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心理防线彻底宣布崩塌。
湖夭把手里仅剩的塑料袋扔到地上,抱着身子蹲到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车走了一截就停下,厉南栩给穆江北打了个电话告知情况。
[她现在正蹲马路上哭呢。]
穆江北心头震了一下。
狠下心,话里带了惩罚意味:“别哄她,让她哭,一会想办法给她安排个住的地方,早上再把她赶出来,不要让她找到工作。”
“够狠。”
“就这样吧,还是记得以保护她安全为重。”穆江北再次提醒他一句。
“知道了,烦人,穆江北我这次牺牲可大了啊,为你这事浪费我多长时间,我女朋友邀我晚上看电影我都拒绝了,够朋友吧。”
“够朋友,下次你和你对象闹分手,我也义不容辞。”
“呸呸呸,闭嘴吧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一边说,厉南栩一边把车窗推下一截,探头准备看看情况,忽然发现蹲在路边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眨眼间的功夫,就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我去,人没了。”
就要挂电话时,穆江北听见这么一句,又把放下的手机提至耳边:“你说什么?”
“先挂了,不和你说了,你那不省心的女人眨眼功夫就不见人影了,我去找一下。”
厉南栩稍观察了下路况,后面笔直一条马路,没看到人影,前面有个拐角,应该是朝那去了。
湖夭现在对狗有了心理性厌恶,本来挺可爱的生物,她现在一点喜欢不起来。
这片流浪狗不少,尤其到了晚上,湖夭看到一条狗从她面前经过,想也不想就变成狐狸追了上去。
两条腿肯定没四条腿快。
小狗感受到了危险,也是拔腿就跑。
足足追了两条街,最后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湖夭发现自己很悲催地跟丢了,跺跺脚正打算变回人身调头走时,剧烈的痛感从腿部蔓延而上。
她当即疼得直冒冷汗,身子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整条右腿不停抽搐,一个手持铁棍的男人站捏着脖子把她抓了起来。
那男人眼角一道疤,一脸凶相,笑起来很瘆人。
他手里还通着电话,笑容满面和那头说:“老婆,我在巷子里逮了一只野狐狸,自己撞上来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18章 哄你
◎确实是一只狐狸。◎
那一棍子就是奔着打断腿的目的来的, 力度不小,黎城人生地不熟坐以待毙无异于等死。
湖夭刻意用柔媚的嗓音说了句话,男人以为是后面有人在叫他, 本能回头看了眼, 趁着这个时候湖夭在他手部咬了一口。
男人痛得把她甩到地上,捂着手上的伤口痛嚎几声。
湖夭赶紧从地上爬起朝外跑, 男人反应过后毫不留情又是一棍下来。
躲闪不及, 脑袋又狠挨了一棍。
湖夭右腿不方便,当即又被打的爬不起来,本能地绝望嚎叫,希望有人能救救她。
男人似是还不解气,手里的棍子再次扬起,嘴上骂骂咧咧。
滚烫的鲜血顺着额角滑落, 掠过嘴角, 湖夭借着最后一丝求生意志痛苦地再次从地上爬起。
刺目的鲜红一路跑一路往地上滴落。
落到这人手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意识弥散之际她也拖着尚且完好的腿尽力逃生。
过了个拐角,湖夭立马变回人身, 脸色苍白倚在墙角, 头发弄乱一些, 脸朝向墙壁挡住流血的伤口,假装做喝醉酒的呕吐状。
男人顺着血迹追过来,到这停住, 略带疑惑地向湖夭看了一眼,一双鹰眸满是锐利。
也没怀疑, 毕竟对常人来说, 谁能想到刚才的狐狸转眼变成了人。
男人又看了几眼, 捏着手机大喊一声“晦气”, 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他也不能当街逮狐狸,今天这福利他算是谋不上了。
男人走后,湖夭眼皮沉沉,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意识弥留之际,她想了很多。
有狐族的亲人,还有那段和塑料姐妹虚伪但很快乐的日子,最后闪现过的是一张绝色的脸。
后来发生的事她已经没了印象。
*
醒来时头顶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还有轻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头痛欲裂,一动就绷的难受,她抬手摸了摸,摸到一圈纱布,再往上探手,她眼睛瞪大了些。
不信邪又摸了一圈,她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她的头发光秃秃少了一小块,被剃光了。
向下看一眼,腿部也打了石膏,裹得像个粽子,她试图动一下,腿部和脑袋上的伤口牵扯的浑身都疼。
