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给一千抚养费,你就摆这副脸色给我看?”
“还手啊,说句话啊,哑了?”
他的亲生父亲都气喘吁吁了,可少年始终面无表情,也不还嘴,似乎早已麻木了,身体只是因为疼痛,本能地蜷曲了点。
昨夜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单薄的衣衫也渗出了新鲜血迹。
对面的房门冒出个头来,男人看见这一幕,不禁唏嘘,这打得真狠啊,简直是往死里打,原本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女人给吼回去了,“肯定是那孩子做错了什么事!那是他亲爸,还能害他?”
男人嘴又阖上了,默默关上门。
“你怎么不去死,浪费老子的钱!老子给你指条明路,病死或者自杀,选个痛快的,你这种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思?”一年一万二,凭什么啊?
王潮眼冒火光,仍然觉得不解恨,死死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御深被他大力推搡摇晃着,世界也跟着天旋地转,他神情麻木,仿佛都感觉不到痛了,不仅是痛,眼前的画面也像是一点点暗了下来,他甚至连男人狰狞的脸孔都看不到了,周围安静得过分,鸟鸣声,说话声一点都听不见,静谧得有些可怕。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来到这糟糕的世界。
哒哒哒……
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昨晚那双粉拖鞋的声音,这次却不是远去,而是逐渐靠近。
身体的知觉像是一点点恢复了,他嗅到了阳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还有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感觉,之后他艰难地一点点转头,目光所至,一个身影匆匆朝他奔来……
今天她穿得更厚了,像只娇憨可爱的小企鹅,一走一颠,长长的袖子还随之甩来甩去。
近了,她一把扯下口罩,露出一张娃娃脸,小脸胀得红通通的,小奶音都变高了,急促地喊,“住手!”
王潮回头看她,见小姑娘文文弱弱的,病得颤颤巍巍的,人都站不稳了,觉得有些好笑,虎着脸吓她,“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慕凌眼睫轻颤了一下,呼吸都是热的。
她怕啊,她当然怕了,王潮的脸很吓人,他连亲生儿子都能下死手,但是她还是扬起小手,柔软的掌心紧握着手机,压住嗓音里的轻颤,努力理直气壮,“我报警了啊!”
嗓子干痒得要命,为了不破气势,她愣是忍住了。
忍得很辛苦,眼睛更亮,更水润了。
小姑娘握紧拳头,憋成了一只小苹果。
少年无声地注视着她,眸色比墨更黑几许,像是被冰封住一般。
“丫头,你别多管闲事!”王潮不信这丫头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松开了箍着御深的手,阴着脸,一步步朝她逼近。
终于能呼吸了,少年弯着腰,大口喘息,肚子里太空了,干呕都吐不出东西。
视线的余光艰难缓慢地移向小姑娘。
压迫感越来越强,慕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跳得飞快,“你别过来啊!”抬起手里的手机,赫然是通话状态!
这丫头看上去胆子很小,居然真的拨了110。
王潮手指指着她,恶狠狠的,“算你狠!”
他人一走,“咳咳……咳咳……”小姑娘咳得停不下来,一颗颗小珍珠顺着白嫩干净的脸颊流了下来,好久,她终于止住咳嗽,一抬眼发现少年在看她,她立时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像个小太阳,暖融融的,只是小脸还是烧得通红。
御深这才发现她怀里居然揣着一只小蒸笼,人那么小小一团,怀里的蒸笼也小,跟玩具似的。
她拿出来,小手摸了摸,眼眸立时亮晶晶的,“太好啦,没凉!”
她朝着少年走过来,因为生病,步伐不太稳,但轻快了少许。
看着他的脖子都紫了,慕凌止不住叹息。
她突然有些理解他了,世界以痛吻他,他又怎么可能报之以歌?
走到他面前,慕凌害怕他不接,她踮起脚,直接把小蒸笼塞他手里,确认他拿好以后,小姑娘掉头就跑,跑得可快了,她吸了点凉风,掩着唇边跑边咳,脚下的速度一丁点儿都不减。
少年凝视着她远去的地方许久。
垂眸,凝望着手里的小蒸笼,打开,是几个跟小姑娘拳头一般大的小包子,没冒热气,但手贴上去,还是温温的,很柔软。
一天一夜没喝水,嗓子里发干,他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刚才被亲生父亲差点活活掐死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冒出一种想法,死了就好了,死了或许还会稍微痛快些。
这么长时间,一个馒头都没吃过,无人管他死活,本该只剩下原始的饥饿,但现在含在嘴里的小包子软软的,香喷喷的,他居然品出了几分美味,品出了些许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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