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眼神看上去很脆弱,让人不忍心说出任何一句拒绝的话。
“我想亲你。”
“钦钦,我可以亲你吗?”
林鹤轩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我。
不该问的时候偏偏君子起来。我下巴微抬,往前凑上去两厘米。
林鹤轩凉凉的唇覆了上来,一下一下如鸟啄般轻吻,但我依旧紧张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右手托住我后脖领,左手撑着座位,缓缓把我压倒在窗户和座椅的夹角处,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不似刚才那般温柔,唇舌极具占有欲,迅速席卷了我口中的空气。
良久,林鹤轩揽腰拥着我坐起来,靠在座椅背上。我脸已经爆红。
林鹤轩抱着我,喉结抵着我的锁骨,微喘着气缱绻道:“我们钦钦向来这么可爱。”
车往市边缘开,这个点同行方向车辆不多,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一旁站立的保安将门打开,郑钦钦注意到大门顶部的鎏金烫字:景龙一号。
进车库后,宾利在暗光下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停在白线内。
他牵着我的手按21。说我今年21岁。
“闭上眼睛。”他两只手覆盖在我眼睛处,在我身后呈环抱状。
我能听到他输入指纹后发出“滴”的一声,以及厚重实木大门推开声。
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放下手:“好了睁开吧。”
视线由黑暗渐渐变得光亮,身后发出温柔的语气:“跟着玫瑰花瓣,去拿你的礼物吧。”
大平层目测有四百平方,沿地面玫瑰花瓣的方向,我能看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墙上简单的两幅线条画。
往里走,双开门打开是空间很大,白色调为主的卧室,花瓣延伸至床中央。
一本红色的不动产证书静静躺在床上,打开的页面上权利人“郑钦钦”三个字映入眼帘。
他站在卧室门口:“你平常不穿鲜艳的颜色,偶尔热烈一下也不错。”
“可是,为什么会送这个礼物?”
“叔叔阿姨的事我知道了,我很后悔当年没陪在你身边。可能对你来说,房子只是居住的地方。但这里,在你手里的,不只是房子。”
他抱住我:“我知道你还有住的地方,但是以后你不开心了,不要走,我走,我希望你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这是我们的家。”
家这个字出来的那一秒,我的眼泪哗一下掉出来。
其实有家的不仅是我,也是林鹤轩。在这一刻,两只倦鸟,终可栖息。
……
我们第二次在一起后,池嘉问我,姐你是真想好了吗?
我一愣,再次见面后,我们谁也没提过去的事,我和他这些年像在极寒之地生活,我们发现的太晚,冷到痛彻心扉、骨缝发麻,才发现这份情感早已如附骨之疽,放开硬生生让彼此揭一层皮。
一见面犹如干柴遇烈火,心底的思念一朝爆发,势不可挡。不需要缘分加持,就迅速拥抱。
确认关系后,他向全公司介绍了我的存在。
他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这一刻,林鹤轩脸上有无法阻挡的坚定,就像年会上高谈阔论企业的未来前景般,对我们的“以后”充满了期待和信心。
池嘉说,姐,你不应该替他做决定的。当年你离开后,林鹤轩来找过我,你当时没回消息,我也没细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发消息不回,手机号注销。
他用了近半个月的伙食费买火车票回来,邻居说我搬走了。他找到池嘉,问郑钦钦去哪了?她去哪了?
池嘉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学校里一向清高的尖子生,抓住他衣领一遍遍问郑钦钦的消息,到最后,甚至有了哭腔,温热的液体一滴滴落在池嘉脖子上。
那一刻,池嘉突然觉得这个人也没有那么讨厌,要不是我对他下死命令,或许他就真的大发慈悲告诉他了。
池嘉说他真的不知道,最后林鹤轩不得不相信,眼神空洞地走了,背影落寞轻微驼背,浑身弥漫着泛苦的味道。
如果你见过战争后的土地,会发现那里没有充斥着怒吼哀叫,而是死一般的荒凉。
姐,你知道吗?这就是他当时给我的感觉。
……
早上五点半,他起床煲汤,是椰子鸡汤,他唯一会做的菜。
到公司杨申说黄念早上来过一趟,递给他一张字条,字迹整齐娟秀。
——不好意思,擅自动用你的食材。早餐给你放茶水间微波炉里了,热一分钟就好。
他打开微波炉,一碗虾仁蔬菜粥,一盘玉子烧。卖相很好看。
低头打开手机,通过微信好友,回复了两个字:谢了。
他没吃,给杨申了。
……
椰子鸡汤是我教他的,小时候我生病,我妈经常给我煲。
我搬进大平层第二天因为天热洗冷水澡发高烧。
听到细微响动,林鹤轩转身扶起我,把枕头立于身后,一口一口喂我椰子鸡汤。从洗漱到吃完饭帮我擦嘴,无一不精细照顾。
我自认不是个吃货,却难得吃撑了,他掌心温热,宽大的病号服下轻轻的揉,不带一丝情/欲,冷着脸把温柔似水端到极致。
我妈是儿童文学作家,从小给我讲过不少故事。住进大平层后,他每晚都会给我热一杯牛奶,讲晚安故事,像是小熊萨尔、狮子杰西这些。
其实我从没和他说过我从前发烧喝鸡汤,睡前有晚安故事。
chapter 5
我死后的第一年,林鹤轩没有回家里给他准备的别墅,还是一个人住大平层。
没日没夜地工作,林氏集团业务不断扩展,成为渭城大学生第一理想公司。
他还是常常会做噩梦。
第一年祭日,我又飘到墓碑前。
池嘉早上来看我,给我还有我爸妈墓碑前一人放了一束花:“叔叔阿姨,钦钦在楠城那五年我每年都来找你们说话,今年我不吵你们了,我和钦钦说会儿话。”
池嘉讲了一桩往事。
放学后,池嘉骑上爱车飞出校园。校服系在腰间,露出一件印花黑t,身上薄薄一层肌肉,恰到好处的活力朝气。
高考完,池嘉看上一辆新款山地车,叔叔阿姨说这是专业人员才骑的车,太危险,不同意给他买。
池嘉缠着叔叔阿姨一个星期,最后说要是不给他买,他就和我一人出一半钱偷偷买回来,叔叔阿姨这才松口。
出校门第一个路口,池嘉丝毫没减速,拐弯太大直接倒在路面,滑出半米远。
后面一大群人停下车,只有林鹤轩把自行车停在路边,两步跑过去,没有一丝停顿。
“你还好吗?”
