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意笑笑:“这个我还真回答不上来。本身就是闪婚来着的,一切都在适应中。”
“不过你们家那位不管是相貌、气质这些软件,还是工作、经济条件这些硬件,都堪称宇宙无敌优质男啊。”姜凝回忆起昨晚他来接醉酒的叶晚意的场景,不禁感叹,“而且感觉脾气很好的样子,看你的眼神也巨温柔巨深情。”
脾气很好?叶晚意皱了皱眉,可能男生长大了会变成熟吧,要知道学生时代的沈星河脾气真算不上好,她曾经很多次骂过他有大少爷脾气,并且高考出分那回,和自己吵得面红耳赤的,也是他。
高考失利是叶晚意不怎么想回忆且之后很少主动提及的一件事。查分电话叶晚意一共打了三次,从第一次打之前的忐忑,到后来听到分数那一刻的难以置信,到第二次第三次的反复确认,分数都还是那个分,语数外没有任何一门发挥好,三门总分只比本一线高了二十几分,所以选修的那两门史政双A+显得毫无用处。
后来家里的电话叶晚意都没去接,无非就是问分数的,还有徐龙那边报喜的,听说徐蔚蓝在天津考得很不错,内地一些重本院校都能上,只不过她想感受下不同的文化背景,所以申请去了香港。
十二年磨一剑,当时的叶晚意突然觉得天道酬勤四个字就是个笑话。最后一次模拟考后叶晚意给自己定了三个不同梯度的目标学校,结果出分后她连最后一档那个学校都够不上,只能上一个普通本科。其实她也不是非要上名校,只是年少的她觉得幸福都是靠对比出来的,她想考得比徐蔚蓝好一点来证明自己是优秀的,来证明叶母这么多年一个人辛辛苦苦供她读书是值得的……
一句对母亲的对不起,叶晚意最终没有说出来,但是母亲却处处照顾她的情绪,一直安慰她尽力就好,结果不重要。
叶晚意虽然心里很难受,但是面上却没有显出来有多么哀戚,听说有的人考差了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流,有的直接绝食好几天以示伤心,她都没有,她就是和往常一样吃饭睡觉看书,老师和同学都为她可惜,说这分数不应该是她的水平,宽慰她可能是因为卷子难度不适配啊、考运不好啊、发挥失常啊等等。她都沉默着不想辩解,她把所有问题归因于:实力。这就是实力的真实反映,没有什么借口,即使之前再好,那都不是高考,那些模拟考期中期末考的成绩在高考面前都没有意义。
返校拿毕业证书那天,沈星河在学校旁边的路口等着叶晚意。最后一次模拟考后,沈星河被父母安排回户口原籍考试,这些天在□□上问她志愿填的什么学校,她都没有回复。所以他跟父母谎称要来看望外婆,买了火车票从北京赶来了Y市。
之前也有过很多次沈星河在偏僻的路口等叶晚意,或是在学校附近一起去早点,或是在她家附近一起去上学,不过他们总会在人多的时候就默契地自动分开。
叶晚意想:这大概预示着他们最终的结局吧,带着懵懂情愫心照不宣地结伴,却又会因为现实的种种顾虑分道扬镳。
“怎么不回我的消息?”穿着白T的少年,逆着光,眼神清澈,轻声开口询问。
叶晚意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抬手挡了挡,继续往前走,没有停住脚步:“没有什么想说的。听说你考的不错,祝贺你。”
沈星河皱了皱眉,拦住她的去路,他从别的同学那儿打听到她的分数,知道她因为考的不好心情很差,但是她这幅拒绝沟通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绝,说话时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让他心急又焦躁,他安慰道:“一次考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不是说想学小语种吗,即使分数不够B大,也还有其他学校可以选择的。或者说我们可以考虑一起去留学,费用的问题不用担心,我可以让我爷爷先借给你。”沈星河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其实他想了很多种解决方案,在他看来,高考结束,意味着他们的成人礼礼成,一些隐秘和懵懂的情愫也可以慢慢迎接成熟。
叶晚意轻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所以……你是在跟我表白吗?一起留学?”她觉得这个提议像是一个冷笑话。
沈星河停顿了几秒,就在他想要承认的时候,却被叶晚意打断。
“我不喜欢你。还有,你不觉得在这个年纪谈什么爱不爱在一起很奢侈么?至少对于我来讲是这样的。我也没有资格像你一样,说什么这就是一次考试而已,我的人生,已经划上了失败的一笔。”
我不喜欢你。
冷若冰霜的五个字,瞬间浇灭了沈星河内心那一束为她燃起的火焰。他以为,陪他一起下馆子的叶晚意、假期偷偷帮他补课的叶晚意、在他摆烂颓废毫无斗志时大骂他的叶晚意,是喜欢他的。原来都是他误解了。
“所以失败了一次人生就毁灭了吗?日子不过了吗?”他看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恢复了往日的怼人模式,“要当个自暴自弃一蹶不振的懦夫吗?你叶晚意就这么脆弱吗?”
叶晚意双手紧攥着拳头:“日子要过,只是和你没什么关系而已。”
“等你心情平复了我们再谈。”沈星河觉得她只是情绪一时无处宣泄。
“不用了。”叶晚意平静地说道,“你转学过来只不过是体验生活,从你回原籍考试,就注定了我们不是同类人。所以,到此为止吧,祝你前程似锦。”
“所以你他妈就因为我回北京考了高考就要和我划清界限?这什么鬼逻辑?你是觉得不公平吗?”沈星河连连逼问,都得不到回答,最后演变为歇斯底里地吼,“你如果介意你就说啊,我可以不回北京。喂!你凭什么随便给我下定义?什么狗屁前程似锦,别装了叶晚意!你想骂就直接骂,别拐弯抹角地假祝福。”
叶晚意沉默着继续往家的方向走,沈星河没有继续追上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她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只是他一脚踹飞路旁的垃圾桶,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的声音,仍旧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次不愉快的分别之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联系,也没有见面。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叶晚意无数次回想到当时的画面,终究承认:当时的自己那样对沈星河恶语相向真的对他很不公平。她那时不敢对徐龙发火摔脸指责他替徐蔚蓝办蓝印户口、让他那资质一般的女儿摇身一变变成两头讨巧的高考移民,轻而易举拿了进入高等学府的门票,因为彼时她还需要徐龙的生活费救济,所以她把自己十几年来积压的愤愤不平,所有的自卑、敏感和阴暗都向着沈星河发泄了。
她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想惩罚别人还是想禁锢自己,总之,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未觉得有任何痛快,有的只是更为难解的郁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样一种人,就是他们会用无数次的拒绝和推远,来求证对方是否会在下一次继续坚定地选择自己。叶晚意觉得这种病态的人是不配拥有别人义无反顾的爱和温暖的,所以注定没有结局的事情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未曾想,再见面,竟然会这么快闪婚,当然,他们也都默契地避开当年的一些不愉快话题,毕竟人都是会成长的,有些话是不必讲的,这是属于成年人的自觉。同样,成年人选择婚姻,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而爱,恰恰是可以被忽略的、最不重要的要素。
“他确实变了很多,现在好像更温和更沉稳。”思绪回到现在,叶晚意答,“至于你说眼神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