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鸣冬雪——宁远游
时间:2022-04-29 07:14:33

男人见我坐在地上久久不起,嘴里说我装,然后二话不说就过来拽我。
我赶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挡,男人抓空,急了,就一巴掌朝我脸上扇。
那一个瞬间,再没有多余的手可以去挡住我的脸。只能和着那个巴掌带过来的风,选择闭上了眼。
片刻,意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到我脸上,反而耳边传来一阵的惨叫。
我赶忙睁开眼。
只一眼,只那一个瞬间,我方才在卫生间里反反复复好不容易才压抑下的情绪,再次往上涌。
是赵赫章。
他单手反折过男人的手,像是极轻易不过的事儿。
直到男人求饶,他也未曾轻易放过,反而将男人一把甩到墙上,然后一拳打了上去,毫不留情。
男人被这通举动弄得也有点懵,等反应过头,脑袋就左右乱摆,试图去躲开赵赫章的拳头。
可男人不知,他的衣领被紧攥着,压根躲不开。或许是迟到的意识到这一点,男人嘴里便发出求救的嚎叫。
只是,男人又忘了,这处太偏。外面又太吵,就像刚才他看中这点想下手一般。
一样不会有人来。
于是,男人嘴里的求救又变成了求饶。
求爷爷告奶奶的,无所不用其极。
赵赫章并不为所动,似乎要跟他耗到底。
故意玩着这种让他惊恐的“游戏”。直到他一颗脑袋被锤成了猪头,赵赫章才堪堪停下手。
男人肥宽的身子顺墙滑了下去。
我半撑在地上,只见他转过身,朝我走来。
那样一个瞬间。
我不明白,也没办法去理解。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老天总是在我觉得自己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在我眼前上演这么一出,一出足够让我心动的画面。
我的心啊,前一秒明明还是死的。可这一秒,又奇迹般的因为他,因为眼前这个名叫“赵赫章的男人”再次跳动起来。
那一刻,完全顾不得手臂处传来的疼痛,只沉浸在命运带来的捉弄里。
他似乎喊了我几声,见我并不作反应后便在我面前蹲下。
“陈晞”
他叫我啊。我看一眼他近在咫尺的脸,随即收回怔愣的神色,垂头低“嗯”一声。
他说“有没有伤到哪儿?”
我再次抬眼,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看他面上浮现的询问神色。
心里这才迟到的涌上委屈跟恐惧,眼里冒泪的说“手”
他看着我,重复说“手臂?”
我点点头。
他没问我是那一只,也不问我自己能不能起来。
而是选择直接直起身子绕到我身后来,而后两手撑我腰间,将我从地上撑了起来,靠在墙上。
他低头似乎发了个消息,然后抬眼看我说“还伤到哪儿了?”
我顿顿了,说“腿”。
他没再问了,人走我面前,紧接着被过身去。
男生早已长成男人,脊背也是大人的宽阔模样。
见我发愣,他偏头过来说“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说完,我并没有动,他也没有催,头就那么一直侧着。
直到我做够足够的心里建设,双手绕过他的脖颈,整个人趴在他的脊背上。
他偏头问“趴好了吗?”
我点点头,想发“嗯”却不小心的撞上他的头。
他没说什么,转过头去 ,似乎是笑了声,然后两手撑我腿下将我从地上背了起来。
 
