是送了你佛珠的,这可是一份保险,死不了。”
路晨阳浅笑一下:“看来这次是这份保险保了我一命。”
“可不么,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你现在还很虚弱,要好好休养。”于景景嘱咐他。
“嗯。”他轻点着头。
“我要出去工作了,有什么事叫我。”于景景起身来。
“去吧,我一个人就好。”
于景景微微一笑,随后转身出去。
叛军已经彻离了尼拉城附近,死守尼拉城的政府军松了口气。尼拉城的炮火勉强算过去了。
只是不是尼拉城,又不知道是哪一个城市了。
炮火停下来后,送往医院的伤员也开始减少,医院不再忙得乱七八糟了。
饶是如此,于景景也还是忙到了下午才有时间喘口气,吃点东西。
日落时分,于景景静静靠在窗边,吃着手中干硬的面包,看着晚霞中的红色落日。
忽听不远处传来男人用中文对话的声音。
于景景探出了头,循声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窗口前,路晨阳坐在轮椅上,战友陪在身边,两个看着窗外的日落正在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呀,男主又是惨惨的家庭,哈哈哈哈
第22章 殊途
 
入夜后,起风了。
于景景从病房出来,走到医院大楼门前的台阶上,疲惫不堪地席地而坐。
坐在台阶冰凉的瓷砖上,于景景并没有感到任何凉意,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像冻结了一样,什么都停住了,思维,心事,情绪通通都被冻得死死的。
她就这样坐着,放空自己,足足一个小时。
回到病房后,她先是在病房门口胡乱抹了一把脸,调整了一下表情才开门进去。
路晨阳现在已经恢复体力了,能自己起身躺下了,只是腹部的枪伤还没愈合,暂时还不能下床。
进到病房,她看到路晨阳坐在床上发呆。
于景景冲他笑了笑:“怎么还不睡觉?”
路晨阳看过来,嘴角微扬:“还不困。”
于景景坐到床边去,说:“你得好好休息,这样伤才能好得快。”
“好吧。”他听话躺下来。
“景景。”他抓了抓于景景的手。
“怎么了?”
路晨阳说:“你能先别走吗?能不能陪着我。”
于景景微笑,帮他拉了拉被子:“放心,我会守在你的床边的。”
“谢谢你。”
他用谢谢这个词,多少让于景景感觉到很生疏。
路晨阳很快睡了过去。
于景景等他进入深度睡眠后才起身出去。
她出去后,套上白大褂,开始自己的工作。
每当她忙起来的时候,她才不会去胡思乱想,不会去沉浸在那些伤感和遗憾的事情中。
一周后,于景景例行过去给路晨阳检查伤口恢复情况并帮他换药。
恢复得很好。
于景景交代完路晨阳要注意的事情之后就说:“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要一直闷在病房里。”
他没意见。
医院大院前院子的花丛灌木丛都没有修剪,枝叶肆意疯长,旁逸斜出。
自从进入战争后,医院一天24小时都在忙碌,哪里有人有闲心来修剪这些无关紧要的花花草草。
看着这些随心随意生长得茂盛的花草,路晨阳忍不住抚摸了一下。
战火下,所有人都对生存丧失了希望,而这些无人管理的花草却枝繁叶茂,长得郁郁葱葱。
晒了好一会儿太阳后,于景景将他推到了树荫下。
“景景。”
“嗯?”
