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妍偏头去看,许劲知站在那儿,他发丝轻扬,微垂着眼,地上是七零八落的烟头。
他本来就没瘾,不看别人抽自己压根想不起来这回事。
但今天杨真说了一句让他戒烟,他偏就在这冷风里,抽了一根接一根,一副没了烟就不能活的样子。
哪怕这会儿,杨真根本看不到。
他记忆里从小到大杨女士从没骂过他一句,没打过他一下。
顶多是前两年有次犯错,老妈生气关了他三天,他还犟着脾气不吃不喝,让他出来后可能是太久没进食,吃第一口反胃直接吐了。
杨女士心疼他,以后也没再用过这招。
就这样还离家出走,听起来怎么着都是他不知好歹了。
但杨真用孝道和眼泪绑架操控他生活的一切,不止一次以“为他好”为由去逼走他身边的人,不论他怎么说也听不进去他任何一句话,这种磨人又无力的软刀子,不如骂他两句,打他两下来的好受。
可能是旁边太吵,孟妍朝他走近的脚步他也完全没听见。
直到他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他视线往上,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再往上,是她一双澄净的眼睛,他说话前清了下嗓子,但声音仍是哑的,“怎么了?”
第6章 有人
许劲知手里这根只抽到一半,看见她来了就没再动过。
他这地方站的偏,过来过去的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他,晚间天凉,周边环境加上他现在的状态,给人感觉像在操什么青春伤痛文学的人设,矫情兮兮。
他随手灭了烟,见她不说话,看过去的眼神略带着询问,尾音轻微上扬,“嗯?”
孟妍是专程出来找他的,但要问出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她也一时说不上来。
此刻对上他眼神,她不得不找出一个听起来像样的借口,“刚才你们吵架,我担心你妈妈,跟你动手。”
“她不会打我。”许劲知神情松散,没所谓道,“再说了,她打我两下也打不坏。”
跟前男生比孟妍高出许多,她若是想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微昂起头。
他的眼睛带有有一种莫名的吸引,睫毛微垂似鸭羽。
孟妍刚刚从这儿过去的时候真没注意到他,她声音不大,融在风里差点就听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跟你妈妈回去了。”
他只听了个大概,随口说,“我不会走。”
孟妍知道他这句话仅仅是在回答她的上一句,但“我不会走”这四个字,足够让人自编自导一出缠绵悱恻的独角戏。
许劲知没再抽烟,唯一发泄的渠道也因为她的走近而打断了,孟妍看他情绪不高,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打算把那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说出来,忽然叫他,“小胖。”
没别的,只有两个字。
许劲知沉默了一瞬,唇边随即扬起一抹笑,这个和“铁柱狗蛋”并列的土味称呼对他来说太久远了,他抬了下眼皮,等她继续说下去。
后面一辆三蹦子发着噪音走过,她说的那句话却清晰地落进他耳朵里,“开心点,有人站在你这边。”
她不算一个善良懂安慰的人,只是偶尔好心多管闲事,又刚巧被他赶上了。
许劲知只当这是句体面话,识趣的没刨根问底这个“有人”是谁。
他很给面子地弯了下嘴角,懒洋洋道,“没不开心。”
回去路上孟妍低着头也在想自己刚才那句话。
有人是谁。
是我吧还能是谁。
可能是之前寒冷冬夜里“卖火柴的小王子”那一幕对她来说过于触动,让她根本没细想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只打心眼儿里佩服自己保护“弱小”的侠肝义胆。
小胖,以后在这芝麻胡同,未列入梁山好汉名单的第109位孟某人,将永远站在你这边。
……
前几天气温升得快,感觉树上隔天就能冒叶子了,结果被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雪给彻底打乱。
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孟妍就再没见过他,如果仔细算的话,就是从下雪的第一天起,就没见他出过门。
他和那位童话里卖火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共同之处,比如他也怕冷。
这是孟妍单凭下雪这两天猜出来的。
除夕那天一大早孟重阳就忙活着贴对联,外面祭神的祭神,放鞭的放鞭,想晚起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