池嘉转了下胳膊,虽然擦出一道血痕,但没骨折,还能动:“没事儿,谢了啊。”
他帮池嘉立起自行车,看了看:“尾钩脱落,需要修。”说着把车头掰正。
池嘉看爱车破相的样子,一脸土色,再加上胳膊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地去架车。
“你这样回去不好见家长,你去校医务室处理一下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修车铺,我去帮你修。”
池嘉确实不想让爸妈知道,本来打算把车架回学校,打车回家的。没成想今天遇见一活菩萨。
半个多小时后,他进医务室:“车我放门口了。”说完转身就走。
池嘉叫住他:“修车多少钱,我给你。”
他脚步一顿:“不用了,我不是为了你。”
我像被钉子钉在原地,原来他早就喜欢我,一点不比我喜欢他晚。
池嘉脸色渐渐灰白,继续讲。
高一寒假,我和他在小班一块学习。
“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泡郑钦钦?”池嘉想起那天林鹤轩帮他修车,后来我知道了还去找林鹤轩。池嘉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因为一辆破车赔了我。
池嘉摘下口罩,早就顾不得会不会有人认出他,脸上涕泗横流。
上小学后,我再也没见过池嘉哭。他小时候皮,能把身为大学教授的父母都一改儒雅,忍不住打他。但池嘉从来没哭过。
但从我离开那天,几乎每次见,池嘉都在哭。
池嘉说:“姐,我从没见过你哭,天塌了都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总是站在我前面。我小时候被爸妈打不哭,我都是跟你学的。”
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姐,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住林鹤轩。我大一签公司,出道四年,有人一直护着我。我知道是他。
他等了你那么多年,全让我毁了……我对不住他。”
……
我认识林鹤轩七年,但大多数时间都没有联系。
严格来说,我第二次见他是在渭城楠城交接那带,那年我大一,那天是爸妈祭日,我回去看他们。
其实每年祭日我都有回去,有两次,池嘉站在里面,我站在外面。
这条路比较偏,没有城市主路的白光和霓虹灯,在发灰的天空下,更显得沉闷。人群前拉起一道道警戒线,有交警往外推前来报道的记者。
“前面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救护车和交警都在,大约还要再等半个小时左右。”出租车司机跟其他站在外面的车主打听了几句话,很快就回来了。
我降下半截车窗,朝外面望着。
有个白大褂男人背对着我,在车祸现场穿梭,即使是影影绰绰的背影,我也一眼认出了林鹤轩。
雨雾中,他皮肤更显得冷白,发梢上也沾了水汽。衣角斑驳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我拿了两套黑色雨衣给警戒线边的年轻医生,说麻烦给林医生一套。
那套雨衣我在他那里又见过,叠的整整齐齐一直放在宾利后备箱。
……
傍晚,林鹤轩来墓园把我领回家。
他安静看了会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一个字没说。
第二天他收拾两件衣服,开车去了楠城大学。183公里,开车三小时十二分钟。
他停在学校正门对面,降下车窗看进进出出的学生。
小超市老板递给他一瓶水:“又来了。”
又来了?什么意思?
公交车驶来挡住他的视线。他递给小超市老板一支烟,沉沉应了句:“嗯。”
他也忍不住点了只烟,五官隐于烟雾后,看不分明。
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抽过,我走后也没再家里抽过,只是有时候凌晨回家路上,一个人开车抽五六根。
“你每年都来,一来就待四五个小时。还真是个痴情种。”
他苦涩地笑了笑,没说话。我突然想起来的时候,他全程没开导航,轻车熟路像是走过很多遍。
我很诧异,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他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从没来见过我。
我以为实习那年是我们再次相遇,但我早就见过他,他也一直来见我。
……
我离开他于夏初。
我去楠城毕业答辩,三天后回渭城。走前,他拉着我手说一起。
他对“一起”这两个字很执着。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意识模糊,陆陆续续被人带回去。街边空气泛凉,我和他前后出来站在外面吹风。
一辆老式三轮水果车开过,座椅后面绑一根细弯的木杆,暖黄色的灯泡自木杆垂下,一晃一晃。
绿色绒布上是黄橙橙的菠萝,滚圆的西瓜,还有些一劈为二,中间是三大筐草莓,外面两筐稍稍露出车面,还有一大盒蓝莓,一大盒小番茄……
暖光打在水果上,所经之地宛如童话故事。
“阿婆!”我喊了一声,但老奶奶并没有停下。
刚要跑,他抓紧我的手:“一起。”
下一瞬,他拉着我的手奔跑起来,风刮在脸上,在耳边呼啸,但感觉不到冷。
三轮车开的不快,不到一分钟我们就追了过去。阿婆笑呵呵的说:“不好意思哟小伙子,年纪大了,耳背。”
“没关系的,阿婆。”他随我也叫了一声阿婆。
我买了半袋草莓,一盒切好的菠萝。阿婆还给我们抹了零头,但他付款时还是输入的原价。
他脱下羽绒服套在我身上,说:“乖乖等着,我去开车。”