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一向爱美的她受不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最痛苦的时候总会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她低声喃喃:“父亲,母亲。”
三年前她其实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要关一段时间的禁闭,所以她主动请缨来人间找恒沅姑姑赎罪。
关禁闭也只是个形式上的幌子,做给外人看的,主要是她借着这个机会想来人间玩。
她一意孤行,最终带着父母亲的再三叮嘱执意来了人间。
狐界有族人在人间伤了人的先例,天帝大怒,在人间和狐界设了道结界。
一旦出了结界,法术尽失,除非得了特殊指令。
这就是湖夭现在没有法术的原因,抛开其他,她现在和普通凡人无异。
意识到父亲母亲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她脑内终于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有些没脸喊,身在福中的时候不知福,不如意的时候就念起了别人的好。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在这点上,她觉得自己和大部分凡人大抵是相似的。
“穆江北。”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还是清弱传来一声。
湖夭只清醒了几分钟,昏昏沉沉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
此时的穆江北飞机刚落地,厉南栩刚一找到她就给他打了个电话,穆江北紧急请朋友帮忙辟了条私人航线。
两城不远,邻城,飞行时间也就二十分钟,等航线审批费了半个多小时。
穆江北不到一个小时就赶过来了,厉南栩亲自在机场接他。
有些心慌,倒不是说害怕,总归是在他的地盘上,又受他之托保护着,结果人伤成了这样,他过意不去。
据好心人描述,看见湖夭的时候血流了一地,她整个人瞳孔涣散,心跳微弱,完全没了意识。
那地儿偏僻又乱,晚上很少有人出来,再迟一点发现可能就会丧命。
穆江北风尘仆仆从飞机下来,发丝凌乱不堪,他眼里布满红血丝,颓丧地看起来像是一整晚没休息。
厉南栩靠在车门上远远招呼他一声:“江北。”
拉开门坐上了副驾驶,穆江北沉声开口:“什么人干的?”
“还没查出来,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厉南栩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她初来乍到肯定没有什么仇人,什么仇什么怨能动手把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
“查不出来还是怎么?”穆江北问。
“发现是在一个旧巷子,那儿人杂又没监控,那条巷子只有出口没入口,里面七曲八绕但没一条路是通畅的,就是一死胡同,我调了巷子口对面小卖铺的监控,很奇怪,那段时间不仅没见到她进去,除了救她那人也没见其他人出入。”
穆江北皱眉:“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就是这样。”厉南栩也有些难以相信:“我请专业的技术人员检查过,监控绝无可能被动过手脚。”
“会不会是仇家报复?”厉南栩又问。
“不可能。”穆江北一口否决:“我还没把她在圈子里正式公开,除了亲近的那几个,没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
“我已经报警了,绝对让那人牢底坐穿,现在先等她醒了先看看她怎么说吧,警察也毫无头绪,只能一一先排查巷子里的人,这都快能成载进史册的悬案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腿骨折,做了个脑部CT,脑震荡缝了几针,还在昏迷,暂且没什么大问题。”
“谁在那陪着呢?”
“我给我女朋友打电话了,她现在应该过去了。”厉南栩说。
“嗯。”穆江北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疲乏。
“你干吗了,看起来怎么那么累。”
“一开始气死了睡不着,气消了她又出事了,哪有时间睡觉。”
“闭嘴别问了,你车技是不是许久不练回了娘胎了,能不能开快点?”
厉南栩:“行,罚款单你替我交。”
说完,一秒提速。
车还没停稳,穆江北就拉开门下了车,火急火燎往上走,到了楼门口又折返回来:“哪个病房你也不告我,厉南栩你想咋。”
厉南栩白他一眼,知道他就这臭脾气,又在这种关头上,没和他计较:“我家医院,不得给穆大少爷你安排顶层VVVIP?”
穆江北上去的时候,湖夭已经又昏睡了过去。
看着病床上苍白脆弱的女孩,穆江北一阵心揪得难受。
附身靠近,绵长匀称的呼吸传出,确定她还无恙的事实,他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再次醒过来时,病房里多了几抹身影,坐在她身边的是个娇艳的漂亮女孩。
这次意识要比上次更清醒些,湖夭艰难开口:“你是谁?”
