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那时候见到图南的。
在一次团专的签售会上，有个粉丝带来了自己的孩子。其实这种情况之前也有出现过，只是这个八岁的小女孩太过漂亮，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
“一川哥哥，我有几句悄悄话想跟你说。”
沈一川签完名，抬头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他面前，两手扶着签名台的边沿，乌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期待，被他看了一眼后，又多了一丝羞涩。
那时候的图南个子不高，脸蛋上带着一些孩童特有的婴儿肥，说话的时候，两条小辫子一翘一翘的，来回地摇晃。这模样看得他心头一阵柔软。
沈一川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半蹲下来，笑着两手朝她张开。
小女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红着脸扑进他怀里。
她将嘴凑到他耳边，一手半掩着，声音软软地说道，“一川哥哥，我妈妈是你的粉丝，所以我也是你的粉丝。”
“我喜欢听你唱歌，也喜欢看你跳舞，还喜欢看你演戏。”
“你一直做明星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喜欢你了。”
“一川哥哥，等我长大了可以嫁给你吗？”
听到这儿，沈一川不禁失笑。
真是人小鬼大，牙都还没换齐，就想着要跟他求婚了？
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叫什么名字？”
“囡囡。”她答道。
沈一川拿起签名台上的限量小礼盒，递到她的小手里，“那等囡囡可以用这支口红了再来找哥哥好不好？”
小女孩一脸宝贝地将手中的礼盒收进怀里，抬头给了他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容，“一言为定！”
记忆里那张青稚的面容渐渐与长大后的图南重合。
原来她真得来找他了。
可他却没有认出来。
沈一川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一起参加街舞录制的场景，她在震耳发聩的音乐声中，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她妈妈是他的粉丝。他终于明白，那时听完他的回答，图南眼底的失落是因为什么。
虽然十二年前的他并没有正面给出过承诺，送的口红也只是想给她留个念想。
可现在，他比她更想履约。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沈一川接通电话的时候，落在窗外的视线扫到了图南的身影。她孤身一人站在楼下的小广场上，手机举在耳边，低着头，宽大的渔夫帽遮住了大半面容。
“沈老师……”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他柔声道，“到了？”
“嗯。”图南轻轻应了一声，就在沈一川准备转身下楼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道，“沈老师，有些话我就想这样说。”
沈一川动作一顿，身子僵了一会儿，他笑道，“好。”
图南停顿了几秒，“沈老师，我不能答应你了。”
这次他似乎并没有意外，只是低低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一丝温和，“因为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所以你生气了？”
“不是的。”图南连忙摇头。
“那是什么原因呢？”沈一川又问，语气温柔得仿佛在对一个孩童说话。
图南咬住了唇，半天儿都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我喜欢上别人了。”
沈一川顿了顿，“是顾总吗？”
“嗯。”图南点点头，突然鼻尖一阵酸涩，“对不起。”
“没关系的。”电话那端笑了笑，“囡囡开心就好。”
图南再也控制不住，一下掐断了电话，她蹲下身，眼底的泪水断了线似地落下来，滴滴答答地流进口罩里。就这样呜咽了许久，她仰起头，猛然看见面前的巨幅广告牌，那里贴着沈一川的最新代言海报。
图南缓缓站起身来，她走到广告牌前，右手从口袋里摸出那支口红。
已经是十二年前的款式了，外观有些老旧，但因为她的悉心保护，除了年份上的变化，没有任何的额外磨损。打开盖子，膏体被旋转出来，依旧是崭新的模样。
她一次也没有舍得用过。
但今天……
图南伸手摘下了口罩，干涩的膏体擦过嘴唇，留下艳丽的正红色。她转回膏体，合上盖子，将口红立在广告牌一处凸起的边沿。图南踮起脚，在沈一川垂着的手边，轻轻落下一吻。
他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
沈一川突然想起自己三十一岁生日时许的愿望，俊颜上浮现一抹自嘲之色，原来不说出来的愿望也是会不灵的。
看着她转身离开，尽管知道现在下去也见不到面了，沈一川还是走向了电梯。
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是图南发来的信息。
囡囡：我是真得很喜欢你，也曾经像飞蛾扑火一般地奔向你。
囡囡：走向你的这一路有太多艰难险阻，直到我被沿途的风景绊住了脚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并不一定就是爱情。
