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千金散尽, 之后该怎么办?
姜文辉是无穷无尽无底洞,奶奶恐怕亟需特护,谁能担得起这沉重负担?
她签完字,将笔递回, 正想开口同结算处的护士说,钱,明天一早来付。此时身后递出来一张黑色底镶金边的信用卡, 当然是有人抓紧时机要玩“英雄救美”。
“用这张卡,多谢。”
姜晚贞不敢回头。
她能怎么样?
大义凛然地抽回信用卡,然后扔给陈勘, 更要大声他讲:“我姜晚贞就算上街要饭,或是穷到饿死,也决不收你陈勘一分钱?”
开什么玩笑,她自己大可以吊死在福利署,难道要奶奶同大哥与她的自尊一起陪葬?
她没有决心,又不够自私。
或者说接受他的钱,却转过头向他强调,“我收你钱不代表卖给你,更不代表我会感激你,陈先生,你放心,这笔钱我迟早连本带利还给你。”
扬起头在牌坊底下点钞票?
姜晚贞如能长出此类厚重脸皮,早已经住到陈先生家中,轻轻松松去当二太太,成日点钞为乐,何必在三份工之间来回奔波?
心软,却又好强。
骄傲,却没能力靠自己。
她最终只能沉默,在沉默当中承认失败。
陈勘付钱、签字,动作奇快,行云流水。
男人的付款技能似乎与生俱来,不必任何练习。不懂此技能的都不能归类为男人,勉强算外劳、小时工、服务生等等,一概面目模糊,不具性别。
更何况他就在姜晚贞背后,看着她挺直的背脊一点点下弯,最终趴在结算台上,低下头,默不作声,好似一只受伤却不敢鸣叫的幼鸟。
他知道她正咬紧牙关,忍受剧痛。
陈勘接过护士递回来的信用卡,抬了两次肩膀,却都不敢伸出手去拍一拍姜晚贞。
他沮丧地捋了捋头发,正要再一次开口时,姜晚贞突然转过身,面对他。
她双眼泛红,却不见眼泪,被血丝爬满的眼瞳里藏着更加沉重的疲惫感,让人以为下一秒她就要倒在眼前,万幸她还能撑住,深吸一口气,稳住胸口不断爬升的酸涩感,抬头望住他的眼,“无论如何,今晚要多谢你。”
听到她说“谢”字,陈勘反而惶恐,受宠若惊,不自在地耸一耸肩,张开双臂,“这也没什么可谢的…………”
“谢你能来,更要多谢你找到入室抢劫的匪徒,还有…………替我付账…………坦白讲,短时间内我筹不到这笔钱,但不过……我会记在心里…………会想办法还给你的…………”她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自己也无法继续。
全因底气不足。
“贞贞,你同我说什么多谢?你一句话,要我的命都可以。”
“可惜我并不想要你的命,谁的命我都不要,我只想带着奶奶安安静静地生活…………”然而,只这一点小小愿望都不能实现,刚刚忍回去肚里的眼泪,当下又要脱框而出,被她低下头,揉一揉眼,遮掩过去。
一切都被陈勘看在眼里,他伸手环住她瘦削的背,顺势就要将她带到怀里,无奈半途被她一把推开,清醒而又坚韧地站在他面前,“人不是还在九号仓库?现在就带我去。”
陈勘对此毫无办法,“OK,贞贞说去哪就去哪。”
只不过这句话只在他心情好时启用。
两台黑色宾士车一前一后开出圣马丁医院,姜晚贞与陈勘坐后车,姜晚贞全程扭过头看风景,将左手边的陈勘当作透明人。
直到车载电话响起来,陈勘却瞥一眼,不肯接。
间隔五分钟,电话又响。
拨电话的人乃是本埠头号偏执狂,有能力、有耐心,坚持打到第一百零一通。
比陈勘先失去耐心的是姜晚贞,她终于愿意转过脸对住他——依旧是那张冷峻又充满魔力的脸孔,令诸多不同年龄段女性掉入荷尔蒙陷阱。
“你打算一直不接?”
“不接。”陈勘回答得简短有力。
此时姜晚贞与他一样,都已经猜到拨电话的人是谁。
姜晚贞说:“电话找不到你,她一定想其他方式找到你,是见面还是通电话,你自己选一样。或者说…………这是你们之间的夫妻情-趣,就中意玩欲情故纵这一套?”
这句话听得陈勘面色僵硬,车载电话又一直在“嘟嘟嘟”响个不停,他被姜晚贞冰冷眼神看到心烦意乱,不得已接起电话,毫无意外的,电话另一端传来姚美芳的午夜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