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小记》作者：任年
文案：
短篇/第一人称/be
我走后第十年，他来找我了。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鹤轩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走后第十年，他来找我了。
立意：爱能冲破黑夜
chapter 1
清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味，我缓缓睁开眼，一个男人站在墓碑前。
他举着一把陈旧的黑色直柄雨伞，雨丝斜落，沾湿了他的衣服。伞很大，我只能看到他歪头时苍白劲瘦的下巴。
一滴清泪划过，两滴，三滴聚集在微微冒出的胡茬里，再大滴坠下。
他低声呢喃：“你怎么总是走得那么快……郑钦钦，你都不会想我吗？”
……
我想起来，我叫郑钦钦。
车祸去世。
他叫林鹤轩。
……
手术室外。
他双手交叉，抵在鼻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术中”三个字，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已经泛白。
池嘉没开车，拦了辆出租车此时才赶到医院，跑过来喘气问：“我姐她怎么——”
话没说完，他就一拳砸在池嘉脸上：“你特么干什么吃的，居然让她替你挡！”
我心里一酸。傻不傻，他打你你不会躲？
池嘉踉跄了两步，抹掉颧骨处刮破的血。
但完全没有还手的想法，神色慌乱，长睫毛扑簌扑簌地颤动，眼睛涌上一层水雾。
今天是我回渭城第一天，池嘉去接机，跑得太快没注意一辆白色汽车在路上横冲直撞，池嘉躲闪不及，眼看就要撞上，我猛地跑上前推开他。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我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扑向地面。
“对不起……”池嘉嗓音颤抖，身体也快抖成筛子，“对不起……你打我吧，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眼神冰冷，仿佛在看一具死尸。
“你是她弟弟，如果我真对你做什么，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抢救我的是林鹤轩实习时的老师，我心脏早就停止跳动，但医生过了很久才出来，叹了口气：“小林，我们已经尽力，节哀。”
一群医生护士离开后，他动了动僵硬的指尖，顺着墙滑下去，蹲在地上，忽的笑了一声：“郑钦钦，你总是这么蠢。”
……
他说的没错，我很蠢，那么轻易就离开他，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开学找不到教室。
九月，经十大道两侧的梧桐树染上秋色，树叶大多已扑向地面。
我爸送我上学的路上突然说饿了，把车停在路边自己进去吃早餐。
十五分钟过去，我爸终于走出早餐店。发动汽车：“放心，就我这技术，你绝对不会迟到。”
我撇撇嘴，看向窗外没说话。
事实证明，我爸话说早了。华幸是渭城重点中学，高一级部开学第一天，整条经十大道从七点就开始水泄不通。什么技术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汽车缓慢挪动，到学校，刚好预备铃响起。我一路跑进教学楼。楼道人不多，大家早已在教室坐好。我一圈圈转来转去。
“同学，需要帮忙吗？”
山涧中溪水流过的声音。
我转身，一个样貌清秀的男生站在楼梯口，怀里还抱着厚厚一摞作业本。
“我找不到教室。”我恍了恍神，回答。
他问：“你是哪个班？”
“高一一班。”
“学习很好。”他笑了笑，“走吧，我带你去。”
我跟在他身侧，隐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山泉水味。在那个炎热焦躁的夏日，周身排排热浪翻滚，他像解暑汤一样清凉。
可能人总是执着于第一眼认定的东西，那天以后，我心里再也没能装下第二个人。
进教室后，老师没说什么，我挑了个空位坐下。
后门开着，我能看到他的背影，瘦瘦高高，我蓦地想到昨晚窗户顶的月亮。
……
空气潮湿，闷得人喘不过气。
他没再哭，脊背弯着，像被人朝腹部重重打了一拳却叫不出声。
我想劝他节哀，手伸出去却径直穿过他的身体。
我自动跟着他上车，杨特助在前面开车，一路上一言不发。
他打开笔记本办工，脸色几分疲惫倦怠，周身有源源不断的低气压释放出来。
开会，见合作商，处理文件言谈举止自如，一下午都是这样。
提着楼下买的冰美式，杨申放在桌子上：“林总，池嘉先生在下面等了一整天了。”
“不用管。”
我知道，他一定怪池嘉了。
他顿了顿：“他的所有歌曲演唱会还是照常投资。”
一瞬沉默。
我艰难地想，我可真会给他出难题，教他连悲恨都难以发泄。我已经不知道替池嘉挡究竟是对还是错，可那一瞬间，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
他工作到凌晨三四点，一个人开车回家，放了首轻柔的音乐，静静听着。
到家后，简单洗漱，吃完从楼下买的早点，进房间休息。他拉上窗帘，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抱着我的小黑熊睡觉。
我知道他是难过的，他总是不说。
在熟悉的山泉水味道中，我缩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
高一时，学校女生很喜欢讨论他，我当时的同桌八卦：“他可是华幸名人，林鹤轩，高三的。从高一到现在，次次考试年纪第一，蝉联三届校草。”