囡囡：但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特别的。
沈一川看完这些信息，人已经走到了广告牌前。那支口红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外壳上还带着一丝余温。他伸手拿起口红，指尖摸上图南留下的唇印。
仰头看向自己的巨幅海报，沈一川突然开始想象，这十二年来，她是怎么时刻把这支口红带在身边的，又是怎么努力地想走到他面前的，而他们又是如何不停地错过的。
原来在他毫不知晓的那些时刻，她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
各种画面走马灯似地在他的脑海里旋转变换，最后停住在那个眉眼弯弯的笑容上。
手机又震了一下。
图南的最后一条信息跳了进来。
囡囡：一川哥哥，我反悔了。
chapter.151
顾今修走出电梯的时候，整个总裁办空无一人。
他侧头扫了眼苏辰阳的座位，又低头看了看腕表，俊眉一皱。都已经到上班时间了，竟然还连个人影都没有？
在茶水间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任何能充饥的食物，顾今修沉着脸，在咖啡机前研究了好一会儿，才顺利地给自己倒上一杯清咖。
脑海里正盘算着这个月要怎么扣苏辰阳的工资，他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转身关上门，左手还没从把手上脱开，后背猛地被人一撞。
图南从身后抱住他，“顾老板，我回来了。”
顾今修一怔，愣了几秒，他低头看了眼杯子里仍在摇晃的咖啡液，冷哼一声，“你从哪儿回来了？”
她用额头轻轻蹭着他的后背，“从花花世界回来了。”
“哼……”顾今修掀了掀唇角，“还回来干什么？我这里单调得很，可没有你的花花世界那么丰富多彩。”
图南将脸颊贴到他的西装上，“可是这里有你啊。”
花言巧语！
顾今修的内心毫无波动，冷着脸道，“手放开，咖啡都让你弄洒了。”
图南一顿，歪着脖子将脑袋探到他身前，见他手里果真端着咖啡，她顿了几秒，不情不愿地将手松了开来。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嚣张了，适度的服软也是需要的。
顾今修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放下咖啡，径自在大班椅上坐下。
图南连忙跟过去，人黏在桌边，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他被她看得一阵烦躁，没好气地质问道，“你干什么？”
图南撅了撅嘴，起身绕到大班椅后，身子一沉，两手环住顾今修的脖子，红唇凑到他的耳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想你了。”
顾今修哼了一声，“手拿开。你少给我动手动脚的。”
图南嘤咛，“不要。”
顾今修一听，眉头又纵得老高，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座机，刚想拨通苏辰阳的内线，看看这臭小子现在来上班了没有，可还没拨出两个数字，身后的图南突然往前一扑，伸手“啪”地摁断了电话。
他愣了一下，心头一阵来火，侧身瞪向她。
图南朝他眨了眨眼，声音低软地说道，“别白费功夫了，辰阳哥哥给我买零食去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就算楼下的保安师傅上来，也撵不走我的啊。”
顾今修被气得一声冷笑，“你到底想干什么？”
图南顺势在他的颊边亲了一大口，“想复合。”
“复合个屁。”顾今修冷哼，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我跟你谈过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哪儿来的复合？”
图南看着他，视线粘乎乎的，“那我想重新追求你。”
顾今修瞪了她一眼，“哼，这圈子里肖想我的女人多了，差你一个？”
图南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那你给个机会嘛。”
顾今修顺着她的手，视线一路往上，最后停住在她的脸颊，“凭什么？”
图南更紧地抱住了他，右手探向他的腰腹，摸到皮带上的金属扣子，指尖轻轻地来回拨弄了两下，“我们都那样了，就不能给我开个后门吗？”
顾今修垂下视线，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你再给我得寸进尺，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出局。”
图南停住了动作，看了他一会儿，心头一阵思索，权衡了利弊后，她慢慢收回了手，“那我不吵你了，我就乖乖地在沙发上看着你，这样行不行？”
顾今修没说话，只是目光依旧带着一丝审视。
图南只当他默认，顺势在他颊边又落下了一吻，她依依不舍地退到沙发旁，整理了下裙子，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这一连串的动作里，她的目光始终黏在他身上，一副没他不行的深情模样。
顾今修懒得再理她，掀了掀唇角，埋头开始工作。
