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动静,他微微一笑,扶了扶镜框:“孩子,你来了。”
“李叔,别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了。”穆江北直截了当往沙发上一坐:“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了吧,周围这些佣人都先遣出去吧,毕竟接下来的对话你也不想他们听到,是吧?”
李阳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向后摆摆手,佣人齐齐退去,安静的大厅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穆江北语气还算客气,毕竟激怒李阳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李叔,我就直接说了,我这次来是想替我未婚妻找个人,这个人和你有点关系。”
穆江北紧盯着他的神情,一字一顿轻吐出一个名字:“恒沅。”
手里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些许茶水被他这下粗暴对待洒落在桌面,阴翳沉冷转而由一副笑颜替代,他还想挣扎一下:“你说她啊,我以为是什么,值得你大费干戈查我个底朝天。”
“胡志赟去世后,她就失踪了,我也没再见过她。”
穆江北简单“嗯”了一声,一副天真无忌派,看似是扯开话题实则字字句句都在他心上戳刀子:“李叔先前是胡志赟的助理,也算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传奇人物,我爸管我比较严,我这前二十几年不学无术惯了,经营着个俱乐部,挣点小钱也没想过进集团,我妈这几年身体不好,我爸就想尽快退休,但他又老顽固,非得让我从底层做起,给我开了个小公司,制定了一堆目标,我有一段时间应酬喝酒到胃穿孔,我爸一点都不心疼我的,晚辈想从您这讨点经验,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在底层应该怎么做才能不受人欺负?”
穆江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胡志赟去世后恒沅姑姑才没了消息,李阳作为一个助手继承了全部资产,很明显能看出谁获利最大。
或许恒沅的失踪不应该从胡志赟查起,而应该是从李阳身上下手。
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得而知,但没猜错的话应该有所联系。
“我不知道。”李阳说。
“这样啊。”穆江北表情有些懊恼:“那换个问题吧,李叔你这么多年未婚未育是在等一个人吗?外界有关您的故事有很多个版本,您有爱过人吗?”
这段话算是真真正正刺痛了李阳的心,他的拳头越握越紧,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思绪渐渐的带回了他最憎恶的那段日子。
而自己深爱的人久藏在最不想记起的那段时光。
“我再直白点吧,李叔,你和恒沅姑姑是什么关系?”
“姑姑?原来她有亲人啊。”
“是我未婚妻的姑姑。”
“好,她有亲人,这很好。”
李阳狠狠闭了闭眼,掌逐渐握成拳,而后又松开,起身看向他:“来,你跟我去个地方。”
穆江北起身跟着:“好。”
李阳带着他进了书房,挪动了书柜上一座奖杯,两边的书柜自动散开,后面出现一个大的暗门,又移动了墙上一副名画的位置,暗门由下至上打开。
透骨的寒气扑面而来,穆江北不由打了个冷颤。
一步步走近,穆江北抱臂观察着周围,里面虽寒气彻骨,但四周的装潢氛围却是大不相同。
在这样奇寒的环境下,竟然一室都盛开着玫瑰。
墙壁上陈列着一张张照片,是一个美丽到让人惊叹的女人,笑着的皱眉的难过的发呆的,姿态各异,无一例外都是偷拍角度。
这应该就是恒沅姑姑了。
没有湖夭好看,穆江北现在心里夸了下自家小仙女。
再往里走,看到中间一副水晶冰棺时,穆江北脚步一滞,直接呆在原地。
照片的主人正安静躺在里面,娇颜依旧,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白到透明,唯有脖子上一道长到无法忽略的伤口。
李阳缓缓跪下,近乎虔诚地看着冰棺里的女人,隔着冰面,他一下又一下的抚摸,仿佛在触她的脸,最后唇贴近,落下冰凉的一个吻。
穆江北一时间滞了呼吸,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李阳回眸时,穆江北才发现他满脸模糊的泪痕,他说:“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穆江北点头。
胡志赟有着英俊的外貌良好的家世和貌美的妻子,似乎所有与美好相关的词他都占尽了,但其实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还是个暴力狂。
李阳是湖阳大学金融系的高材生,因在一次由弘志集团主办的国家级比赛中获得特等奖而引起胡志赟的关注。
李阳就是上天追着赏饭吃的类型,不甘且有野心,可惜就是差了气候,有一个拖后腿的家庭。
一家五口,赌鬼爸瘫痪在床的老妈,幼弱的一双弟妹。
在那个经济落后的小山村,他几乎担起了整个家的重任,挨过多次差点辍学的寒冬,才从山里走出去,他以为考上大学就是光明坦途的开始。