“你终于醒了。”苏觅欣喜朝着床边的两道人影喊道:“厉南栩,她醒了。”
穆江北一秒反应过来,向床边走来,在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她大惊失色,立马心虚地又闭上眼装睡。
“湖夭,别装,给我把眼睁开,有话问你。”
湖夭死闭着眼,眼皮都在轻微颤抖,手指无意识蜷缩着,他这句话更像魔音一般在湖夭脑内盘旋。
穆江北掌握着力度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又妥协:“好不容易醒来别再睡着了,等你好了再说,那事我先不和你谈。”
“真的吗?”湖夭秒睁眼。
“假的。”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看到她小嘴一瘪的那瞬间,又立马改口:“真的,真的。”
穆江北给她接了杯水,正色起来,开始问正经问题:“你先缓缓,好好想一下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一会警察来找你做笔录。”
湖夭脑袋有些疼,仔细回想那段发现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脸上呈现痛苦之色。
“不想见警察,能不能不要见警察,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想就头疼。”湖夭抓着他的手,眼泪汪汪求他。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在狐身的时候被打的,现代技术强大,再查一下她怕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行行行,你别着急,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先养好身体,过几天再说,行吧?”穆江北轻声细语哄着。
厉南栩还没来得及通知,警察就已经赶过来,穆江北和厉南栩只能避开她去客厅和警察交谈。
只剩苏觅留下来照顾她,苏觅性格柔和细心,湖夭挺喜欢她,两人还算有话题能聊得来。
“警官,巷子里的住户排查的怎么样了?”穆江北问。
“救她的那人已经排除了嫌疑。”
“除此之外,事发点只有一个叫刘老五的男人出现过,其余人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刘老五的交代是出门扔垃圾了,而且路上正好遇上一条咬人的流浪狗踢了几脚,问了周围几家住户,当晚确实有听到狗的惨叫声,据他人描述,刘老五这个人性格阴翳,脾气暴戾,经常虐待这些流浪猫狗,这种事只能在道德上谴责他,没办法用法律制裁。他是唯一一个出现在事发地的人,只能说相较其他人而言嫌疑较大,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
“我们查看了监控,厉先生当时也在场,时间段内除了几只狗和一只野狐狸,并未看到有人进入巷子。”
“野狐狸?”穆江北莫名对这三个字敏感,或许是想起湖夭之前不要命的跑到马路中央去救一只狐狸。
“根据视频来看,确实是一只狐狸。”
“我女朋友很喜欢狐狸。”穆江北想了想,把那件事和警官说明清楚。
警官听完,眸色沉沉。
“或许有没有可能刘老五撒谎,他当晚踢的是狐狸而不是狗,暂且先不说我女朋友是怎么进去的,但以我对她的了解来看,如果她看到有人虐待动物,她是一定会不顾一切上前阻止的。”
穆江北不是这方面的专业,只能给出自己怀疑的倾向和判断,一切还要靠警察的查证。
正要解释说湖夭状况不好,希望能延迟做笔录的时间,这时苏觅从房间内跑了出来。
“你女朋友哭得厉害一直喊疼,你赶紧进去看看吧。”
第19章 哄你
◎你落我手上了◎
穆江北又抱又哄担心她哪儿疼, 她一直摇头也不说话,把他急得直想拿手锤墙。
哭完一通后,才让他把警察喊进来, 说她愿意配合做笔录, 全想起来了。
本来顾及会暴露身份,后来苏觅说那段是监控盲区, 也就是说, 看不到她变成狐狸那节。
她记得那男人和他老婆打电话说又逮到一只野狐狸,想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她当即想到了不久前路上救了的那只同类,它说差点被黑作坊逮去剥皮,死里逃生才迷路。
湖夭断定那个男人也和黑作坊的经营有什么关联。
监控拍不到证据,那个男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现在昏迷刚醒,还完全不知道案件情况。
只要她能准确描述出那男人的长相, 再一口咬定是他打伤了她, 编造一个理由就能让他付出代价。
对那男人来说, 他只是伤了“一只狐狸”而已,坏事干多了也不会心虚更不会做什么防备, 他的黑作坊应该就设在家里附近, 等到了地方, 没准还能当场查出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