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更好,贞贞一头靓发,闪到陪审团个个都投赞成票。”
“又不是选举。”
“总之我家贞贞前途光明,一定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哎呀,你好肉麻…………”
“所以你要远离这些事、这些人。”
“又来啦,说教开始。”
“你还太小,看不明白,这些东西就像泥潭一样,只要你沾一点,就会不知不觉越陷越深,到最后想逃也没有方向。”
……………………
光线太暗,她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沉默中伸手碰一碰脸颊,却触到满手冰凉的泪。
“对不起…………”
她再次选择低头,与现实妥协。
哭过、伤心过,生活依然要继续。
第二天六点不到就要起床,出门时太阳还在山的另一面偷懒,迟迟不肯露头,姜晚贞已然跳上开往学校的小巴。
晨间电台够醒神,踏着春日的光开始唱“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让所有期待未来的呼唤,趁青春做个伴……”接下来呜呜呜哇哇哇,用轻快节奏带动气氛,她旁边做一位梳羊角辫的小妹妹,竟然在座位上跟着音乐扭动起来,着实是青春好时光。
不似姜晚贞,暮气沉沉,垂垂老去。
她照旧是踩住最后一秒钟进教室,教授透过老花镜瞥她一眼,认出是他课上那位从不迟到也从不早到的姜女士,于是微微一笑,他对特立独行的人都有额外偏爱。
老教授满头银发,总爱拿出一派云淡风轻的口吻,讲述从前在联合国做事的传奇事迹,炫耀得十分高级。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姜晚贞依照习惯,又是头一个跑出教室。
今天下午放大假,她抓紧时间,赶到赛马会康复中心,熟练地挤上电梯,将自己塞进一只沙丁鱼罐头,又在四楼下电梯,左拐再执行,终于抵达403房。
病房内一共三张床,另两张床上的人都“乖乖”躺在病床上,闭紧眼睛,一动不动,好似回到新生儿睡眠状态,温暖安详。
只有靠窗这张床,有人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面对窗、背对门,直挺挺坐着,两只眼望向窗外不断变幻的云,看得痴迷入梦。
“哥——”
她放轻脚步,凑上前,看了看木偶一样面无表情的姜文辉,再看一看窗外,小声问:“你在看什么?”
当然,连她自己都清楚,她抛出去的所有疑问,姜文辉都不会有任何回应,他从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被外界打扰。
许多时候,她都要羡慕姜文辉,能够安安静静,了却烦恼。
不过生活不肯给她机会产生过多伤感。
她很快挽起袖子,从病床前的小柜里找出毛巾、牙刷、刮胡刀、指甲钳等等护理用具,开始熟练且仔细地给姜文辉剃胡须、剪指甲、修头发,期间挡住他视线他也不作任何反应,双眼保持前一刻的角度,偶尔眨一眨眼,眼珠子却一动也不动。
姜晚贞围住他,忙忙碌碌,手脚不停,嘴里也不忘与她最亲近的人“闲聊”,“上学期课程,我每一科都是A,拿全额奖学金,足够缴学费、生活费,只不过你这里和奶奶的花销还有一点点困难,不过不要紧,我来想办法,总不至于没饭吃,万不得已,还有综援…………不过社区议员听到我名字就想逃跑…………你觉得好不好笑?当我是恶鬼,见到我就要倒霉…………”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姜文辉都如同泥塑一般,不肯给她半点回应。
而她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演独角戏,她拿梳拿剪,很快把姜文辉乱长的头发修剪得清爽干净。
她放下工具,左边看完右边看,欣赏自己的大作。
“手艺不错。”
姜晚贞以为自己幻听,这个地方从来死气沉沉,根本不该有人声。
一抬头,一位中年女士,穿着利落的西装裤、白衬衫,一头齐耳短发,锋芒毕露。
黎胜男倚门站立,不知道在出声之前已经观察姜晚贞多久。
几乎是下意识的,姜晚贞浑身肌肉都绷紧,精神张力达到极致,呈现出母兽护子的警戒,同时又藏着羞愤与苦恼,她痛恨黎胜男的突然出现,拆穿她仍然生活体面的伪装,将她的窘迫、艰难赤果果地摆在眼前,令她无处躲藏。
姜晚贞眉头紧锁,面皮紧绷,语气自然算不上友善,“你来干什么?”
黎胜男摊开手,做抱歉姿态,视线也落到姜文辉后背,尽量避免与眼前这位神经敏感的女士做眼神接触,“我只是认为,也许我和你……有进一步接触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事或者说错话,才让黎警官有了这种错觉,如果是的话,那我道歉,是我不好,耽误你时间。”表面上道歉,实际上拒人千里,就差开口讲“请你滚出康复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