可是他错了。
他的出身永远是别人的诟病,换做是别人,好不容易逃离了大山,那些流言蜚语根本成不了击垮他的稻草。
但他不一样,他不甘心,除了家境,他不差别人什么,随便哪一样拎出来他都不会逊色那些人。
所以当胡志赟出现问他愿不愿意去他身边办事时,他以为胡志赟会是他的伯乐。
他心甘情愿帮着他干事,即使所有他的功劳都被胡志赟夺去傍于自身,他也没有丝毫怨言,以为那是对他的历练和提携前的准备。
直到有一天,他爱上一个美丽的女人,那是恒沅第一次出现在集团,他之前没有通讯工具,只听过胡志赟结婚但从未见过他的妻子。
知道他的妻子之前是个大明星,为他息影回归了家庭。
那是他进集团的第三个月,出身低贱却抢占了不少功劳,公司也有许多人看不起他,处处给他使绊子。
他老实本分守着助理的身份,期盼着有一天爬上去再狠狠回踩这些人,所以暂时也忍耐,不把他们的挑衅放在心上。
“李助理,去给我倒杯水。”策划部的组长如是命令道。
李阳来打印室打印资料,每次都要路过策划部,每次都会被刁难,他习以为常,爬上去的信念支撑着他去干这些本不该属于他的活儿。
他以为会像以往每次一样受她几番刁难这事便会过去,不曾想在他正要把杯子放到饮水机下时,有一双手从他手里夺走了杯子。
他抬眼看过去,女人很漂亮,是娇媚明艳的漂亮,而且脾气似乎也不好,外界传言胡志赟的妻子温柔似水,李阳没把两人的身份联系起来。
恒沅直接把杯子给策划部部长放回桌上,友好又单纯地笑笑:“想喝水自己去接吧,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策划部部长已经傻眼了,她是老员工,恒沅与胡志赟结婚多年,虽鲜少在公司露面,但她是见过的,而且她又是红极一时的大明星,她颤颤巍巍叫了声:“夫人。”
恒沅笑了,笑得很明媚,说是嘲讽更不如说是在讲道理:\"你不用做这副样子给我看,我向来不喜欢以身份欺压人,况且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身份,又不是革命先烈,同样我也不希望公司里有人这样做。\"
说完,恒沅转身离去,路过李阳时,她停了停脚步:“你是——”
她拧着眉头,仔细回想着,李阳正要介绍自己的名字时被恒沅急急打断:“你不要说,我一定要想起来,阿赟和我好多次提起过你,我不能只记得你是一个助理。”
我不能只记得你是一个助理,我要想起你的名字。
就这么小小的一句话温暖了李阳整颗心脏,他眼眶泛起湿润,情愫大抵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扎根。
“我想起来了,你叫李阳。”恒沅笑了笑,笃定道:“是太阳的阳,我说的对不对?”
“嗯。”李阳用力点点头,鼻尖莫名酸涩。
“我以后不会再忘了你的名字了,下次见你一定一秒就想起来!”恒沅笑着给他承诺。
“恒沅,过来。”胡志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在不远处向她招手,面色沉冷。
恒沅一蹦一跳向他走去,带着少女的俏皮欢脱,胡志赟是个醋坛子,一向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接触,她知道这男人一定是又吃醋了。
那天,她们爆发了婚后第一次争吵,很激烈。
恒沅没想到这是她不幸的开始,李阳也没想到,这也是他一生走向不轨的开始。
“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她笑过。”李阳眼角滑落了泪水:“她身上总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胡志赟那个废物居然家暴她。”
直到有一次他偶尔听到胡志赟和他父亲争吵才明白,胡志赟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他只是在利用他帮他办事。
他以往的那些助理不是病逝就是离奇失踪,多半也是发现了他这个秘密。
可谁又能被利用了这么久却没有丝毫怨言呢,尤其是看着日渐消瘦失了灵气的恒沅在他面前走动,胡志赟甚至在办公室当着他的面动手打过恒沅。
李阳说要帮她,恒沅却只摇头和他说“谢谢”,说要他保护好自己,自己没关系,胡志赟只是误入了歧途,从前那个最爱她的男人迟早会回来的。
这个时候,恒沅依旧爱他。
李阳红了眼眶,他暗下搜集集团的资料,起了夺权的心思。
如果这样能够保护恒沅,救她于水深火热中的话,他愿意拼死一试。
他成功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家里把恒沅救出来,可他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两具尸体,警察初步判断,恒沅是先杀了胡志赟后自杀。
恒沅长情又固执,独自留恋在过去的时光不愿走出来。
她留了一份遗书。
[阿赟,我知道你走错了路,但我等不到你回头了,我陪你一条路走到黑。]
“她到死都爱着那个人渣,一句话都没留给我。”
“最后一次,她答应好陪我走的,她骗了我。”
“她骗我。”
“她骗我。”
“她骗我。”
李阳一次次呢喃着这句话,最后捂着心脏倒了下去,穆江北上前一步及时扶住了他,联系了家庭医生。
远在江城的湖夭第二天一早醒来知道自己被迷晕后强制性带了回来还变相囚禁,正在大发雷霆,佣人被吓退了好几批。
没办法,肖则恺只能亲自上阵,门一开,一个枕头扑面砸来。
“你这个大王八蛋带出来的二王八蛋!”
