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易朗对她说,让她再等等他,却没说等他干什么。
姜听玫没放在心上,从屏荔山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又回了兰泽。
也似乎是那次之后,没多久她就接到师兄的消息,说他也在兰泽重新找好了工作。
彼时从未多想,现在回头看,她才发现师兄是一直跟随着她的轨迹在走。她回宛岸,师兄就在宛城找工作,她去兰泽,师兄就也去兰泽立业。
他让她等他,从来不是等他回来,而是等他一起,等他告白,等他说爱她。
姜听玫以前以为,从小到大都是她在追随师兄的脚步,宛岸镇中,宛城国际,他一步一步走过,她也都一步一步追上。
去镇中前,易朗曾在微风拂动的柳树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他笑笑:“小玫妹妹,我要去镇中读书了,你要追上我哦。”
姜听玫仰起头,大眼睛里都是那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清瘦少年,他的师兄长得很好看,眼睛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一个小小的不甚明晰的漩涡,像一个小小的酒窝。
她师兄从小待她最好,会偷藏家里的水果零食给她,省零花钱为她买喜欢的明星漫画贴纸,还会为她买漂亮好看的发夹。
他也在她生日时送给她喜欢的安徒生童话。
那时候易朗看着她,眼神溺爱温柔,他说的那两句话,她一辈子记得。
他说,“我知道世界上没有童话。”
“但我希望,小玫妹妹你可以永远生活在童话之中。”
这个童话由他编织,他会成为她精神上生命里的唯一。
姜听玫似懂非懂,点点头,那时她回:“好呀,朗哥哥。”
可是后来,命运捉弄。
她没有靠成绩进宛城国际,却被意外发财的父亲用钱塞了进去。
然后是长达两年的校园暴力,她变得沉默寡言,最后在班上一句话也不说,早上去到座位,除却上厕所,她能坐那角落一整天。
也是那些沉默寡言的日子里,她拼命学习,考上A大。
人生轨迹从此与他交错隔开。他最亲最信任的师兄,在她高中时他远在北京,无法帮她分毫;她大学时,她在A市,他毕业为了前途留在北京,进入顶尖投行。
后面分岔意外,姜听玫辍学,送走父亲,一连七年,他们之间交集几乎没有。
重逢是她回宛岸,他辞职。
那时候易朗让她等他,因为他已经连续七年每年夏天回宛岸等她,他等了她七个夏天。
所以,最后一次,他想让她也能等等他。
可是后面命运捉弄,他们渐行渐远,曾经对他最亲的听玫妹妹,有了自己更信任,更依赖,甚至是更喜欢的人。
他们再也无法回到原点,易朗迄今为止最后悔的事,就是离开宛市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
顶尖学府又怎样?为无数人钦慕的荣誉又怎样?年纪轻轻在股市里能掀起滔天巨浪又怎样?
他和她都无法回到从前,他失去了她。
…
这些姜听玫通通都无法得知,她只知道师兄似乎在暗处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为自己做了很多,却也在无形中引她入圈套。
让她产生无法克服的心理疾病,只为了能够更加依靠他,离不开他。
姜听玫真的看不透他,闭上眼睛,内心一片酸楚,无法言明的情绪。
……
她还是决定去找师兄,她想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也想劝他收手。
到兴腾科技门前时,雨已经停了。
姜听玫下了出租车,手上拿着收起的雨伞,她穿一件深色风衣,收脚牛仔裤,踩了双七八厘米高的高跟,成熟干练风,同这个城市大多数女白领一样。
她在公司楼下,从黑名单里把他拉出来,用短信给他发了条消息。
[我在楼下,想和你谈谈。]
易朗来得很快,他仍温柔,看她的目光里总是带着能软化一切的柔和。他穿着深蓝色西装,一副金丝眼镜,斯文精英,较以前并无太大变化。
可姜听玫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他了。
易朗对她轻轻笑,“小玫,你终于来找我了。”
姜听玫没回答,跟着他走,一直都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易朗忽略这刻意,当没察觉到,一路上仍耐心细致地问她近来的生活,问她过得是否还好,问她在榆城有没有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