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江北点头,嗓音含了点哑意:“嗯,看到了。”
“好,那我们下一步就顺着这个小三角形把底下压着的吸管折上来。”
似是觉得动作不舒服,湖夭搭了一条腿到椅子上,身子微俯下来,胳膊肘撑在桌面保持着平衡。
为了能让他看清,她始终靠的很近。
灼热的鼻息落在脸颊,很快撩起一片星火,寂静里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缠绕的呼吸。
穆江北不动声色又凑近了一些,稍一倾身就可以吻到的地步。
湖夭十分投入,完全没注意到越来越近的唇畔距离,又打了个哈欠,继续耐着困意给他讲:“把下面的那根吸管也像刚才一样叠上来,就这样反复反复再反复。”
“哦对,两根吸管要向它们对面的方向折,千万不要折错。”
“要顺着角折。”
“心要细。”
“......”
湖夭不算娴熟,但每一步都没出差错,难免会动作慢一些。
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听到她柔净的声音,穆江北只乖巧做个心猿意马的学习者。
灵动漂亮的眸里满是专注,长而卷翘的睫毛敛下一片阴影,橘色灯光打在她脸畔,无暇裹了一层温柔的暖意。
风吹起窗帘也吹起她落在腰间的长发。
“你看吧,五角星已经成型了。”湖夭成就感满满给他展示一番,又埋头继续鼓捣,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快看,到头了,只剩了这么一小截。”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借机把他推远了些。
这么长时间没打他,便宜也占够了吧,暧昧气氛也早就拉满了。
这就行了,还想咋。
手指灵活地倒弄着最后一步,找空隙把多余的部分全部塞进去。
最后余出一部分,湖夭左右在桌子上搜寻半天,问他:“剪刀呢?剪刀去哪了?”
穆江北去隔壁房间从收纳箱里拿了把美工剪刀递给她,湖夭把余出来的部分剪掉,又在边角四处捏了捏,一颗完美又立体的小星星落在掌心。
“神奇吧。”她邀功似的炫耀给穆江北看,摊开掌心,歪着脑袋看他,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等待夸奖的表现。
良久,见他没反应,湖夭表情蔫儿下来,把星星倒到桌面上,环胸抱着自己,嘴巴翘得老高,语气说不出的傲娇,高傲的仿佛自己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狐界小公主。
“我教过你了,你叠一个给我看看。”
她从小到大受惯了奉承夸奖,以为他是不满意她的教学成果才不夸她,她坚信他没学会,所以一定要让他叠一个给她看看。
“叠啊。”
她又说了一声,见他轻笑一声,才听到满意的答案:“不会。”
他拿了一根吸管,靠近几步弯下腰,伏到她耳畔,嗓音磁性又低沉,带着莫名的蛊惑意味:“老师再教一遍吧,学生笨。”
酥酥麻麻的痒意传至全身,湖夭耳骨瞬间绯红一片。
从手里抢过,她又给他叠了一遍,纤长白皙的手指一步一骤折叠、按压、裁剪,微小细致到了每一个小的细节。
又一颗星星完美呈现,湖夭问:“学会了吗?”
他依旧摇头,笑着,坚定两字:“不会。”
湖夭当时脾气就上来了,深深看了他一眼,忍着没发作,内心发誓再给他叠最后一次,会就会不会拉倒,教多少遍都不会,笨死了。
“最后给你展示一遍,你看清楚了。”
她自顾自说着,穆江北看着她这副可爱生动的模样反倒是无声笑了。
又娇又柔,还带了点小傲娇。
真是长相、性格哪哪都在他的审美点上。
湖夭是真有些烦躁,眼底深处时不时传出颓困和愠怒,这会也装不来温柔耐心,就顺着自己的想法给表情。
俩人都没察觉,其实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回归了原本的性格,原本的各有目的,到现在一点点正向正轨直行。
有过两次详细的讲解,再加上耐心快要耗尽,这次的讲解明显没有那么细致。
抬眸时,才发现穆江北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穆江北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全盘托出他的欺骗,正想着怎么开口时,湖夭一张小脸沉下来,声音拔高带着微微愤怒:“又没学会是不是?你根本没听!”