第46章 告诉他
 
若干年后,尤浩然曾问我说:“小晞妹儿,你有单纯为得到什么东西而说过谎吗?”
我轻抿了一口手边的苦咖啡想了很久,很久。
尤浩然也只是坐在一旁,悠闲的翻着手里的书,并不催。
直到啊,窗外的天色都染上夜幕的灯光,我才似乎是在记忆里忆到头,轻轻开口说“有。”
尤浩然从书上抬眼,眼睛看我却并不开口问我,这个“有”所拥有的故事。
我笑着,只不过笑得像杯里咖啡一般苦,说啊“有一年,为了得到一个不该属于我的背抱,谎称伤了腿。”
尤浩然听完,哈哈哈直笑,末了不忘补刀道“小晞妹儿啊,你可真惨。”
惨,是啊,我可真惨。
赵赫章背着我从酒吧后门出来后,并没有打车,而是顺着斑马线往路对面走。
因为是后门,那一路很静很静,就连车辆都罕见经过。
若是说有什么声音,除了枝头的蝉鸣跟微风拂动树叶的“沙沙”声之外,也只剩下我跟他缠绕在一起的呼吸声。
我没开口,也没说话。只是顾忌那只伤了的手,然后以此为由,另一只手圈紧了他的脖颈。
他的黑发很硬,整个人趴在他背上,鼻端充斥的都是他的味道。
那刻,我啊,其实是藏了私心。在心里边儿想:这段路可不可以走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最好就这么一直一直走下去。
可是,不凑巧,路对面过条街道就是医院。
我这个卑微又不为人知的私心,最终也没能实现。
到医院后,他把我放在大厅中的靠椅上坐,然后自己去挂号。
我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在厅中走来走去的身影。
后来,他又背我去拍片 ,之后要等结果出来。
我坐在走廊外头的长椅上,他则出去买水,那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并见不到什么人,只有护士时不时推车在病房里换药,除此之外,医院里的一切都很寂静。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所以这样不算大的一句,还是避无可避的蹿进我耳腔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头走回来,将手里的矿泉水拧开递给我。
我从那瓶许多年都未曾喝过的纯悦上,顺着他横在半空中的那条手臂上抬起头。他背着光站我面前。那样的一瞬间,我竟梦回最初喜欢上他的那个夜晚。
一如既往,他的那双眼。
很亮,很亮
我就那么一直看着他,直到从梦呓般的恍惚里回过神儿来。
他的目光很沉静,带着某种舒缓又深沉的力量。那种感觉,一时间竟让我觉得自己那个卑微又掩藏已久的心思无处遁形,无处安放。
他横在空中的那瓶水停留的有多久,我跟他对视的就有多久。
那也是唯一一次,我有勇气去直面他。
所以啊,心里的那个小鬼又开始作妖。
她说“陈晞啊,说吧,说出那所有的一切。”
她极尽全力的鼓励着我,诱惑着我好让我去达到她口中所说出的那个要求。
奈何另一个小鬼却怯懦的摇头。
遂而,她恨铁不成钢,半响却又叹口气,似妥协说“哪怕,哪怕只说你喜欢他,你爱他也好。”
哪怕?
我颤抖着唇,费劲极大的力气,扯开上下打颤的牙齿。
说“赵赫章”
闻声,他眼皮轻轻的撩起,薄唇微张,似要说什么。
可惜走廊另一端及时的、凑巧的、合时宜的传来另一声尖锐又焦急的“赵赫章”。
我跟他都没有移开视线,直到二姐打破这方寂静,闯进我的视线。
我最后看一眼赵赫章,然后垂下头,慢慢闭上眼。
耳边有二姐极尽掩饰的说话声。
我的力气却好像被抽干了,连带着那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
那之后,许多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包括片子的结果、怎么回的学校,如何放完暑假回到江城。
去医院实习前有三天的假期,我回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小院,熟悉的床,睡的昏天黑地。
刘少萍并没有因为我上了大学,或是已经迈入成年,就停止骂我懒。
我哼哼两声,继续大被蒙过头。
只觉得那时的我,太过疲惫。可是还没休息够,医院便发来了实习通知。
那之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忙,忙着泡在医院、忙着上班、忙着怎么把课本上学到的理论知识转化为熟悉的临床经验。
直到八月上旬,才好不容易休班抽空跟许薇出去小聚。
也不将就,许薇开她爸的车来接我,我站在医院门口等。
那时候,已经六点,天麻麻黑。空中仍然有火烧云,红艳艳的一片很美。
那会儿,我正仰头看。车喇叭声便在耳边响起。
我垂头看车里笑,许薇则坐车里俯下身子喊我“死女人。”
等坐上车,我扣紧安全带,手拉紧车门上边儿的把手。
许薇拿眼瞪我,说“个死女人,竟然不相信姐妹儿车技。”
我哼哼两声,说“就你这开车的水平,跟我骑电动车差不多”
她听完,二话不说上手掐我。
后来,想了一圈也没决定好到底去哪吃。
许薇脑瓜子一灵光,拍方向盘说“得,跟姐走吧”
我也没在意,上一天班觉得累,便靠在车臂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等醒过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两旁的灯都大开,又黄又暖,看着特别的温暖。
我转头问许薇“怎么不叫我”
许薇从窗外转头,说“这不怕你过度劳累至死吗?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
我眯眼,骂她“德行”
等下车,到地儿才知道,这不以前常吃的那家烧烤店吗?
隔条街,就是二中。
跟许薇对视,多少有点感慨的,彼此相对无言。
我俩捡了处露天的桌椅,坐了下来。老板娘跑过来点单,眼睛盯着我跟许薇。过会儿说“艾,你们俩是不是从前二中的学生?”
我有点惊讶,没想到过去那么久,老板竟然还记得。
许薇笑笑说“是啊,老板,您对我俩有印象?”
老板“嗨”一声说,
“那时候你们十五六岁吧,我记得你俩总是跟三个男生就一直在我这儿吃。后来上高中了,你们两个小姑娘虽然不常来了,但那几个男孩儿倒常来。特别是其中有一个,个子高高的,长的帅帅的,那男生三天两头的招呼一堆人,身边姑娘都不带重样的。我还问过他呢?”
许薇说“问什么?”
老板娘表情特别好笑,眼神落我身上,张口说“我问他,齐刘海扎马尾那姑娘从前不是总跟你一起吗?”
许薇看看我,意思是说我呢。
我也就当个笑话听,毕竟那时候已经过去太久。
许薇问“他怎么答的。”
老板娘手里拿着菜单想了一会儿,一拍脑门说“呦,一时半会,这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许薇笑弯了眼,我也笑,等笑够了,便收回眼抬头望天今晚有月亮,弯弯的一轮,挂在漆黑的夜幕里,像把锋利的镰。
老板点完单转身进屋了,许薇扭头看我说“没想到,老板记性还挺好。”
我“嗯”应。
许薇说“她嘴里说的绝对是赵赫章,高中那时候赵赫名声真挺差的,你刚才听见老板怎么说他的吗?,整个一流氓无赖。”
我仍旧低头“嗯”
许薇这才敛了起玩笑似的神色,拿眼打量我。
我扫眼看过去,问“怎么了”
许薇表情像吃了屎,看着我“你你你”了半天,然后说“不是吧你,你,你真……还喜欢赵赫章呢?”
我怔愣了下,随即转开头否认说“没。”
许薇摆摆手,说“骗鬼去吧你”
我说“你跟你男朋友还好吗?”
许薇完全不上当,说“少转移话题。”
我抿抿嘴,许薇说“行,既然不说,那咱就喝回来”
我说“明儿还上班儿呢”
许薇一句“请假”,然后一拍桌子,喊“老板,一扎啤”
老板在屋里应“好嘞”
我瞪大眼,觉得她是“疯了”
 