“一班的，都有可能考年级第一，但年年第一，可不亚于凭空登月了。”
我整理书桌，边说：“嗯，很厉害。”
我从小就这样，任凭内心波澜壮阔，面上也不显分毫。
我问：“他性格什么样？”
前桌小道消息很灵通，扭过头说：“很好啊，他是班长，同学老师都挺喜欢他的。脾气也好，从来没听说他对谁红过脸。”
同桌附和：“一看就是那种外表清冷，内心善良可爱的清纯好学生。”
那段时间，林鹤轩节假日还有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奶茶店打工。
我骑车到那家奶茶店门口，店铺面积不大，又处于假期，坐满了人。
我进店斜对面的肯德基，点了一个套餐从下午坐到晚上。那个时候，肯德基消费较高，店里坐不满，没人催我离开。
一直到奶茶店快打烊，我才进去。
前后有两个女孩，笑着互相推搡，那个短头发的女孩鼓足勇气问：“你好，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林鹤轩笑着把奶茶递给她们，音色凉凉的，神情声音又很温和：“我不太看手机，你们可以多来买奶茶。”
短发女孩被他的笑容迷花眼，全然忘了自己被拒绝，痴笑着说好。局里人看不清，但他刚才一闪而过的嫌恶，我看得分明。
从那时候我就发现，他好像很喜欢伪装自己。
轮到我时，我点了一杯经典奶茶。
林鹤轩穿褐色围裙，戴一顶统一的黑帽子，站在收银台后，在屏幕上三三两两点击：“椰果没有了，换成芋圆可以吗？”
“可以。”
一直到奶茶做好递到我手中，林鹤轩也没有让我付钱的意思。
我问他：“微信支付可以吗？”
渭城13年底，微信支付靠发红包火起来，我收到不少过年红包。
林鹤轩抬眼看我，黑色的瞳仁里有浅浅的笑意：“我记得你，郑钦钦。这杯算我请你的。”
他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快回家吧，再不回去又要迷路了。”
……
我是被他吵醒的，他似乎做了噩梦，额角渗出冷汗，大口大口喘息。
他下床进客厅倒了杯冷水，倚着桌子喝。
他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幅铅笔画，画的是我。
我从小爱画画，擅长铅笔速写、油画、水彩、procreate。但还不至于画幅自画像明晃晃摆在家里。
“太自恋了。”我拒绝道。
他笑了下：“那我画。”神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第二天，他果然拿出一幅铅笔画，还用木框框起来，虽说笔触稍显稚嫩，但和我有七八分神似。
书房一面管理学医学书里，掺杂着几本他买的画画入门教材，原来他真的有看。
他走上前，隔着玻璃轻轻抚那副画像，我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chapter 2
都说一位好的爱人能让你变得更优秀，以这个为标准的话，林鹤轩简直完美。
时间被人追赶，跑得飞快。我再见他是周一大课间，全校迎来新学期第一次国旗下讲话。
我站在队伍中间，远远地看见他站在演讲台后，手持纸质稿和老师讲话。眉清目朗，只是好像更瘦了些。
“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三一班林鹤轩。
放松的暑假生活已经远去，新学期快步而来。新一轮征程已经开始，正所谓张弛有度，希望大家迅速调整，由弛入张。人烟暖橘柚，秋色壮梧桐。今日，我们站在国旗下——”
他的声音干净好听，我第一次觉得这种长篇大论如此吸引人。我心里暗暗做一个决定：我想追上他，站到他身边。
仪式结束后，池嘉从七班队伍跑过来：“你知道吗，你刚才一直盯着林鹤轩看。”
我否认：“刚才走神了。”
池嘉：“嘁，少骗人了。他讲了几分钟，你盯了几分钟。”
我：“……”要不要给你个喇叭？
从那天起，池嘉完全约不到我一起玩，我进入了白热化学习状态，除了睡觉就是学习。
月中模拟成绩出来，我班里二十五，年级第二十九。和入学成绩基本持平。
我没有哭，没有焦躁不安，没有觉得努力泡水。只是有种被恶鬼夜叉紧追的感觉，除了疯了一样奔跑，别无他法。
月考前一天，放学后，我还在教室做题。
“还不走吗？这栋楼要关门了。”他站在门口，敲了两下。
他是学生会主席，今天正好轮值到他。
我合上书，说：“我收拾一下马上走。”
令我意外的是他没有离开，反而站在原地等我。我三两下收拾好书包，跟出去。
已是日落时分，天不暗，反而有半边天橙黄黄的，夕阳光打在人身上都带了两分柔意。他走在我前面，影子拉得很长。
从教学楼到校门口，只需要穿过一个大广场，却好像走了很久。
快到校门口，他转过身，隔着一小段距离问我：“对明天的月考很紧张？”
我摇头又缓缓点头。
我听见他，用一种笃定又平和的语气说：“拳击场上最终胜利的，不是出拳有多重的人，而是一直坚持始终不倒下的人。今晚好好休息，不要着急。”
他指了指上方：“上天看得见你的努力。”
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话语，但那一瞬间，我忽然想潸然泪下。
很多年过去，我始终清晰记得那天黄昏时的一段路，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仅仅是想到，身体就会充满力量。
回家吃完晚饭，我就把自己锁书桌前，背课本细小的知识点。
十一点半，我爸敲门。
“进来吧。”
把热牛奶放在书桌上，问我：“中学压力很大吗？”
我放下手中笔，两只手握住牛奶杯：“还好。”
“你知道我们从来没要求你进名牌大学，考试要第几第几名吧。”我爸摸摸我脑袋。
我敛眸：“嗯，我知道。”
“我只是再告诉你一次。好了，早点睡觉吧。”我爸离开，走之前不忘为我关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