“嗯。”很快反应过来,又摇头:“不是。”
湖夭咄咄逼人,认定他在撒谎:“那你给我叠一个。”
穆江北拿着吸管半对折后就和按了静止键一样顿在原地,拼命想步骤想到翻白眼还带了层痛苦面具。
“出去,出去,你浪费我良苦用心的讲解。”
湖夭以他不听讲为由把他推了出去,然后迅速拉上了锁,再不要脸也不能半夜潜门而入。
世界终于清净了。
湖夭立马把台灯关掉,掀开被子上了床,只留门外懊恼不已的某人。
*
湖夭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穆江北同样也没有。
总归不是自己家,湖夭不好意思犯闲,想着给穆江北做份简单的早餐,穆江北恰好有吃早餐的习惯,两人在厨房打了个照面。
穆江北比她还要早一些。
“早上好。”湖夭和他打了个招呼,刚睡醒声音细软惺忪。
“起这么早?”穆江北看起来比她清爽多了,多年的生物钟固定,七点起床于他而言已然成为一种惯性。
“想给你做早餐。”
穆江北有些讶异,旋即又说:“不用了,我给你做,三明治要吃吗?”
“吃肉。”
一不小心暴露了内心想法,湖夭尴尬死了,想辩解又不知道怎么辩解,人家又不是耳聋。
最后她决定屈从世俗的欲.望:“我开工资会还你的。”
“那个...工作找好了吗?”她象征性问了一下,毕竟离自己跑路也不远了,有没有机会去体验一下新工作还得打个问号。
“下个礼拜一入职,奶茶店。”
PS3 Drive Club 赛车俱乐部正对面,他故意又补充,带着暗搓搓的小炫耀。
俱乐部是他和段之煜还有肖则恺大学时创的,他占股最多,投入心血也最多。
不到五年的时间,屹立全国,世界级比赛上也拿过几个颇有份量的奖项。
短短几年能有这样的成就,属实不易。
他两都是独子,没那么多精力去管。
段之煜父亲去世的早,现在就开始在接触公司事务,肖则恺大学学的就是管理专业,自身也感兴趣。
只有他没有继承家业的负担,家里也比较纵着他,他才能无所顾忌做自己想做的。
他沉溺在自己对俱乐部未来美好规划的宏图幻想中,湖夭一瓢冷水给他浇在头上:“没听过,什么东西?”
穆江北差点跳脚:“这么有名,你怎么能没听过呢!”
“很有名吗?”湖夭秀眉蹙起,眼神透出几分无辜:“可我真没听过。”
“你给我去搜。”穆江北把手机给她递过去,甚至十分好心地在搜索框输入了俱乐部的名字。
她只需轻轻点一下搜索两字,相关词条就会一一陈列。
最近直线竞速赛正在M国如火如荼进行着,他们有队伍代表参赛,一会儿就是总决赛,他要过去俱乐部实时观赛。
“五花肉需要炒一下吗?”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打算一会直接把她带去俱乐部看看。
他拉开冰箱拿了一罐五花肉出来,一块块在砧板上熟练地切成片,速度很快,薄厚整齐均匀。
见湖夭好奇地盯着他的刀工手法,他笑了声,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轻晃一下:“要不要炒一下,还是直接放?”
“直接放就好。”
默了会,湖夭终是忍不住发问:“你为什么这么会做饭,你家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不请保姆?”
“我不喜欢身边有别人,再说,那我也不能当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啊,总得有点自己拿得出手的优点,你说是吧?”