第47章 强求一个果
 
那晚到底喝了有多少,最后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是喝了个痛快,喝了个大醉。走的时候完全没法开车,老板帮忙叫了个代驾过来。
开到半道儿怕回家挨骂,又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快捷酒店,倒头睡着了。
半夜那时候,被许薇的呕吐声给吵醒。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迷迷糊糊的下床朝卫生间走,然后伸手帮许薇顺背。
许薇吐的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胃都给吐出来。我心疼的皱皱着眉头,骂她自作自受。
等她吐够了,整个人靠在马桶上,仰着头看着我直乐。
我瞧她这傻样儿,问她笑什么。
她无赖的抱住我的腿,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陈晞,到头来,还是你对我最好。”
我没舍得推来她的脑袋,说“哟,还知道啊,看来还没醉彻底呢”
她哈哈直笑,可是笑着笑着,声音便染上了哭腔。慢慢抽噎着,最后嚎啕起来。
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许薇的。人洒脱,开心了就哈哈大笑,难受了就痛哭流涕一场。
不像我,在心里一直揪着,抓着一段过往不肯放。
许薇说“陈晞,我他妈的分手了”
其实,从见面开始我就已经猜出一二。这姑娘啊,总是一难过就过度的兴奋。然后,再用那层看似乐观的皮去掩饰那早伤心透了的内里。
我问“是不是,他把你甩了”
她说“屁,是老娘把他给甩了”
我蹲下身子,帮她顺背。等她气儿顺了,我又问“那你为什么还哭”
许薇一直哭没有停,即使听到这话也没有停,反而哭的更大声了。等哭累了,她说“陈晞啊,他马的,你说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你说,他……马的,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歇斯底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问出个明确的答案来。
我从浴室里那圈透亮的灯光上慢慢收回眼。
叹一口气,感觉眼里的泪在眼眶边儿直打颤。半响,我伸手抱紧了许薇,轻轻开口说“许薇,不是所有的喜欢,所有的爱,都……都非得要强求一个果。”
许薇彻底哭大了,最后脑袋耷拉在我肩上,在彻底睡过去之前说了那么一句话。
我听完,闪过一瞬的错愕,随即沉默了好久好久。
而后,连拖带拽的把她从卫生间给弄回到床上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