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小记——任年
时间:2022-04-29 07:23:04

 
“谢谢。”池嘉难得正经起来,“高中我说想当歌手的时候,我父母还有老师都觉得我不务正业,只有我姐觉得我行。”
 
“你看,钦钦。我真的做到了。”
 
池嘉还讲了很多我的故事,林鹤轩听到眼眶通红,他一如既往地工作吃饭睡觉,但是瘦了十几斤。
 
……
 
六月二十五日,高考成绩公布。林鹤轩708分,渭城市高考理科状元,远超第二名。
 
他并没有多激动,这个分数跟他当初估分差不多,而且,有一件让他很头疼的事,就是我学习完全不在状态。
 
他不知道我父母去世的事,我从没想和他说。
 
高三生高考完可以进学校,那段时间他天天跟我在自习室死磕。他出了很多套卷子,但我每套试卷的难题都空着。
 
他皱眉,语气生硬:“你都空着是什么意思?”
 
我左侧头突突的疼,盯着试卷眼睛几次失焦,勉强维持着声音和缓:“我真的做不出来。”
 
他没再说什么,他一道题给我讲了三种方法。一晚上,不停地讲题做题。
 
我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又草草写两笔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你成绩一般,我也就不说什么。但你空着的这些题,全是尖子生之间拉开差距的题。你不清楚吗?”讲了太久的题,林鹤轩嗓子已经发哑。
 
我低着头:“可是我真的做不出来。”
他语气冰冷,盯着我:“你做了吗?”
我没说话。
 
“——你当时说一起去医学府,只是玩笑话吗?”
 
我眼眶一热,脱口而出:“我当时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抬起头才发现,他神色受伤,眼角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所以现在不是真心话了对吗?”
 
自习室的人都看过来。我脸色煞白。他指尖颤抖着去触摸我,却被我躲开了。
 
我三两下收拾书包出自习室,那天晚上,谁也没骑车,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远远跟着。
 
道路很长,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停下来,谁也不好受。
 
回到家,我机械地喝水、做饭、吃饭、洗澡,我知道他在下面站着。洗完澡,头发没吹,甚至都没擦几下就坐在卧室窗户下的地板上。
 
一夜,林鹤轩在下面顶着风站了多久,我就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冰凉地板上坐了多久。
 
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他才离开。
 
一周后,华幸中学进行期末考试。我依旧是年级第一。
 
我拍了公示栏照片发给他,他也回一张医学府录取通知书的照片。
 
那个暑假,我只是撑着给林鹤轩在渭城的日子画一个句号。他去京城后,我换手机号,一声不响搬到楠城。转学手续已经办完,后两年就在楠城念完高中。
 
后来池嘉发信息说,他回渭城找过我。
 
高二高三我不想动家里的钱,一边打工一边上学。那天我正在天桥上的烧烤摊打工,傍晚的消息我第二天凌晨回到家才看见。
 
我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盯了那条消息很久,直到手机息屏,我才继续拿脖子上的毛巾擦头发。
 
……
 
采访结束后,我突然发现黄念站在不远处。林鹤轩没说话进了酒吧,黄念身上穿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实验服,却没多犹豫也跟进去。
 
他点了一杯高度数威士忌,让服务员给黄念上一杯“夕阳字格”,一杯色彩鲜艳漂亮的低度数奶制鸡尾酒。
 
我喝过这种酒,芒果巧克力混着淡淡酒精的味道。
 
黄念轻抿一口,眼睛忽闪忽闪:“很好喝!”
 