第32章 哄你
◎被绑◎
“姑奶奶, 我冤枉啊。”肖则恺下意识接住枕头,整理了下凌乱的碎发,看着不远处怒气冲冲的小姑娘, 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几句。
“冤枉你了, 是吧?”
明明是问句,但肖则恺从她眼睛看出你敢回答是我就鲨了你的意思, 他十分虚伪地来了句:“没, 你做得对。”
“为什么囚禁我还没收我的通讯工具,我要给穆江北打电话,求求你了。”湖夭给他洗脑:“你是他的好朋友,我是你的谁啊,我不重要的,他有危险, 你不能看着朋友深陷危险是不是?”
“是这样, 我也不想, 但是我既然答应了他会保护好你,我就一定会做到。”
见他不上钩, 湖夭变了脸色, 直指他没脑子。
肖则恺选择性耳聋, 就陪她待着一直看着她,除了她进卫生间,其余时间都像个跟屁虫一样紧随着她, 让她没有任何可以逃走的可能性。
想从窗户上向下跳被肖则恺一把扯了回来。
她这次咬咬牙,真绝食了, 肖则恺联系了楚安凝过来安抚她, 湖夭不为所动, 一句话都不吭, 漂亮的眼睛空洞又无神,水都不肯喝一口,嘴唇起了干皮。
没办法,肖则恺给穆江北打了个电话,很快接通:“你媳妇我是真关不住,野死了,饿死摔死在我这,算我的还是算你的?”
“你把电话给她吧,我和她说两句话。”
肖则恺拿着手机,给她递过去:“呐,江北的电话。”
“王八蛋。”一天没吃饭的湖夭用最大力气夺过手机骂了一句,眼泪瞬间掉下来,满满都是委屈,穆江北正要安抚她,被湖夭带着鼻音的一句“闭嘴”堵了回去。
“你一点都不相信我,穆江北。“湖夭低抑着声音:“你们不是老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么可以把我扔下独自去面对这些呢,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会陪着你。”
“我相信,没事的,你放心啊,别哭了,眼睛肿了就不是最漂亮的仙女了。”
穆江北看了眼床上尚且还在昏迷的李阳,独身去了阳台,湖夭这个时候不吃他嘴甜这一套,只还挂念着他偷把她送回来这件事。
“我想和你一起,我想见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穆江北语气强势:“现在不行,我再确认一下情况,可以的话,我再喊人把你接过来。”
湖夭也没应声,这个方法行不通,她就换一个:“那你能让肖则恺别囚禁我了吗,我乖乖的等你回来。”
“不行。”穆江北听出了她的小心思:“一旦我松了这个口,不出今天我就能看到你站到我面前。”
被戳穿小心思,湖夭沉静了几秒。
“咳咳。”
室内传来李阳的阵阵咳嗽声,穆江北立马说了句:“乖,听话,记得吃饭,他醒了,我过去看看,晚一会我再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把电话给肖则恺。”
湖夭不情不愿给了肖则恺,只听着那头说:“看牢她。”
李阳由着护工扶起,靠在床头,看着穆江北走近,苍白地扯了抹笑:“江北。”
穆江北牵强地笑笑,关心道:“李叔,身体还有哪不舒服吗?”
“老毛病了。”他又咳了几声,问:“怎么没见你的未婚妻,不是说要在潞城逛逛,怎么没见你带在身边?”
“她闺蜜出了点事,昨晚临时回去了。”他淡淡说。
不动声色观察他的表情,李阳一瞬间的沉冷没逃过他的视线,老实讲,昨晚的故事,除了相信他是真的对恒沅有情,其余他都不是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