“你会想一直留在这里吗?”他忽然问。
“我不知道。”她语气茫然。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有机会的话,还是回去吧。”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这样的话了。
“那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她反问。
路晨阳默了片刻才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这样做。”
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于景景想。
她迎着吹拂来的微风,假装坚强地说:“放心,可以回去,我一定回去,回去了,就再也不来了。”
路晨阳敛了敛眸,没说话。
“谁会稀罕这样的鬼地方,天天打仗,没完没了,也就只有你那么想留在这里。”
他笑而不语。
于景景推路晨阳出来晒完太阳后,于景景再没有特地去看过路晨阳了,很多时候都是巡查病房时顺带看他一眼,再无其他。
之后的那几天,战火自北向南延伸过来,南方三城接连沦陷。
如今政府军守住的,除了首都喀达城,就是尼拉城,以及几座北方小城。
伊德列形势动荡,两军对战,每天都看听到轰炸声,飞机声。于景景从一开始的慌张到慢慢习惯。
大面积的战争停歇后,双方进入了一段休战期。
在这个时间缝隙中,于景景这一期的援非医疗队已经到期了,马上要回国了。
于景景回国那天正是路晨阳出院的日子。
她还来不及见路晨阳一面,和他说一句再见就上了飞机。
不过转念一想,她觉得见或不见,说与不说,似乎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了,一切都是可有可无。
毕竟,自己此生估计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更不可能和路晨阳有任何结果。
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就无谓再有过多的纠缠。
飞机上到高空,于景景自舷窗俯瞰着那片赤道上的大陆,战火纷飞的动荡国家,心里无限感慨。
过去的那些日子,她与曾经喜欢的男孩久别重逢,并且和他经历了一系列的战火和逃亡,好像所有不会发生的事情都在她身上发生了。
这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忽地阖上眼睛,喟叹着,回忆着。
脑海中的画面闪过,忽然定格在那个日落黄昏的窗台前。
夕阳余晖照在路晨阳脸上,他他坐在轮椅上,目视天空,神色淡然。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的战友。
他们俩人都看着日落,闲聊着,而于景景那个时候,正站在和他们那个窗口不到十米的另一个窗口前。
那个窗口设计是凸出外墙的,因此,于景景站的位置,他们根本看不见。
“你受伤时,那个医生很紧张你。”战友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人家告白呀。”
路晨阳沉默了半晌才回答:“不了……”
“为什么?”战友目光凝过去看他,“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她很久了呀。”
他轻笑了声:“我确实喜欢她很久了,从高一到现在,好多年,我初心依然,在这里和她相遇时,我真的想告诉她所有事情,然后和她在一起……”
听到这里,战友陡然间明白了。
“是因为战争?”
路晨阳嗯了声。
“其实这一次,我以为自己会死掉的。”他声调平缓,不疾不徐,“当时我痛得说不出话,眼睛聚焦不了事物,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她在开车时的模糊身影……”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要交代在那里了,如果真的要死在她身边的话,那我想我还欠她一句话没有说。”
听到这里,战友神色微微认真起来。
“于景景……我爱你!”
“我爱你这句话,是我欠她的,我想在我死的时候补给她。”
说这话的时候,路晨阳眼眸淡然,似古井无波,神情不悲不喜。
“只是当时,我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她终将是要回国,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而我,身为军人,驻守异国,如今战火纷飞,随时有生命危险。我还是不去和她说这些好。”
战友悲伤地垂下眼眸,他明白路晨阳的想法。如果他们在一起了,路晨阳像现在这样出了事,又救不回来,那岂不是天人两隔了。
“我决定不耽误她,等她到期后回了国,我们估计就不会再见了。”
这一句话穿透了于景景的心,她抬眸,悄然看向路晨阳的那一瞬,眼圈刷一下红了。
那时的于景景不禁想,自己确实是会到期离开,估计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尽管刚开始自己是自告奋勇地过来。
抛开所有问题,如果路晨阳现在和自己告白了,自己是否会什么都不考虑就答应?
她在心里问自己。
那一刻,她回答不上来。
她是喜欢路晨阳,而且是很喜欢,即便当初以为他有了女朋友,自己依然是喜欢他,没变过。
只是她终究是寻常人,她想要简单谈个恋爱,然后和喜欢的人步入婚姻殿堂,结婚生子,仅此而已。
而路晨阳是一名军人,是一个把自己生命都交给国家的军人。他有自己的使命和信仰。
他说过,他是为了和平而来到这里。
她却终将是要走的。
她和他的路,殊途不同归。
……
中国,中海市。
下雪那天正好是于景景休假的日子,也是让很多国人嗤之以鼻的圣诞节。
早起的时候,窗外还是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到中午时就开始飘起了小雪花,雪慢慢下得大了。
傍晚时分,外面的道路和树木都覆上薄薄一层雪了。
于景景闷在家里一天,觉得有些乏味,想出去走走,于是穿了大衣,围上围巾出了门。
走在飘雪的室外,冷风凛冽,雪花飘扬,街区的商铺或橱窗都布置着各种圣诞装饰,商场门口更是有十几米高的圣诞树,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街上的路人却满不在意这满街的圣诞氛围,几乎个个都是缩着脖子,行色匆匆,好像都赶着回家吃饭吹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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