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向前开,陈勘身体向后靠,压低帽檐,无不讽刺地勾了勾嘴角,“邓Sir两头下注,难怪能在警队平步青云。”
“痴线,当着赵主任的面还这么没大没小。”粤语骂完陈勘,又拿普通话去和赵志坚解释,“不好意思,治下不严,让您见笑,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严肃批评,叫他写一万字检讨。”
赵志坚似乎不吃这一套,他依然透过后视镜观察陈勘从帽檐底下露出的半张脸,宽和地笑了笑说:“特殊时期,我们正需要小沈同志这样的特殊人才,你放心,只要能够圆满完成任务,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人才。”
邓连忙附和,“那是一定,那是一定,我们都相信政府,相信组织!”
只有陈勘径直问:“什么任务?我只接受本港警队任务。”
桑塔纳绕着罗湖市区兜圈,赵志坚似乎很欣赏陈勘的单刀直入,也挑明了同他说:“叫你出来选,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你们想抓姚金龙,这没问题,但我们要的是交接前的平稳过渡,交接后所有帮会销声匿迹,整个红港都不存在‘□□’三个字。”
“那要不要连O记都解散?”
“可以改组。”赵志坚答。
“我不做。”陈勘愤怒地捏紧了拳头,三年又三年,昨天许诺他马上收网,今天又要压到九七之后,他何年何月才能爬出无间地狱?他宁愿去死。
邓伸手拍他后脑勺,“你发什么癫?轮得到你说不做?”回头又想赵志坚讨好地说,“赵主任,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等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教他懂礼貌!讲文明!不许讲条件!”
赵志坚脸色不变,点一根烟,慢悠悠开口,“小沈同志想要什么?可以提嘛,我们又不是不近人情。原则上我们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可用的人才,你的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
陈勘闷着脑袋不讲话,邓急得用脚尖踹他。
陈勘知道对方神通广大,他不做,这位赵主任自然能找其他人替他做,只不过他的结局一定不会好。
他退无可退,根本没得选。
“我要做总警司,你搞不搞得定?”
邓的声音都高八度,“你发神经啊你?”
赵志坚却笑起来,“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不过,慢慢来嘛,十年二十年,只要肯努力,万事都有可能。”
这下轮到邓瞠目结舌。
半个钟头之后,陈勘从桑塔纳上下车,在罗湖中心区慢慢逛,顺带请一位南下做事的北京毕业生喝咖啡,小姑娘刚刚走出校园,浑身都是青涩气息,走之前陈勘递给她一张名片,嘱咐她有兴趣可以过关到他公司试一试。
小姑娘欢欣鼓舞,以为既有艳遇又有良机,一谢再谢,保证下礼拜一定想办法过关。
陈勘摆摆手,一扫之前的阴翳,在日落前哼着歌回到红港。
他难得回家,到门口就听见男女之间的暧昧声响,再往前是扔了满地的衣物,显示战况疯狂。
他上二楼,一推门——
尖叫声随即响起,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从床上滚到地板,踉踉跄跄地找内衣裤,满口都是“Sorry,Sorry。”穿好衣服一溜烟跑个没影。
剩下姚美芳顶着一头乱发,醉醺醺坐起身,毫无顾忌地对住陈勘,“你还知道要回来?”
陈勘冷着脸,把床脚那件红色吊带捡起来扔到姚美芳头上,“太久不回家,我怕姚生起疑心派人来查,万一查到你夜夜找鬼佬,还要连累我陪你一起受训。”
姚美芳随手扔掉红色吊带,又重重躺下去,“你回来干什么?找我签离婚协议,好去同你的宝贝贞贞双宿双栖?想得美,陈勘,你放心,我一定拖你一生一世,你下辈子都追不到姜晚贞!”
她满心愤怒,诅咒他永失所爱。然而陈勘仿佛没听见,平静地看着她,眼里是一潭死水,“谁说我是来找你离婚?我不过是来提醒你,明天十点,新店开业,你少喝一点,准时出席,不要让姚生难堪。”
“姚生姚生,如果没有我爹地在,你是不是连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
“你说呢?”他反问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姚美芳心上,她的眼泪止不住向外涌,却又不想让陈勘目睹自己的脆弱,因此只能拉过被盖住头,大喊着:“滚,滚出去!”
陈勘自然十分乐意“滚”,他似乎是一台没感情的机器,留给她的只有冰冷和无情。
可是她有什么错?
她最大的错不过是“爱他”。
时间入秋,天气转凉,姜晚贞也要多加一件开司米外套。
她已经收拾好行礼,于宝哲也依照约定时间来送证件。
他递给她一本绿色护照,打开来上面是她早年间的入学照,所属人为“乔嘉安”。
于宝哲说:“落地给我电话。”
姜晚贞点点头,从包里抽出一卷录像带递给他,“就当是生日礼物。”
于宝哲疑惑地接过来,问:“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