“你不是废物,我觉得你可以当个不错的保姆,你挺会照顾人。”湖夭不吝啬夸奖。
“你说高级保姆啊?”他问。
湖夭点点头。
穆江北气笑了,敢情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么个地位身份:“那我谢谢你。”
湖夭认真摇了摇头:“不用谢。”
外面桌上手机响起,穆江北说:“我手是脏的,你帮我拿一下电话好不好。”
湖夭跑去接通,很上道地给他递到耳边。
离得近,她也听清了内容,好像是俱乐部有人闹事,让他过去一趟。
这下,他做好的早餐都来不及吃,把三明治迅速完工,他就着洗菜池直接不修边幅的洗了把手,抽了块纸巾和她说一声后着急忙慌走了。
一路走也没注意到地上洒落的水珠。
湖夭许久没有释放过原身,都要憋坏了,他一走,就把雪白的尾巴露了出来,摇摇晃晃在客厅边啃三明治边走。
此时的穆江北因为忘拿车钥匙正在原路往回返。
第13章 哄你
◎女朋友◎
湖夭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摇晃着雪白的狐狸尾巴。
还没嘚瑟几秒,脚底一滑,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栽去。
脸直扑地,脑袋在那瞬间完全是发懵的,直至口腔一股血腥味蔓延,感觉有什么东西脱落。
摊开手掌,张嘴吐出一小块门牙,牙根隐隐作痛,还残留着血丝,无法言状的痛感也狂烈席卷而上。
就算摔倒,三明治在她手里保护的还是很好,除了有些微微压瘪。
看清手心脱落的牙时,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说话漏风的不美观,眼泪珠子唰唰往下掉。
大抵是顾及没人在家,又没遇过这种事有些慌乱,她也就没再忍耐。
天气热,地板也干净凉快,她把三明治往边愤怒一扔,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地上委屈的哭了起来。
穆江北才刚靠近就听着屋里传来一声爆哭,敲了几声门见没反应,他直接拿钥匙把门从外打开。
鞋也顾不上换,直奔厨房而去。
湖夭迅速收回尾巴,泪眼婆娑看着去而复返站在不远处沙发旁的男人,停了哭声但也没说话。
穆江北先是看到孤零零被扔在一边的三明治,良久才反应过来。
看清旁边地面隐隐约约几滴血迹时,脑子轰得又是一乱。
顾不得其他,他把手里的外套往沙发随意一扔,过来就把她从地上抱起,四处看了看是否有裸露在外的伤口。
“地上那么冷,躺着干吗,哪磕着了?”
湖夭紧闭着嘴还是不说话,即使没照镜子也知道很丑,她现在说话肯定都漏风。
她记得之前看过一个新闻,一个爱美的小女生零下40度穿裙子,双腿被冻伤截肢。
她那会还想:活着不好吗,为了美还真是豁得出去。
那会她想不通,现在,她对此深有感受,女孩子为了维持美丽是真的可以毫无下限。
就比如现在。
嘴里疼得好像有个小电钻在钻腮帮子,太阳穴都隐隐作痛,但她闭着嘴死忍着就是不说话。
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她没牙齿的样子,不好看。
“说话,哪磕着了?”
除了胳膊肘有些发红,看了一圈没发现其他伤口。
他是个急脾气的,对她这闭口不言有些难以理解,明明疼得是自己还死活不说话。
都流血了,伤得肯定也不轻,该去医院就得去医院,不能磨蹭。
见她还是不说话,他从沙发又捞起外套直接拽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医院。”
“谢谢。”她牙疼不能咬合,这下倒是开了口,穆江北一下就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对劲,虎口衔着她小巧的下巴:“张嘴我看。”
湖夭纠结了几秒,摊开手掌心:“牙掉了。”
也许是在人间很少受到关心,再加上确实有些疼得受不了,她顺从的张开嘴主动给他看,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真不省心,刚才走时不还好好的,这还没出几分钟,牙就没了,再过一会,你是不是命也没了。”
湖夭发现他原本的性格也挺好的,就是那张嘴...是真损,湖夭也是真不爱听,她用尽最大力气吼他:“别骂我!”
照顾她不能多说话情绪又不好,他没再多说,车上的时候给俱乐部那边打了通电话,让先稳住情况,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行就报警。
不放心又给段之煜打了个电话,他如果没事让他先过去看看情况。
直接去私人医院,他大学同学的姐姐就是华谊医院的牙科医生,穆江北提前打了招呼。
湖夭一路也没说话,静静看着他忙前忙后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叮嘱,最后还是选择推了重要的事情陪着她去医院。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觉得自己有些坏,配不上他这样的用心。
默默垂下脑袋,手指不安地抠动,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又很凌乱。
比如她不该再骗他,又比如她不该动情。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三观其实某种程度上有些问题,只要坚持最低底线在是她给自己的要求,通常对陌生或不相熟的人她也不会有负疚感,有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所以她总觉得,只有动情才会有一系列的纠结辗转。
无论是亲情友情或者爱情。
而穆江北于她而言,显然不是前两类。
“我去找个停车位,很快过去,你先从北门进,有个高高瘦瘦的女医生在门口接你。”
“嗯。”湖夭重重点了点头,鼻尖莫名发酸。
他刚一走,湖夭看了眼周围,然后十分悲催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走哪个方向,北门又是哪个门。
她默默掏出手机,打开了高德地图,先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又找到目的地然后开始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