我其实对黄念很有好感,她今年大二,和林鹤轩同一个大学,成绩毋庸置疑的好。
 
我陪林鹤轩去过她的生日会,宴厅内灯光通明,白色绸缎覆盖的小桌分散在厅内,桌上高高摞起的酒杯中各色液体在白气下流动,一碟碟精致的点心让人眼花缭乱。
 
那时我大四被老师举荐,在渭城一家公司实习,恰巧是林氏旗下的公司。这让我们再次有了交集。
 
不少西装革履的男人迎上去,一杯杯香槟围在林鹤轩身边,他仿佛生来就该被人仰视。
 
我经常觉得他是被天神照耀的人,不该有任何失意。
 
一瞬间厅内灯光暗下来,一束白光打在水蓝色礼服裙的女生上,她慢慢走上台,背后巨大的LED屏幕闪现出“黄念生日快乐”的字样。
 
黄念本来不想穿这么夸张的公主裙,但黄父黄母坚持请国际知名设计师给她定制公主裙,还配以大颗大颗钻石的头冠。
 
他们的宝贝女儿无论在哪里办生日会,都要盛大,因为这一天对他们来说,是一年到头最好的日子。
 
黄念无论是从出身、学识、样貌、才情哪一方面看,都像极了小说女主的样子。巴掌大的小脸上每个五官都精致的恰到好处。
 
短短一分钟的讲话间言谈举止样样得体,整个人透着由内而外的自信,一看就是从小被宠到大。
 
我知道黄念暗恋他很久了,她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如果林鹤轩是和她在一起,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如果忽略我胸口堵成一团的难受和怊怅。
 
黄念很少喝酒,还是醉了。
 
黄家在京城,他让助理送她到别墅,独自开车回大平层。
 
他靠在座椅上,转头对副驾驶的空气说:“我不会带别人去我们的家。”
 
眼神专注,仿佛我真的坐在那里。
 
 
chapter 4
 
 
实习第四周,我抓上羽绒服下楼时刚过七点,一出单元口,就看到一辆熟悉的宾利车。
 
他说:“上车。”
我乖乖坐上去:“今天杨特助怎么不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过了几秒,他才沉沉道:“以后我接送你。”
我睁大眼睛,笑了下:“林总,您可真是折煞我了。”
 
他发动车子,没理我的玩笑话:“吃早饭了吗?”
我张口就要说吃了,他突然发声:“郑钦钦,想清楚再回答。”
 
我最怕他严肃起来的样子,他看我的表情就像在看办公桌上一份不尽人意的文件。
 
“还没有。”我乖乖道。
趁他开口教育前,连忙说:“你就在小区门口停一下,我随便买点就行。”
 
我下去买了个包子,一杯豆浆。
 
我敲了敲车窗,他降下车窗,眼底带着丝疑惑。我嘴里含着口包子,含糊道:“味儿还挺大的,我吃完上去。”
 
他张口,带出股股白气:“上来,或者我陪你进店里吃。”
 
老板就不用赶着上班了吗?我三两口塞下去,绕过车头上车。
 
他拿起我放在中间的豆浆,递给我:“你急什么。”
 
我扣上安全带接了过来,喝了口,甜腻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啧啧,太甜了。
 
中途他下车说要买东西,很快回来。走进一家有名的咖啡店,正是上班高峰期,店里排起长队,约摸有十余人,他十分自然地站到队尾。
“给。”十几分钟后,他提了杯冰美式回来。
 
“你去排队就是为了给我买咖啡?”
“嗯。”林鹤轩看我抱着咖啡低头憋笑,“笑什么?”
 
“喜极而笑,太感动了。”我刚压下的嘴脸忍不住又弯起来。
他听到我的话,也弯了唇角。
 
我看着前窗玻璃外闪过的风景,问:“这不是去公司的路?”
 
