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月已经疼到快没有知觉,周遭的声音仿佛被过滤掉一般,只能听到他的,尤其是最后四个字,这让她找回些力气,手指在他手背上点了点。
林屿肆稍愣,收紧,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下,“是不是疼?”
“不疼,我想告诉你——”她咳了几声,脸更白了。
医生拉来氧气罩想给她带上,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过去,医生一时心软,垂下手提醒了句:“就两分钟。”
足够了。
乔司月眨了眨眼,以示感激,目光辗转重新落回他身上,“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要是答应和你在一起,这到底是出于单纯的喜欢,还是受到过去耿耿于怀的执念支配。”
语速极慢,声音也轻,捶打在人心上却格外有力。
别说了,我们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好不好?
林屿肆心揪成一团,她执拗的样子截断他的心里话,最后只能顺着话题问下去:“那现在找到答案了吗?”
乔司月唇角很浅地弯了下,“我喜欢的是过去的清爽少年,也是现在义无反顾出入生死场的英雄。”
灯光照拂在她脸上,白到瘆人的脸色有了几分生气,“九年过去,我还是只喜欢你。”
林屿肆心脏重重跳了几下。
乔司月眼皮像压着一床棉絮,重到快要睁不开,意识也所剩无几,但这一刻她还是想把话说完,想把最直白的情绪袒露于他。
“感情这种东西是算不清的,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只知道,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我是不甘心的 。”
“我的人生有太多的遗憾,但那些事情在你面前好像都是微不足道的。”
“你听明白了吗?我们已经错过了九年,我不想再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听明白了。”一旁,医生拿起呼吸罩不由分说地盖在她脸上,“小姑娘你还有一辈子的话能说,咱不急在这一时哈,闭上眼睛休息会,一觉睡醒后保证让你第一眼就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
林屿肆跟着哄:“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走。”
好,她在心里应道。
乔司月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上午。
那医生没有骗她,第一眼,她见到的人就是他。
估计很久没有休息过,眼下青黑异常明显,下巴冒出胡渣。
看见他这副憔悴的模样,她眼睛泛酸。
“是不是伤口开始疼了?”
算上时间,麻药药效差不多已经过去。
林屿肆不受控地想起她身上密密匝匝的伤口,不深,但也快心疼死他了。
乔司月摇头,没觉得疼,就是困,也没什么力气。
“饿不饿?”
乔司月点头又摇头,饿,但没什么胃口。
林屿肆摸摸她的脸,“我去给你买粥,乖乖等我回来。”
乔司月很轻扯了扯他衣袖,不肯的意思。
“想睡。”你别走。
“那再睡一觉。”
她真的没力气说话,闭上眼睛很快睡过去,这一觉又睡了将近半天。
林屿肆不在,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才把心里的恐慌压下。
有护士来换吊水,“醒了?觉得身体怎么样?”
“脑袋还有些疼。”乔司月抬手碰了碰被纱布缠绕的额头,松开后问:“沈嘉呢?”
护士一脸茫然,于是她改口:“跟我一起送来的女孩呢?”
对面瞬间红了眼,工作两年,她也算见过不少生离死别,但像这种大规模的天灾,她还是第一次遇到,送来的人多数都受了重伤,其中能抢救回来的少之又少。
一想起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她喉咙一梗:“送来的路上人就没了。”
钢筋插中腹部,不算致命伤,可惜耽误的时间太久,失血过多,甚至没能熬到医院,在半路彻底没了呼吸。
乔司月猛地一怔,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瘫坐在床上,好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一种昏蒙的意识状态,直到落日余晖的残光扑照在脸上,手脚才渐渐恢复知觉,一瞬的工夫,眼泪成串一个劲往下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