果然装了没一会儿，图南就开始原形毕露。不仅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还举着手机刷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顾今修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了。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地位？
不费尽心机地讨好他也就算了，竟然还对他视若无睹的，这是求复合的态度吗？果然还是说一套做一套，嘴上没一句真话！
最可恶的是，他从刚才到现在，一刻都没法静下心来。
整个办公室里都是她的气息，只要一吸闻，那味道就挥之不掉，仿佛有一片羽毛在他的心头拨来弄去，他克制了许久都压抑不住那股难耐。
可这个女人现在却连个余光都不给他！
想到这儿，顾今修臭着一张脸，极为刻意地咳了一声。
图南一顿，从手机中抬头看了过来，一见他的表情，她立马心领神会，低头在手机屏幕里找到他的聊天界面，迅速地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顾今修的手机连震了两下。
他拧着眉，拿捏了几秒，才打开来阅览了一番。
烦人精：你的爱豆向你发来一颗小心心。
烦人精：[biu][biu][biu]
“哼……”顾今修冷笑，装腔作势地哼了一声，好一会儿，丝毫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图南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发送骚扰信息。
烦人精：小修修不喜欢囡囡了吗？
这次顾今修回复了。
Gu：脱粉了。
图南一看，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踩着猫步走到顾今修面前，趁他仰头看向她的间隙，动作利落地一把坐进他怀里。图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可是你花过钱的女人，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
顾今修皱眉，拉下她的手，眼底泛起一丝冷意，“钱赚了用不完，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别以为给你花点钱你就能尾巴上天了，不光打投你一个，我还养着好几个别的小明星。”
“骗人！”图南一怔，一脸愤怒地瞪住他，“那小明星叫什么名字？”
顾今修脸上写满了薄情寡义，“太多了，记不清。”
图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重重地推了他一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啊。”
顾今修猝不及防，身子被推得一晃，心头也跟着微微一荡。知道这样下去铁定又会被她攻破防线，他不禁沉了脸，低声呵斥道，“回你的沙发去。”
眼见着撒娇又失败了，图南也有些来气，哼了一声，倏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向沙发。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顾今修站起身，准备下班回家。一注意到他的动静，图南再沉不住气，连忙站起身跟了出去。
苏辰阳拎着两大袋零食走了过来。
早上送进去的那两袋，图南已经吃得快见底了，现在这个是他专门为自己的女神准备的晚上带回去吃的。作为一个资深的老粉，他自然对图南的爱好了如指掌。而且这几天她没有通告，不用节食，就可以吃个痛痛快快。
见又有好吃的，图南不禁眉开眼笑，两只手海狗鼓掌般地拍打着顾今修的手臂。
顾今修装作不懂的样子，俊眉一皱，“你干什么？”
没等图南说话，苏辰阳就将自己手里的零食递到了顾今修的手上，并板着脸一顿教育，“当然是让你拎零食了啊。表哥，你就不能绅士一点吗？怎么能让囡囡干这种粗活啊？”
顾今修冷笑，“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苏辰阳板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图南走上前，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辰阳哥哥，今天辛苦你了，早点下班吧。”
苏辰阳瞬间感觉暖阳高照，心情大好，他羞涩地摇了摇头，“囡囡不用客气的，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看着两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互动，顾今修一怒之下，拎着两袋零食转身就走。
图南是在地下车库追上他的。
可人才刚坐进车里，驾驶室的司机正准备发动车子。
“顾今修……”几步外传来一道女声。
图南连忙换了个姿势，侧着身，后背靠在顾今修怀里，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个样。车窗缓缓地被降下，她肃着脸，眼底冷漠地看向车外的辛年。
辛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儿？”
图南扯了扯嘴角，“我跟你的老板朝夕相处了一天，现在当然是要一起回家了啊。”
辛年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可她还是不死心，目光略过图南，转向她身后的顾今修，厉声质问道，“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