“不是,去一个好地方。”
 
他说的“好地方”,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摩天轮。白色的摩天轮坐落在河水之上,夜晚的霓虹灯闪耀下,更显得梦幻。
 
一位男经理来接我们:“林总,本来今天不对外开放的,所以您可以尽情玩,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不失礼貌地颔首,回头看着我:“进去吧。”
 
摩天轮缓缓启动,窗外景色不断下移。
 
透明玻璃一角贴着一段话:传说摩天轮顶端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星星可以听见人们心中的愿望,然后帮助我们实现。
 
我一字一句读完,十指交叉,放于胸口前,等待摩天轮到达顶端。
他靠在后面椅背上,歪头看我。
 
“到了,到了。”我闭上眼睛,许心愿。
无论是哪个世界,人都太多了,神佛应当是忙不过来的。我不求大富大贵,功成名就。只希望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
 
我睁开眼,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我问他:“你不信神佛吗?”
“你呢?”对面又把问题抛过来。
我认真想了想:“我不把神佛当做我的信仰,但我也不否定它。”
 
听完我的话,林鹤轩坐直身子,轻声道:“再来一圈,这次我认真许。”
 
快到顶时,他闭上眼,一脸虔诚。很快就睁开了眼。
“我说完了。”林鹤轩眼神紧紧跟着我,“仅凭神佛恐怕难以帮我完成,只有你可以。”
 
我漏了一拍心跳,隐约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凝视了我很久,似乎才鼓起勇气,说:“愿望是——”
“希望郑钦钦在我身边平平安安每一年。”
 
话落,我已经感受不到摩天轮的转动,只能清晰地听到胸腔里传来砰砰声,心脏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着。
 
“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林鹤轩看着我柔声道。
 
爱如果有必杀技,那一定是真诚。他总是把心整颗捧我面前,给足了我真诚。
 
这时,下面人群齐声高呼“3、2、1!”,几束火光冲天,窗外烟花绚烂炸裂,短短数秒后归为半边天的金光。又有新的,白的、紫的、黄的、粉的、绿的烟花绽放,接连不断。
 
我脑海里突然响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首歌的前奏。
 
“此刻我也忆起了那天
曾眺望过的海岸
在那片沙滩上刻下的话语
还有你的背影
来回的海浪
掠过脚边后带走了什么
傍晚平静的海浪
唯有黄昏到来
时光静静流逝而去
啪地一声光芒绽放
看到了烟花”
 
我看着他的脸,话哽在喉头,烟花还在他身后绽放,世界仿佛失声。我静静感受着心底的饱胀感。
 
林鹤轩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像一只受伤且脱离组织的小兽,看得我心里蓦地一刺痛。
这个形容用在他身上很奇怪,但那一瞬间他在我眼里就是这个样子。
 
林鹤轩喉结上下滚动,艰难道:“不可以——”
“在一起吧!”话脱出口那一瞬,我和他都愣住了。
 
作出决定后,我心里大石落地,忍不住扬起唇角:“林鹤轩,我们在一起吧,认真的那种。”
 
随即他喉结上下滚动,黑黑的瞳仁迸发出闪烁的光芒,紧张与惊喜交加,淡色的唇微微翕动。
 
林鹤轩猛地站起来,头和坐厢顶传出笨重的撞击声,他没有知觉般走到我那侧,有些温凉的手缓缓试探抱住我。
 
我细细贴着这张清隽的脸,摸摸他清爽的发顶,又轻声说,“头疼吗?”
他带着鼻音低声说:“不疼。”
 
摩天轮缓缓停下,轿厢刚到地面,林鹤轩就拉着我出去了,司机已在外面等候多时。
 
我们并肩坐在后排,我能隐约闻到他身上的清泉水味,让人很有有安全感。
 
烟花已经华丽落下帷幕,一种名为害羞的情绪开始涌上身体,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只有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愈发觉得口干舌燥,单手拧开矿泉水瓶,抬起头猛灌了一口。
 
水瓶里大半的水哗啦倒了出来,从鼻子下面,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我举着杯子直接愣怔住了。
 
他接过我手里的矿泉水瓶:“还好吗,呛到没有?”
我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发窘。
 
林鹤轩拿纸巾细细替我擦脸颊上的水,往下擦脖子时,我猛地抬手按住了他手腕。
 
他升起隔板。
 
“我可以亲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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